第1章 打工人打工苦

  是周一的清晨，六点半的闹钟如约而至，吴岐路不耐烦地龇着牙闭着眼用手摸索这令人烦躁的声音来源，找到手机，关闭闹钟，睡眼惺忪的吴岐路望着天花板，心想要不要再睡一下，时间还早，刚放下的手机又被拿起，数字在三十五到五十之间滑动，狠了狠心最终还是定了个六点四十的闹钟，这才满意睡去。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吴岐路吓了一个激灵，翻身下床，看着手机上十二点整的时间，还有四十多个未接来电，心里一惊，冷汗直流，“完了完了，今天原本陪客户的，这么一来还不得扒我一层皮啊！”

  来不及翻看上百条的暴躁语音，麻溜地边穿衣服边喊，“谁呀？别敲了，再敲房要塌了。”

  “是我，快开门，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你都不接，我看看你还活着没，”听到吴岐路的出声发问，门外的敲门声戛然而止，但随即爆发的是来自王硕一连串咒骂。

  王硕，与吴岐路在同一事业部，同时也是吴岐路的大学死党。

  吴岐路熬夜做的项目方案，经历一次次删改，在完成命名为确立最终再也不修改终极版plus3.27的方案之后，终于得到了领导的认同。

  吴岐路打开反锁的门，讪讪地笑了笑道：“嘿，老王，中午好啊，吃了吗？”

  王硕强压怒火，打量这个一手打着领结，一手把皱巴的衬衣塞到裤腰，左脚大拇哥在翻转东倒西歪的皮鞋的吴岐路，随即脸色一沉，厉声呵斥道：“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见客户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可以迟到？方案的主讲人没有到场，临时替补上场的人能讲解得那么详细吗？”

  吴岐路一个劲地赔不是，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低头虔诚认错，心里暗暗挣扎一番，还是把再睡十分钟反而直接睡到中午的这个荒唐借口吞进了肚子里，因为他也清楚，这话说出来绝对是在拱火，这顿劈头盖脸的口水仗更是难以消停。

  眼见王硕声势越来越弱，气消了一大半，吴岐路赶忙把这祖宗请进来，“老王呀，进来稍坐一下，我去帮你倒杯茶润润嗓子。”

  待王硕坐下端起了茶杯，吴岐路厚着脸皮觍着脸蹲在了他的身边，小声又问道：“事情后来是怎么处理的呢？领导不会灭了我吧。”

  王硕冷哼一声，如此这般这般说了经过。大概内容就是说，哪怕吴岐路不来，给客户的方案也得有啥说啥，王硕负责方案把关，所幸一直参与了方案建设，临时充场解说员，虽有坎坷但最终呈现的效果也令客户比较满意，双方签订合同，皆大欢喜，但是因为吴岐路没有到会的插曲，老板十分震怒，并要求王硕把他提溜过来，当面给个解释。

  吴岐路一愣，想到了老板眼睛里映衬出的惊人杀气，不觉得背脊发凉打了个冷颤，定睛一瞧，心里暗暗说道，这不就是救命稻草嘛，想罢突然抱起王硕大腿，抬头请教道：“王硕，硕哥，我该怎么办，总不能真被老板生吞活剥了吧，救命啊。”

  王硕一阵恶寒，推开矫揉造作的吴岐路，说道：“滚远点，你这也太恶心了。不过我倒是知道老大的一点小爱好，除了赚钱之外她喜欢古玩字画，你要不去古玩市场淘点什么小玩意，赔礼道歉，人情世故嘛。老大一高兴，看你态度这么端正，借坡下驴，应该就不追究你什么问题了。”

  “那王硕，咱赶紧出发吧，我还指望着工作给我养老呢，”吴岐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工作虽然很辛苦，但是回报很丰厚，哪怕住着帝都八环外的老破小，也让人对未来生活充满希望。

  王硕把茶水一饮而尽，大手一挥把刚刚的不愉快抛之脑后，说道：“那行吧，好人做到底，坐我车，我开车带你去旧货古玩城，那地儿我熟得很，尤其其中一家店，我是他们的老主顾了，提我有折扣。”

  吴岐路听完心里暗暗吐槽道，听这话，我品出来 的是七分大义凛然，略带两分豪迈，再加一分悲壮，这老小子说不定也买过古玩字画拿去送礼吧，啊，不对，是人情世故。

  心里吐槽完，吴岐路简单捯饬了一下，把头发梳成了大人模样，换了一身帅气西装，拎起公文包，拿起孤零零的一柄钥匙，晃了晃，对王硕说道：“王祖，咱出发吧。”

  王硕眼皮都懒得抬，心想不想再看到这个倒霉玩意一眼，起身便要离开吴岐路的家，倒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一个急停，刚要迈出的脚又伸了回来，随即回头皱眉对吴岐路说道：“来回的油费你得给报了啊，包括这上午来找你的这趟。”说完头也不回地下楼发车去了。

  吴岐路脑门布满黑色粗线条，一阵无语，但又想到刚刚王硕的那个急停衔接扭腰回头，有样学样地模仿了一遍，翻了个白眼，把门用脚用力踹上，长舒一口气，听着楼下急促的喇叭声，一百斤的体重喊出了两百斤的声势，“就来就来！”

车子驶离这个充斥老破小但生活气满满的小区，出发前去往旧货古玩城，一路无话。

  两点刚过，一家名为仙桥居的古玩店门前，两个啃着煎饼，穿着西装革履青年伫立着，和过往穿着随意的游客相比，竟有些格格不入。

  七月的帝都，正值盛夏，胖一点的青年松了松领带，从裤兜掏出了一块粉色手帕，用这极为扎眼的粉抹去头上的汗水，又抹去嘴上的残渣，叠整齐又放回原处后指着里边说道：“走吧，就是这里了。”

  吴岐路脑门的黑线比之前更加粗壮，看着和自己是同龄人的王硕，不禁暗自吐槽，这是粉红少女心？还有轻微强迫症？没看出来啊，好啊你个老小子，藏得够深的。吴岐路一边头脑风暴，一边跟随王硕走进了这家恢宏大气的古玩店。

  王硕在前边带路，冲着里边喊了一嗓子，兴冲冲地说道：“老板，我来啦。”

  柜台后边的折叠椅上缓缓坐起来一个老头，吴岐路放眼看去，那老头头发花白但梳得一丝不苟，续着山羊胡，穿着青色长衫，打扮像个老儒生。

  老头把柜台上的眼镜戴在鼻梁上，看向刚刚冲自己喊的那个年轻人，仔细一思索，似顿悟，最终又有些茫然地摇摇头说道：“不认识，你谁啊？”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