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桃之夭夭

　　殷如墨朝着上皇走去，脚下是一地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响声。

　　这僻静的小院子里再没有别人。

　　孙澈转头看她，一眼就认出了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殷如墨惊了一下，这么多年了，他竟然没有老……

　　孙澈少年时期生得就很好看，他模样斯文，人也斯文。但是眼睛非常亮，鼻梁特别高，见过他的女孩子都说他是个俊秀的公子。

　　但是他那个时候并不是最好看的，因为虽然眼睛亮，鼻梁高，但是少年脸上的肉没有消去，稚气就算了，还有一种少年人的没长开的感觉，远远达不到惊艳的效果。

　　这也是他和太子两个不合的原因。

　　当时天下大乱，孙澈还是个十六岁的半大的孩子，但是他的兄长已经是一个名震天下的大英雄。二十四岁的孙曦不仅一派英雄气度，能征善战治国有方，而且他生得十分英俊潇洒，整个人如同天神下凡般的丰神俊朗，秀雅非常。不仅女人被他的容貌折服，就连男人也因为他的气度和谈吐而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然而，很不幸的是，二十四岁那年，孙曦眼看着就要一统天下登基的时候，他竟然突发疾病去世了。

　　天下已经打了差不多，他竟然死了！

　　这份天大的馅饼自然就落到了弟弟孙澈的身上，当是的孙澈才十六岁。在哥哥的部将旧臣的辅佐下，攻下了最后一个割据城，同年在京城长安登基为帝。

　　和少年征战四方的孙曦不同，孙澈一直在哥哥的庇佑下窝在后方读书，他十四岁就成亲了，十五岁就生了一个儿子……

　　问题就出在这个儿子的身上。

　　孙昭作为孙澈第一个儿子，自然是受到了他的百般宠爱，孙澈生儿子的时候自己都还是个半大孩子，又是战乱，动不动就搬家逃命的，他跟儿子的感情很深。

　　等到了登基的时候他就立孙昭为太子了。然而……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个孙昭他越长越不像孙澈。不像孙澈就算了，他……越长越像孙曦！

　　要知道孙澈和孙曦两兄弟长得一点都不像，孙澈少年时期是鹅蛋脸，大眼睛，高鼻梁，但是脸色肉多没张开，后来越来越瘦，整个人越来越精神，脸上的肉越来越少。人性子也温柔，整个散发着岳峙渊渟的沉静气质。

　　而孙昭从小就随了他大伯，皮，热情，开朗，善良，宽和，孩子王。长着长着连脸也跟大伯一样了，俊朗明亮，圆脸，宛如天神般的光芒万丈。

　　而且是那种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像。

　　当初天下刚刚稳定，大臣们还没从天下大乱中反应过来，非常不适应孙澈这样温柔的君主。朝中的达成又大多是他父兄辈的人，往往一遇到分歧，就暗地里怀念故主……

　　然后他们又见了小太子幼年就天赋异禀，光明磊落孩子王，偶尔还能迸发出一些惊人之语。总忍不住夸他几句：“太子真有先主公遗风。”

　　等到大臣们觉得太子长得真特么像先主公，觉得自己的话不妥的时候，早就已经晚了，夸都夸出去了……

　　后来又有宫妃争宠，用着这个名头给孙昭使绊子，想要除去太子，让自己儿子上位。

　 事情越闹越大，孙澈虽然把宫妃处死，但是和太子两个人的关系却是越来越糟，人心原本就是偏着长的，最是容易动摇。

　　后来孙昭年岁渐长，政见同孙澈多有不和，两个人吵了无数次的架。孙澈生孙昭的时候才十五岁，孙昭又天赋好，十四岁就能帮着处理政务，一开始孙澈还觉得宽心。

　　等到了孙昭十六岁的时候，两人开始闹不和。孙澈做了十几年皇帝，办事还不如十几岁的儿子稳妥，孙昭忍不了的时候不免就劝他。然后就闹得天翻地覆。

　　孙昭十六岁的时候孙澈也才三十一岁，父子两个不像父子倒像兄弟。孙澈做弟弟做惯了，也不知道怎么做哥哥，儿子又比他稳重，两个不但吵架，他还使性子不吃饭。

　　他这个人温和沉静，自幼便喜静不喜动，谁知道过了三十岁跟儿子闹脾气却是一把好手。

　　孙昭被他折腾的头秃……

　　后来日久天长，他就宠爱了天明公主去了。

　　再然后父子离心离德………

　　“你怎么来了？”孙澈先开了口，目光柔和的落在殷如墨的身上。

　　殷如墨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幼年便失去了母亲，父亲是个很粗糙的人，她很长一段时间在宫里长着，孙澈对她很好。

　　孙澈的脾气大多时候很温柔，尤其是对小孩子和晚辈的时候，同时他也很细心的一个人，小时候的殷如墨更愿意同孙澈相处。

　　如果不是后来，出了夏侯玉树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应该会一辈子喜欢孙澈。亲近他，爱戴他。

　　“几年不见，陛下过得好吗？”殷如墨问。

　　孙澈把长笛随手在手心里敲了敲，淡淡的说：“还好。”

　　殷如墨：“……”

　　她正不知说什么的时候，几个胡姬就蹦了过来，兴致勃勃的围着她打量，嬉笑着问她是谁。

　　殷如墨觉得有些奇怪，胡姬一般都不会说汉话，送进宫里伺候皇室的更不会说汉话。据说当年天明公主心性阴毒，对孙澈起了别样的情愫，不准宫妃亲近孙澈，命人采买了几十个不会说汉话的胡姬，喂了红花药水送进宫里，圈养起来陪着孙澈饮酒作乐，引得孙澈沉迷音律……

　　“她们原本不会说汉话，这些日子我教他们的。”孙澈似乎是看出殷如墨的惊讶，开口解释道，“教了四年，总算是会了。”

　　殷如墨见那些胡姬在这里，也不好说话了。

　　引了她往大殿方向走，一路又问她：“我听说你成亲了，那人是个商人，待你可好？”

　　殷如墨心内五味杂陈，回答道：“他是个正直君子，待我很好。”

　　孙澈走了走，进了正宫，又领着她拐进了偏殿书房，从案中取出一个匣子递给她：“这是我备下的东西，贺你新婚之喜，怕你心里怨我，便一直未送出，你既然来了，就带回去吧。”

　　殷如墨把匣子抱好。

　　孙澈道：“不打开么？”

　　殷如墨温声笑了笑，小心翼翼打开了匣子：“您送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是一枝桃花，不同的是，这是一枝用玉石雕刻而成的桃花。成色不好的发黑的地方雕刻成了枝条，红色的雕成了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精巧的东西。”殷如墨震惊了，“真是平生闻所未闻。”

　　孙澈温声笑了笑：“我闲着无聊，就学着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