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季家这一池子水太深

从公司到季年家，季东霆开车需要三十分钟。季泽在副驾驶上看手机，偶尔讲两个段子给季东霆听。季东霆就回应一声，大部分时间里没什么表情。

其实有时候季东霆会想，如果自己兄长还在，那他和季泽的关系又会是什么样的？

他应该会很宠这孩子，应该他要什么自己就会给他什么。可惜的是，他的兄长不在了，他没办法像朋友一样和季泽相处，他必须让季泽怕自己，这样才能管得住他。

养孩子责任太重，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他心里压着一块巨石，不敢马虎半步。

“给你姚奶奶打个电话。”季东霆吩咐小男孩：“告诉她一声，晚上不用给我们留饭。”

“好嘞。”季泽熟练的调出电话号码拨过去，三两句就交代清楚了。

季东霆说的姚奶奶叫姚玉心，是照顾季泽长大的人。

她今年刚五十岁，女儿在季东霆公司里工作，特别踏实的一个姑娘，工作能力也出色。

季东霆很感激姚玉心，她曾经是季泽母亲，也就是季东霆大嫂家的阿姨，对季泽的感情自然没话说。

季泽父亲出事的时候，季东霆也刚 20 岁，根本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

可带孩子的重任他又不想交给其他人。

他不放心。

季家这一池子水深不见底，说句不客气的，他小妈都到他家这么多年了，他仍就对她半信半疑。

好在那时候姚玉心没走，季东霆便安排她帮自己带孩子。

说起来，她虽然拿的是他给发的工资，但她算得上是季家的恩人。

季泽跟她也亲，整天奶奶长奶奶短，把这老人家哄的找不着北，季东霆偶尔说季泽几句，她都心疼的不行，背地里就偷偷给季泽做好吃的安慰。

季东霆都知道，但也没拦着。

一个家里总要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

季年家是个独栋别墅，在东三环一个不错的地段上，大隐隐于市，所在区域，周围都是洋房，只有三幢别墅。季年的在最中间，稳居 C 位，非常惹眼。

“一会儿到了先喊人。”季东霆叮嘱。

“我知道。”季泽说，“爸，其实我这个后奶奶对我也还行。”

“因为你对她没有什么威胁。”季东霆冷哼一声，“去帮我拿东西。”

“哦。”季泽狗腿子的绕到后备厢，一眼先看到的是自己的 ipad。“爸，你不说不给我买了嘛！”

“你魏叔给你买的。”季东霆也不看季泽，季泽心里明镜似的，季东霆死要面子，魏凉对自己再好，也没必要花八九千块钱讨好自己，自己对他有没有用啊。

自小看着亲爹待人接物，这点人情世故，他心里有数。

“走了。”季东霆拎着礼盒，搂着季泽的肩膀进到别墅里，屋里的阿姨赶紧接待，弄的好像他不是这家人一样。季东霆倒也习惯了，他十七八的时候就搬出去自己住，对这个家，这个房子感情确实不深。

“哥。”季东延看他回来主动打了招呼，可他目光从来不直接看季东霆，说这话的时候看的也是季泽。

“恩。”季东霆点了个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季东延大多数情况住学校，偶尔回来一次。

“比你早个十多分钟。”季东延笑了笑，“季泽，来，叔叔看看你。”

季泽跟季东延的关系还行，季东霆倒也没有当着孩子面说过什么，毕竟上一辈子的恩怨和这一辈子的人没关系，季东延也是无辜的。

季泽和季东延一走，季东霆就去厨房了。

今天过生日那位自己做蛋糕呢，她平时就好研究这个。

她这位小妈自从过门到他家，好像就没跟谁红过脸，特别游刃有余，不管对谁。

对季东霆更甚，平日里说话办事倒是一副讨好的样子，有时候反倒弄的季东霆很过意不去。

可他又提醒自己，这女人当年既然能把自己母亲逼走，肯定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一类。

越是温柔的刀，要人命越不留情。

“小妈。”季东霆叫她。

“东霆回来了？”女人放下手里的裱花袋，“季泽呢？”

“和东延玩去了。”季东霆看了她一眼，“给您买了礼物，放外面了。”

“你这孩子真是客气，你和季泽能来，我就比什么都高兴。”

她笑的好看，季东霆承认，她是真好看。

否则当年自己父亲也不会在所有人都反对的情况下，那么坚决的跟自己母亲离婚，迎她过门。

“别客气。”他说完就要退出厨房，女人叫住他。

“东霆，你爸在书房呢，你上去看看他。”

“……恩。”季东霆点了个头走了，但他没去书房，他去一楼后面的花园里抽了根烟。

季年在二楼看着他的身影，眉头紧锁。

他这一辈子也算是成功，儿子有三个，虽然大儿子死了，可剩下的这两个也都算得上优秀，只是季东霆太冷静，季东延又太闷，季年摇摇头，竟没有一个符合他的要求。

难道是自己要求太高了？季年叹息一声，人无完人吧。

可他心里多希望这俩孩子能像正常的兄弟一样亲厚。

虽然他清晰地知道，这不可能——当时自己二婚，伤了季东霆的心，他不可能接受这女人和她的孩子。

“老季。”季年思考间，女人上楼了，“你要不下去跟东霆说几句话，你们父子俩也不能总这样吧？今天我生日，给我个面子。”

“……恩。”季年点了个头，“小杨。”

“恩？”女人叫杨昭，名字还挺好听的。

“没什么。”季年说完，女人笑了一下，开玩笑说他们父子俩一个比一个幼稚，然后转身出去，不再多话。

季年最喜欢的就是她这一点，什么事儿都是点到即止，不该自己问的坚决不多问。

不过最后季年也没去找季东霆，他放不下身段，拉不下脸面。以至于吃饭的时候这对父子都没说一句话，好在季泽在，他活泼好动，是调节气氛的一把好手。

吃过了饭，季东霆就带着季泽走了，他实在不愿意多待。

“爸。”季泽凑过来，“我给魏叔叔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

“叫个代驾就行，你魏叔今天难得早下班。”季东霆靠着后排座椅的椅背，闭上眼。他刚刚喝了几杯酒，脑子有点沉。

另一边，鱼火火在公司里忙到晚上七八点，下了班就在公司旁边的螺蛳粉店里嗦粉，最后把汤都喝的干干净净。田筱黎在她对面跟她八卦公司里的事儿，她就顺便听一耳朵。

田筱黎又问：“唉，你说当时陈总让你带这个项目，会不会是想让你勾引季东霆？”

“你想象力可别太丰富求你了，我撑死了就是还算有点姿色，能让他多看一眼，说话能多听一句就不错了，季东霆什么人，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我算老几啊？”鱼火火放下碗，“不过他们公司里喜欢他的人是真不少。”

“那还用说！”田筱黎来精神了，“就他那脸，那身材，啧啧啧，不行了我口水要流下来了。”

“有点出息行不行。”鱼火火靠着椅背，看店里没别人，顺手从包里拿了根烟含在嘴里，“我只希望，我能活到这个项目结束。这样我就能拿项目奖金了。”

“然后呢？你打算干吗？”

“出国旅游。”鱼火火说，“我想去国外看看医生，不然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恩。”田筱黎知道她的痛，“你最近还吃药么？”

“吃。”鱼火火点头，“我本来是想着能少吃一点是一点，可是前几天我在江海集团办公室里，感觉心跳不太对，我怕再这么下去会猝死，只好继续吃。”

“恩。”田筱黎心疼的点了点头，“唉，怎么想睡觉这么难呢！”

“我医生说，让我找个人一起睡试试，说磁场相互影响，可能有用。但问题是去哪儿找人？”

“要不，社交软件试试？”

“可算了，那上头大部分人都图谋不轨。”鱼火火灭了烟，“你也知道我，也就过过嘴瘾。”

“怂逼一个。”

“恩，是我。”鱼火火说完和她对视一眼，两个姑娘哈哈大笑。店老板朝她们这里看了一眼，鱼火火刚好招呼他结账。

陈征电话再次打过来的时候，鱼火火正在开车。

他还是那几件事，反过来倒过去的问。

“陈总，您要我干什么您直说。”鱼火火不耐烦了，老男人一点不痛快，求自己办事就直接点，加钱不就完了么！

“害，你这痛快劲儿就是招人喜欢。”陈征笑呵呵的，“小鱼，周六你跟我去马场，地点我打听完了，皇家。”

“老板啊，你饶了我吧。”鱼火火讨饶，“给我加班费吗？”

“你吧，太年轻，我为什么推你带项目你看不出来吗？我这可是把最肥的肉送到你嘴边了。”陈征的笑声里带着一点得意，“季东霆当时跟我点名要你接待，为什么啊？肯定是看上你了对不对！你只要让他高兴了，那他随随便便从手指缝里赏你点，也够你在我这儿干一年的。”

“陈总，您把我当什么人了？”鱼火火不高兴了，语气自然也客气不到哪儿去，“我要是想傍大款，还轮得着他？”

“不是小鱼，我不是那意思。”陈征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但你也知道，多少人都盯着他呢，你既然有这个机会，为自己争取点什么总归不亏是不是？再说，季东霆出手又大方，你要是能飞起来，我还指望你带带我呢。”

“您可算了啊，我不打算飞，我在路上走我踏实。”鱼火火听他的语气软下来，也就没再纠结，“行了，周六我过去，到时候马场见。”

“好好好，多谢你啊火火。”陈征挂断手机，鱼火火郁闷地骂了句老混蛋，在信号灯变红的前一秒冲了过去。

这世界就是这样，天天吵着男女平等，可实际上呢？根本不可能平等。

女人在陈征他们这样的男人眼里，八成连人都算不上，顶多就算个精美物品。

鱼火火正自嘲，手机里蹦出来一条短信，是短信，不是微信。

【有空见个面吗？我王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