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六次登月

　　第二天一大早，方亚楠自己就醒了。

　　此时天都没亮，她一看时间，才五点多，太阳都没出来。

　　她低低的哀嚎一声，翻个身还想继续睡，脑子却已经清醒了，多躺一会儿就腰酸背痛，只能缓缓的坐起来，又小心翼翼的站起来，蹒跚着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外头已经微微亮，楼宇间隐约有光芒闪烁，是太阳正在往高楼顶攀爬。

　　她以前上班都紧赶慢赶的，很少有这个机会正儿八经的在城市里看日出，此时只能静下心，看着天空一点点变得明亮，高楼大厦相互反射着金光，天空一片澄澈。

　　她发现这儿很眼熟。

　　虽然有些许的变化，但她竟然看到了几栋虽然已经老旧但是却很有特色的建筑，这儿似乎是城北，当年她穿越之前刚造起了全国最大物流公司的总部，规模很大，全玻璃设计，像层叠的玻璃块，看起来很高级。

　　这楼群就在不远处，并不高，但足够鲜明，上面还有那个物流公司的Logo。

　　方亚楠难过的闭闭眼，真是大早上的就暴击，如果穿越到了平行世界，那这个楼还真不一定存在，可是现在，连这栋楼都在，会不会真的是她原来的世界？

　　顺着那楼群往周围看，熟悉的不熟悉的马路和高架桥，还有熟悉的不熟悉的写字楼和商城，多多少少都能和记忆对应起来。

　　方亚楠哀叹一声，痛苦的合上了窗帘。

　　正好这时候刘阿姨来上班了，她进门第一眼就看到方亚楠站在窗边，哎哟一声：“方阿姨你怎么自己起来了，小心别摔着！”

　　“没事儿，躺着更累。”

　　“哎，我也是，年纪大了，躺多了都腰酸。”刘阿姨深感认同，走过来，“来，那干脆走动走动，洗漱了没？我去给你叫早饭。”

　　“哦，我这就去。”方亚楠乐得走动，自己慢吞吞走进厕所刷牙洗脸，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现在差不多满嘴假牙，大牙基本都种的，就门面几颗牙是自己的，但也好多套了牙套，看起来反而比以前还整齐好看。

　　她洗漱完，又认认真真对着大镜子适应了一下自己的老脸，努力在脸上找自己过去的痕迹，然后发现还找到了不少……

　　原先的大眼睛下垂了不少，还挂着眼袋，看着气色就不好。法令纹很深，但合着笑纹还不算很严肃，幸好自己祖传小脸，两边巴掌还没挂下肉来，隐约挽回了一点颜值。

　　擦，自己老了长这模样吗？以前人人都说自己看着挺凶，怎么到老了竟然还挺慈祥的，除了笑起来一口白牙略显狰狞以外！

　　“方阿姨，早饭来了，现在吃吗？”

　　“哦？吃！”方亚楠回过神，出去吃了早饭。没多久，莫西伦日常查房。

　　“方阿姨今天气色不错啊，”他进来先打招呼，没等方亚楠回应，紧接着就是一句，“听说昨晚又偷偷哭鼻子了？要不要给你换个枕头啊。”

　　靠！方亚楠老脸一红，一旁刘阿姨匆匆走了出去，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怪谁，只能翻了个白眼：“给我找个擦眼泪的帅哥就好了。”

　　“你有这需求，早点跟我讲嘛。”莫西伦探身过来看她病床后面板上的身体数据，一边记录一边笑嘻嘻道，“一个电话的事情。”

　　“打给你？”　　

　　“楼下急诊区小帅哥有一打呢，你要内科还是外科？神经科都有哦！”

　　“……”这人属熊猫的吧，专业夺笋！

　　方亚楠白眼翻到天上去，恶狠狠的喝了一口水。

　　“今天尿怎么样啊。”

　　“黄的。”

　　“便便畅通吗。”

　　“憋着呢。”

　　“别憋着呀，憋坏了怎么办。”

　　“等你！”

　　“哦哦，”他居然放下了记录板，搓搓手，嘿嘿笑，“那就现在？我给你把？”

　　方亚楠，震惊脸：“你干到现在没被投诉过吗？！”

　　莫西伦一脸无辜：“方阿姨啊，你提的是正当要求诶。”

　　病人居然还能提这正当要求吗！？方亚楠从来没住院过，毫无经验！

　　她疲惫的挥挥手：“算了，你给我个自己努力的机会。”

　　“你可别硬来哦，太用力会昏过去的。”

　　“够了！”

　　莫西伦笑眯眯的拿回记录本：“那等你拉出屎了再跟我说一下吧，到时候看看情况。”

　　方亚楠生无可恋，转头看着窗外，一切都如过耳云烟。

　　莫西伦手里刷刷刷写着，漫不经心的问：“阿姨今天有没有想起什么呢？”

　　“……没有。”

　　“家里人说些以前的事情了吧。”

　　“嗯。”

　　“好的。”他也不再追问了，点点头结束书写，再端详了一下她的气色，一笑，“说实话，阿姨你现在看着，比这病区的好多老人家都有活力呢。”

　　老人家……

　　虽然明知道是被夸，但方亚楠还是感到受伤，她勉强的笑了笑：“哦。”

　　终归莫西伦眼里她还是个七十五岁的老人啊。

　　即使她说了自己的记忆停留在二十九岁。

　　但人格是不会变的，苍老也不会变，是这样的意思吗？

　　可是她现在真的完全就是个少女，的心态啊！

　　虽然二十九也不能算少女了。

　　莫西伦问完便出去了，没一会儿刘阿姨就回来了，笑眯眯的：“方阿姨，你想看电视吗？”

　　“咦？对哦！一般病房都有电视的！”方亚楠看着面前光溜溜的墙面，“哪儿呢？”

　　刘阿姨过来拉开床头柜，拿出一个遥控器朝着墙面一点，正对着床的一块地方竟然突然变黑，变成了一个正经的电视屏幕，彩色的图标挨个儿跳出来，很是俏皮可爱。

　　“给，莫医生说你可以看了。”刘阿姨把遥控器塞给她，“但是注意眼睛啊，不要看太久了。”

　　一会儿当老人家，一会儿被当成小孩儿看，这态度落差也太大了。

　　但有电视看，方亚楠便也不计较了，兴致勃勃的看起了电视。

　　虽然界面有了变化，但是幸好她还hold住，快速浏览了一遍节目，发现绝大多数还是千篇一律的电视剧、新闻、综艺和直播，除了……

　　“我去，这都有！”方亚楠猛地坐起来，腰椎一抽，当场倒吸一口凉气，“嘶哟吼吼吼吼吼！”

　　等麻疼过去后，她迫不及待的看向屏幕，发现自己果然没看错，竟然是登月直播！

　　这是免费直播，就在首页大大咧咧摆着，上面显示直播观看人数已经超过两亿，并且还在不断攀升。

　　画面此时一片昏暗，隐约看到有莹绿的东西在一旁抖动，声音那是一点没有，偶尔还有白色的东西不断飞过镜头。

　　背景有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的声音，中正平和，时而妙趣横生。

　　【现在我们看到的是，登月舱正在向月球表面缓缓推进，本次登月的第一飞行员是年仅二十五岁的空军中尉杨柯，在训练中以全军第一的成绩获得本次机会，可以看到目前为止他没有辜负祖国人民的厚望。】

　　【登月过程将持续一个小时，专家表示因为本次探索的是月球背面，故而等到登陆完成，全程依然保持夜视状态，可能会造成部分观众的视觉不适，请各位观众注意。】

　　【本次登月受到全世界的关注，因为这是全球首次人类登陆月球背面，有网友开玩笑说会不会派农业专业的专家前去研究土豆种植技术。专家表示请全国人民放心，这次不仅派去了农业专业的专家，还带去了四十年前袁教授带队根据首批月壤研究出的新型旱稻种子，可能不久的将来中国人还能吃上月球稻米。】

　　【听说那位农业专业的专家好像就是袁教授的学生的后代？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是的，那位蒋家宴就是担负起这一使命的人，他的爷爷当年就是袁教授团队中的一员，没想到时隔四十五年，其孙子竟然阴差阳错成为了航天人，将他们当初研究的成果带上月球。】

　　【如果能成功那就太好了。】

　　【是啊。】

　　屏幕里还是像视频损毁了似的又黑又花，可是方亚楠却看得激动万分，甚至再次流下老泪。

　　她方才一听到袁教授三个字还虎躯一震，想着自己来这之前袁老爷子已经九十高龄，如今难不成已经一百三十多岁，却不料带来的竟然是他的遗志。

　　她来的时候，国家的登月工程才刚带回两公斤月壤，那时候大家还嫌弃它不能种粮食。没想到如今，希望的田野竟然还是唱到了月球。

　　天啦，这感觉真的太穿越了。

　　方亚楠在这又哭又笑的时候，刘阿姨提这个热水瓶又进来了，看见她差点给她跪下：“哎，哎哎，方阿姨，你你你，你怎么……”

　　方亚楠：“对我又哭了！”

　　“不是，怎么，哎，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全医院的眼里都让您流了吧哎您不能激动啊！”

　　“我这回是高兴！”

　　“高兴啥呀？”刘阿姨看了一眼屏幕，“黑黢黢的啥，恐怖片？”

　　“不是，你仔细点看！是登月！”

　　“哦，登月啊，这不登好几回了，你回/回都看哭啊？”

　　“我才第一回看到啊！”

　　“您怎么会第一回……哦，您忘了。”刘阿姨拍拍自己的嘴，“得得得，您看吧，一会儿医生来了您可别这样，收您遥控器信不？”

　　方亚楠胡乱的点头，随手抽了张纸巾擤鼻涕，刚一用力就头昏眼花，哎哟哟的往床上倒。

　　刘阿姨过来一把接住她，很是崩溃：“方阿姨啊，我怎么说您？”

　　“啥也别说，放下水壶走吧，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哎……您真的行？不会昏过去吧？”

　　“不会不会！我得醒着看登月呢！”

　　“我刚过走廊就没见一个看这个的，全医院就数您最爱国了。”

　　“不一样不一样，”方亚楠脑子还清醒着，连连摇头，“可能我再看个十七八回也不会那么激动了。”

　　“得，您看吧，我还要给隔壁打水，去去就来啊。”刘阿姨走到门口，还不放心，回头叮嘱，“方阿姨啊，您也老大不小了，自己上点心，昂？”

　　“成成成。”方亚楠摆手赶她，继续死死盯着屏幕。

　　这一看就入了迷，一直看到晚上，登了月不说，穿着太空服的航天人也一步跨上了月球背面，方亚楠还特地静音听了一下，发现外头并没有当年申奥成功时的那敲锣打鼓的架势，心里还有些感慨，敢情还真是自己少见多怪。

　　等晚饭的时候，她的兴致终于下去了一点，正等着刘阿姨送晚饭来，莫西伦领着个中年女人过来了。

　　娇娇小小的，风韵犹存，长得比她“大女儿”江谣还好看点，在门口一看见她就僵硬的一笑，开口就是一句：“妈。”

　　方亚楠眼前一黑。

　　人家子孙满堂人称天伦之乐。

　　她子孙满堂现在只想早死早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