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女儿”的叮嘱

　　下午快吃饭的时候方鹗准备回家了，临走时还跟方亚楠激烈的讨论问题。

　　“黑帮这么菜还搞什么十老头有什么好拽的？随便来个猎人就把他们一群全部干翻了！”方鹗。

　　“不是有阴兽吗！阴兽就是用念的啊。”

　　“阴兽才几个人，十个！还是十老头共享的！连旅团都有十三个人！太不对称了，这漫画不科学！”

　　“啥！？你跟漫画讲究科学？！现在漫画很科学吗！？”

　　“至少讲逻辑啊！”

　　“那你列一本你觉得最讲逻辑的我看看！”

　　方鹗：“……我去找给你看！”

　　莫西伦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听完还装模作样的说方鹗：“小鹗啊，奶奶年纪大了，带他看点温和点的漫画。”

　　“你说什么呀，是她带我看的！”方鹗叫屈。

　　“额，”莫西伦怔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来，“方阿姨真人不露相啊。”

　　“再说了，奶奶懂温和吗，奶奶，你敢说你看的言情漫什么题目吗？！”方鹗一脸居心叵测的看过来。

　　想让老娘社死？你嫩了四十岁！

　　方亚楠毫不羞愧，中气十足道：“穿越异世之凶暴王妃你别跑！”

　　“噗哈哈哈哈哈哈！”

　　“我跟你说，可好看了！”方亚楠理直气壮。

　　“好的好的，看来方阿姨精神不错啊。”莫西伦在本本上记了两笔，“那你先休息吧，小伙子赶紧回家吃饭。”

　　方鹗嗯了一声，正要走，想起什么，回头快速的喊了声：“奶奶再见！”说罢一溜烟跑了。

　　方亚楠叹了口气，她的好心情全被这一声问候打散了。

　　她就靠安利孙子看自己喜欢的漫画逃避了那么一下午的现实，转头又被打回原形，现在她估计在孙子眼里是个疯批老顽童的形象，七老八十了，看漫画还对纸片人怪叫，真的是威严全无。

　　刘阿姨这时候给她带饭来了，笑嘻嘻的：“方阿姨今天心情不错啊，有没有胃口，先吃饭。”

　　她并非方亚楠的转职护工，是医院里给病区配备的职业护工，属于哪儿有需要去哪儿的，今天方亚楠病情稳定了，她便会去别的地方帮忙，是以动不动就会消失。

　　方亚楠倒也乐得接受这样的照顾，今天的粥是排骨菌菇粥，排骨肉都被碾碎了，密密的混在粥里，看起来分量十足，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医院餐那么简陋。

　　所以她每天吃得都还挺满意。

　　吃完了晚饭，护士过来检查了一下她的数值，问她想不想出去透透气。

　　方亚楠求之不得，等刘阿姨去推轮椅的时候，自己先挣扎着下了床。

　　她的双脚果然也是皱皮嘎啦的样子，岁月果然无情得很彻底，上下里外都给她改造得完全，整个人都透着股垂暮的气息。

　　她一脚踩在地上，感觉像是踩了一脚棉花，整个小腿都是软的，好不容易用双手撑住，力气却也用得差不多了。她不得不撑着床大口喘气，累的眼前发黑，唯恐刘阿姨还没来，自己再次厥过去。

　　这身体真的太弱了，还是没救的那种，她到底是来干嘛的？！

　　就在这时，突然门口有人惊讶的叫了一声：“妈？！”

　　是江谣来了，她刚走到门口，立刻加快步伐跑过来啊，一把扶住她：“你起来干嘛呀，要上厕所吗？”

　　方亚楠获救一般大口喘气，哆哆嗦嗦道：“没，就是要出去晃晃。”

　　“刘阿姨呢？她怎么不在！”

　　“拿轮椅去了。”

　　“哎！”江谣皱眉，“那你急什么，等她来了再说呀！”

　　“我先试试，试试。”

　　这时候刘阿姨推着轮椅小步跑来了，见状果然也埋怨她：“哎哟方阿姨你急什么，我会扶你下来的呀！快快快，坐上去！”

　　两人一左一右把方亚楠扶到了轮椅上，还系了安全带，才一起松口气。

　　江谣把住轮椅的扶手，对刘阿姨道：“刘阿姨你忙你的吧，我带妈转转。”

　　“哦哦，好，外头冷，去楼下恒温公园吧。”

　　“是这个打算。”

　　江谣推着方亚楠出了病房。

　　这是自自己“穿越”一来第一次离开那小病房，方亚楠几乎有些小小的激动起来，然而四十年后的医院看起来和过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是明亮的走廊和宽敞的大厅，病人、家属、医生和护士来来往往，到处都散着一股饭香，偶尔有争吵和说笑声传来，但大多是在外面，病房内若是关着门，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两人一路下了楼，到达了刘阿姨所说的恒温公园。

　　那是一个用透明玻璃罩起来的大公园，像个温室，里面错落的种植着各种绿植，空气很是清新，几乎带着甜味，简直像个秘密花园。

　　已经有不少人在里面活动，但大多都是身影一闪就会消失在某个拐角，显得幽静而隐秘。

　　江谣推着方亚楠漫无目的的走着，两人都没说话，直到到了一个喷泉旁边，江谣突然道：“妈，你……想看看照片吗？”

　　“嗯？什么照片？”

　　“就是以前，额，我们和你的，一些照片，”江谣好像有点窘迫，“我上班的时候抽空整理了一点，不知道你看了，有没有用。”

　　哦，这还是把她当老年痴呆看。

　　行吧，这么恰当的设定，她本身就没必要去强行反驳，接受就行了。

　　但是，如果说让她为了这个设定看以前的照片……

　　她看到自己怎么办！

　　跟二十九岁的她一模一样的自己如果出现在相册里，让越来越多的佐证证明她真的已经跳过了这四十五年直接迈入老年，她肯定会疯掉！

　　这简直就像是一场试炼，太严峻了，以至于她连答应的勇气都没有！

　　“妈？妈！”

　　江谣当然不懂她的顾虑，以为她睡着了似的连喊两声，被方亚楠没好气的阻止：“听到了！”

　　“那你要不要看啊？”

　　“……算了。”

　　“啊？不要？”这肯定是出乎意料的答案，“那你……”

　　“以后再说吧。”方亚楠作出一脸疲惫的样子，但她确实心累，“我现在动不动就心里难受，照片还是下次吧。”

　　“好。”江谣这么一听，当然没意见了，继续推着她往前走。

　　“妈，不好意思啊。”江谣走了一会儿，忽然道。

　　“嗯？”

　　“我太忙了，添添又不在，实在照顾不了你。”

　　“哦，这事儿啊，”方亚楠自然无所谓，现在对她来说，去哪都一样，“没事儿。”

　　“多多人还是挺好的，说要照顾你也没有二话，你有什么需要跟我说，我会帮你安排的。”

　　这话有点微妙啊，难道她被媳妇照顾着，要颗糖还得找女儿买？

　　家庭氛围那么僵硬吗。

　　方亚楠一时间又有点摸不清了，只能道：“也用不着你，我一把年纪了，积蓄总有点，要什么自己买好了。”

　　“你住在自家孩子家，什么都自己买，说出去不好听的呀。你要什么跟我说，我就当慰问品给你送过来，大家面上也好看嘛。”

　　这心思也太缜密了，还真成宅斗了？敢情江谣的意思是，儿子家的钱尽量少花？

　　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她住过去有什么意思？

　　方亚楠听着，越听感觉越诡异。

　　这女儿是在教亲妈做事？

　　教的还是怎么和儿女相处？

　　方亚楠扪心自问，她做人应该没失败到这个地步吧，还是人家真的把她当成老年痴呆看了？

　　她沉默的听江谣继续絮絮叨叨，什么人家不是龙潭虎穴啊，有些小摩擦不要太在意啦，等磨合好了就是一家人了啊巴拉巴拉。

　　“停！”

　　江谣猛地停住，看向方亚楠：“妈？”

　　方亚楠头痛，忍不住老气横秋：“我真那么不会做人，还能活到这岁数？”

　　江谣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啊，就是越老越孩子气，添添都担心你出去跟别人一言不合打起来，你这话跟添添说去，我不多说了。”

　　她做人那么欠吗？小伙伴都说她五讲四美好青年呢！

　　等等，此她非彼她，她可不是这个“越老越孩子气”的方亚楠！

　　她本来就是个宝宝啊！

　　江谣本来就是带着照片来看看她，此时溜了一圈便回去了，方亚楠回了病房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回床上的时候，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可一看时间，连八点都没到。

　　她猛地就清醒了，我kao，八点？！要往常夜生活还没开始呢！

　　可她现在就想睡觉了？

　　夭寿啊！这日子可怎么整啊，她根本还没有过老年生活的心理准备！早上起床不上班还能干嘛？去打太极吗？！

　　哭了起来。

　　刘阿姨这时候进来关灯，见状哎哟一声：“方阿姨你怎么又哭了啊！”

　　方亚楠：“我想过夜生活！”

　　刘阿姨：“……熄灯了啊。”

　　啪，一片漆黑。

　　一片寂静中，缓缓响起了潺潺的流水声、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还有草丛中的虫鸣和鸟叫，都轻巧又自然的浸润了整个房间。

　　闭上眼，仿佛躺在森林中，星空下，草地上，很是舒缓。

　　真好啊，这居然不是高级病房，未来的医疗环境还真的不错。

　　方亚楠终究满心不甘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