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成孤儿了

　　四十多年后的未来，科技的增长不能说缓慢，但绝对没到翻天覆地的地步。

　　方亚楠平静的接受了一系列检查，回去后已经不堪重负，就算方鹗自觉的给她塞手机，她也玩不动了，自顾自睡了。

　　一大早醒过来，依旧是刘阿姨忙进忙出，先是空腹抽血，再验尿。然后吃了简单的早饭，过了一会儿，莫医生来查房了。

　　“方奶奶今天感觉怎么样？”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笑眯眯的走过来，手里拿着纸一样的平板，看了她几眼，在纸上写写画画。

　　方亚楠此时其实还是郁卒的，又昏又睡第三回了，还没回到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每次抱着希望醒来都失望，心情根本不可能好，她很勉强的点头：“还行。”

　　莫医生一笑，居然撩袍子在她身边坐下了，问：“我是谁？”

　　“……莫西伦。”

　　“诶？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方亚楠看看他胸前的胸牌，之前也挂着但眼睛模糊没看清，这时候倒是看清楚了。

　　等下，她的近视呢……

　　莫西伦低头看看，了然，笑起来：“还有呢？”

　　“我的医生。”她回过神，心里猜想可能这个身体本来就不近视。

　　“哟，记起来了？回忆起多少了？”

　　方亚楠死鱼眼：“我的记忆从昨天开始的。”

　　莫西伦眨眨眼，竟然有些困惑：“哦，昨天的记忆很清晰吗？”

　　“对。”方亚楠想了想，忍不住咬牙，“刻骨铭心。”

　　“哈，奶奶您真有趣。”莫西伦笑眯眯，“那你别的还记得什么吗？你说你之前还在熬夜打游戏？”

　　方亚楠话都放出来了，“一把年纪”也没什么可装的，点头：“对，我记得我之前在熬夜打游戏。”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呀？”

　　方亚楠张口想说自己二十九岁那年，可对着莫西伦的眼神，她忽然有些警惕，含糊道：“反正……还挺年轻的。”

　　“哦。”莫西伦了然，“这个正常的，方奶奶您别慌，你们这个年纪啊，记忆有断片很常见，您出院后呀，让你的家人带你到熟悉的地方多转转，多交流交流，就可以想起来了。”

　　方亚楠心情复杂，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想起来。

　　想不起来她就还能觉得自己是二十九岁穿越。

　　想起来了怎么办，她真七十五了？造孽！

　　方亚楠抿着嘴，非暴力不合作。

　　莫西伦见她的样子，沉吟了一下，忽然叹口气，干脆放下了记录板，翘起二郎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副要长聊的样子：“方奶奶……”

　　方亚楠叹了口气，忍无可忍：“麻烦换个称呼。”

　　“嗯？”

　　“我有点……扛不住。”

　　“哦？为什么呢？”

　　“我叫你爷爷你开心吗？”

　　莫西伦笑开来：“开心啊。”

　　妈的，自己凑上去了。

　　方亚楠垂着眼看他。

　　莫西伦笑了一下就收了，非常自然的给自己台阶：“那怎么办呢……小姐姐？”

　　“嘶！”

　　“好好好，阿姨？方阿姨？”

　　“昂，说。”

　　“唔，你不要紧张嘛，就是聊聊天。”

　　“说。”

　　莫西伦怔了一下，捂嘴笑：“阿姨很帅气呢。”

　　“老了，说不动话。”

　　“那我问了啊，”他敲了敲太阳穴，“医院的饭菜还合口味吗？”

　　“啊？”你这么认真就琢磨出这么个问题？

　　“说了是聊天嘛，随便说说。”

　　“难道规定我一天三餐只能吃菠菜味营养粥的不是你？”

　　“是我呀，那你喜不喜欢菠菜味？”

　　“我就当吃药，还有什么好挑的？”

　　“阿姨不要那么冷酷嘛，如果不喜欢可以换其他味道的呀。”

　　“有火锅味吗？”

　　“噗！”莫西伦喷笑，“这么重口吗？”

　　方亚楠嫌弃的转过头：“未来也不怎么样嘛。”

　　“未来？对呀，对你来说，就好像是穿越到了未来哦，这样想也不错，”莫西伦猛一拍手，“到未来的感觉怎么样呀，方阿姨？”

　　“你觉得呢？”方亚楠也想撑头，但她此时虽然坐着，身体却还木木的，做不出这么潇洒的动作，只能用眼神杀人，“以前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近距离接触的帅哥，现在坐在我身边笑眯眯的跟我聊天，而这时候我都已经绝经了，你觉得我会开心吗？”

　　没错她已经自暴自弃了。

　　莫西伦听着，慢慢的张大了嘴，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冷不丁笑了出来：“方阿姨，你可，太有意思了！”

　　他笑得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哈！别难过啊，我不介意忘年恋！”

　　“然后继承我的贷款是吗？不用客气。”方亚楠还是冷着脸。

　　“难道阿姨的梦中情人不应该是个霸道总裁吗？没关系呀，吃不到你的软饭我就只能回去继承千万家产了，到时候我养你哦。”

　　“给我买个风水好点的墓就行了，别的我还可以指望子孙孝敬。”

　　“真到那个时候恐怕我都已经人老珠黄了，阿姨说不定还要嫌弃我嫌弃到墓都不让买了呢。”

　　“没关系，可以预支。”方亚楠摊手的力气还是有的，“先从火锅味的粥开始。”

　　莫西伦假模假样在她手上拍了一下，方亚楠眼看着他修长骨感的手在她的泡椒凤爪上形成鲜明对比，心里又是一痛，扭开了头。

　　“行吧，看来您心情还不错，”莫西伦拿起了记录板，“这样我就放心了，你再休息休息，观察两天，确定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恩。”想到方鹗那不情愿的样子，方亚楠心里也有些沉郁。

　　莫西伦看到了，顿了顿，起身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就见刘阿姨捧着一个花瓶过来，上面插着好多盛开的百合花：“方阿姨，这是莫医生让我带过来的。”

　　方亚楠正无聊的数窗外的房子，见状眉头一拧：“等等！”

　　“啊？”刘阿姨站在原地。

　　方亚楠头痛：“替我谢谢他，麻烦送回去，我花粉过敏。”

　　“哦哦哦！”刘阿姨好歹是医院的专业护工，立刻明白，捧着花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这次直接递给她一个手机，“莫医生帮你要来了。”

　　方亚楠这下才是真的被治愈了一点，她勉强露出个笑容，接过手机，发现果然是跟方鹗一个款。

　　温润如玉，盈盈一握。

　　手机的解锁方式虽然比过去增加了很多，但是却并没有超出她的认知外，她熟练的拿手机对自己一照，手机二话不说就解锁了。

　　但刚打开界面，她还是犹豫了一下，再次锁屏。

　　捂着手机硬是刷过其他验证方式后，手机迫于无奈的进入了密码锁模式。

　　她看着屏幕上的九宫格键盘，有些紧张，却还是输入了一个六位数字。

　　一次开锁。

　　方亚楠放下手机，闭上眼，大大的叹了口气。

　　那是她的生日，她万年不变的六位密码。

　　所以说，这个方亚楠，真的跟她同年同月同日生……还用同一个手机解锁密码。

　　这下，她可能都不用担心取款密码是什么之类的问题了。

　　真是高兴到，足够让她哭起来。

　　解锁了自己的手机，方亚楠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不像之前抢了方鹗的手机玩时的感觉，此时自己真的可以开始摸索这个新世界了，却反而不知道从何下手的好。

　　她叹了口气，打开自己的“抖抖”APP，点进了自己的兴趣页面。

　　好家伙，一水儿的养生鸡汤，夹杂着一些搞笑宠物视频，还能翻到很多电影吐槽和旅游视频。

　　兴趣爱好不能算广泛，但还算勉强契合她的口味。

　　方亚楠往下翻着翻着，突然哭了起来。

　　哭声逐渐放大，到最后几乎嚎啕，声嘶力竭的。

　　“呜哇哇哇哇哇哇！”

　　刘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门还微微开着，外头路过个不长眼的凑头进来，一脸好奇：“谁死……走了？”

　　方亚楠抓起一旁的水杯扔过去：“你特么才死了呢！”

　　那人咋舌，一溜烟跑了。

　　没一会儿，刘阿姨急匆匆跑过来，手里拿着个盒子：“哎哟！方阿姨，你这是怎么的啦？”

　　“啊啊啊啊啊啊！”方亚楠还是大哭，哭得那叫一个老泪纵横，都快喘不上气了，一阵一阵的急喘。

　　刘阿姨见状，放下盒子也跑出去，很快便听到脚步声哒哒哒过来，莫西伦率先跑进来，一脸惊讶：“怎么就哭了呢，刚才还好好的。”后头竟然还跟着方近贤和方鹗父子俩，俱都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方近贤越过莫西伦冲过来，站在方亚楠身边束手无策：“妈，妈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方鹗站在他后头更加茫然，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方亚楠看见方近贤，丝毫没有什么母爱泛滥，反而说不出的心烦：“你出去！你们出去！嗝！我不要看见你们！出去！滚！”

　　“妈！”

　　“别叫我妈！叫你马的妈啊！”

　　“我妈就是你啊！”

　　“我特么不是你妈！滚！”

　　“快快快快出去，”莫西伦拦着方近贤往外带，还叮嘱方鹗：“把你爸带出去，你奶奶现在精神不稳定。”

　　方鹗忙不迭的点头，拉起他爸的衣袖就往外扯，别看他瘦津津的，个子快赶上他爸了。

　　方近贤一脸担忧不甘的被方鹗拉出去。方亚楠才这么一会儿却已经哭不动了，在那瞎憋眼泪，哭得一抽一抽。

　　莫西伦叹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阿姨啊，你怎么了？手机再不好玩，也不至于哭啊。”

　　方亚楠想抱膝缩起来，却无奈手脚僵硬，看起来像是原地抽搐了一下，她摸了摸自己的大腿根，想揉掉那股酸麻的感觉，心思一发散，痛苦似乎也少了点。

　　她打量了一下莫西伦，欲言又止。

　　莫西伦坐到她身边：“我说过哦，我有心理咨询证，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说哦。”

　　“听起来有病也行？”

　　“你就是病人嘛，”莫西伦笑开，手指在唇上一竖，轻声道，“放心，不管怎么样，反正是绝对保密的，我可能能力不够，但至少有职业道德。”

　　绝对保密这话果然很有用，方亚楠心里一松，再也忍不住了，她哭唧唧的：“我刚想到……”

　　“什么？”

　　“我成孤儿了，我没爸妈了！”

　　莫西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