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所谓母亲2

肖宝娟似乎很意外韩培培竟然会关心她，她看了看韩一，又去看韩培培，对方扭着头看前面，正打算发动车子，所以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眼神，也或者是猜到了她要看自己，所以故意避开了。

肖宝娟短暂的意外过后很快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抹算得上柔软的笑容来，她垂下眼睛，看着韩一握着自己的手，素来冷淡的声音里都多了几分温和：“这些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心里明白，也知道我在做什么。”

韩一抿紧了嘴唇，虽然满脸不赞同，可却没有多说什么，或许他明白，肖宝娟这样一个有主见的人，儿子在她眼里还是个孩子，就算有些话说出来听着很有道理，可到底蒙上了年龄的影子，是小孩子不懂事的一种表达。

所以韩一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韩培培身上。

然而韩培培心里却完全没有底，说服肖宝娟这件事，是她从来没想过会去做的一件事。

可现在既然人已经到了跟前，似乎不做做努力也很说不过去。

“其实，我这次来，本来也没想征求你的意见。”

韩培培说，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了愣，这么强势的话，她从没有对肖宝娟说过，恍惚间好像两人的身份倒置了，她变成了那个年轻又冷静继母，而肖宝娟成了那个小小的女儿，惊讶又茫然的看着他。

韩培培没去看后视镜，话既然说出口了，怎么都要说完才行。

“我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你的情况，依你的性格，应该只是草草检查了一下就算了吧？或者连检查都没有，用了什么别的办法去确定了一下，然后想都没想，就这么草率的打算放弃生命了。”

母子两个都没见过这样的韩培培，她说的是实情，语气理智又冷静，莫名的就有说服力。

肖宝娟张了张嘴：“我的确没去检查，但这是家族遗传病，我亲眼看着我爸治了很久都没治好，闹的家徒四壁……”

“所以你想，如果你有那么一天绝对不拖累自己的孩子是吗？”

韩培培这一刻多多少少有点嫉妒韩一，她没感受过这样的爱，看着别人拥有，心里总会有些异样，然而韩一到底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他们是亲人，血脉相连……

最重要的，她不想看着肖宝娟去死，哪怕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们看似关系冷淡，可到底还是有感情的。

肖宝娟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会好好照顾他的。”

韩培培忍不住笑出来：“不要试图说服我，我毕竟不是韩一，他要顾虑你的意愿，我不需要。”

她这一刻心里才算定下来，的确，她不是韩一，没必要那么在乎肖宝娟的感受，哪怕不能让她心甘情愿，可只要结果如自己所愿，那就足够了。

她瞎摆弄了半天的车子终于被启动了，她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肖宝娟：“你说的那家店，是不是前面右拐一直到头的那家？”

肖宝娟有些意外：“你还记得？”

韩培培点点头算是回答，她从没告诉过别人，在她要读高中的时候，听见过邻居谈论她的未来，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提早辍学打工赚钱才是最好的。

她想，别人不想她读，那她就一定要读，就算家里不肯出钱，她也要自己赚出来，初升高的那个夏天，她一直琢磨着怎么赚钱，那家店里招收夜里店员，这让她一度很心动。

但肖宝娟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甚至连阻拦的话都没说一句，这对她而言，或许仅仅是韩老爹养自己的女儿，和她无关，可对韩培培来说，是永远都无法抹去的一抹恩情。

车子在店门口停下，他们初来的时候，坐在门口乘凉顺便替肖宝娟看着店面的隔壁店面的女人惊讶的看了过来。

她认得韩一，却不知道韩培培这个一看就是大城市里来的女孩是谁，让人看着都有些自惭形秽。

她不自在的拍了拍身上，站起来好奇的看了两眼韩培培，讪讪和肖宝娟说话：“回来了？这个点没客人过来。”

肖宝娟和她道了谢，拿了只雪糕给她当做谢礼，对方不肯收，两人在门口推拒了好一会，最终还是肖宝娟赢了。

屋子里开着电扇，但风还是有些热，韩培培看见肖宝娟从衣兜里掏出五块钱丢进收钱的箱子里，然后去冰柜里拿了两只雪糕出来，分别递给他们。

这屋子里只有一张躺椅，显然晚上睡觉只能凑合，肖宝娟是吃惯了苦的人，对此毫不介意，就算没有地方可以躺，在地上铺一张凉席，她也可以睡。

但眼看着环境这么简陋，韩培培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她环顾四周，瞧见了属于肖宝娟的东西，那是一个不大的包袱，里面的衣服想必也不会多。

“下午就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肖宝娟在最初怔愣过后，对韩培培的态度端正起来，她摇了摇头：“你不必这样，你不欠我的，也不必为我做这些，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你这些年想必也不容易……韩一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他不会因此和你生分的。”

肖宝娟还是这样，什么时候都冷静的，心平气和的，想和你讲道理，或者用这种情绪表达自己的态度。

但韩培培也很坚定，她知道韩一不会，可她心里也不高兴，她虽然寡言少语，但性格却说不上温顺，她想做的事情，总要试试，试到没办法的时候才能说放弃。

她站起来往外走，被肖宝娟拦住了，她轻轻推开对方的手，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先去咨询一下，明天去体检，注意事项我晚上会来告诉你的……至于房子的事，我会处理的，你不要去硬碰硬。”

肖宝娟大概有些传统女人的特点，对待成年子女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很多时候，子女的态度稍微一坚持，她会下意识的顺从。

只是韩培培以往从没有在她身上看见这一点，哪怕是韩老爹在世的时候，家里当家做主的也是肖宝娟，所以说完这句话，她心里其实很怕肖宝娟虎起脸来说我的事你不要管。

她很怕对方把彼此之间的界限画的那么清楚。

但肖宝娟只是摇了摇头：“你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韩培培在她的话里听出来一点点松动，心里多了几分喜悦，她抓住肖宝娟的手用力握了握：“就当我替我爸照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