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飞来横祸(1)

吕不言一直盯着隔壁的天台，他多么希望，这只是卓有姿对他开的一个玩笑，过一会，她便突然从里面走出来，笑孜孜地对他说：“傻瓜，我是开玩笑呢。”

可是没有，隔壁天台一直保持着寂静，偶尔有风吹过，把那乳白色的秋千架吹得一荡一荡的。

吕不言心里一酸，他从未试过如此害怕，害怕就此失去她。她是真的打算要分手了吗？为什么？

他们在一起六年了，这六年来，他们几乎从不吵架。

她一直那么理解他，支持他，从不乱发脾气，在他最艰难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对前途失去了信心，唯独她依然坚信：他是最棒的。

他们真的算是相识于微时了，后来他一日日地红起来，手里有了点钱，便悄悄买了这两套天台相邻的房子，打算把其中的一套送给她。谁料她说什么也不要，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她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房子依然落在他名下，她每个月给他交房租。

原以为她只是说说，却不料每个月他的银行卡会准备时收到她交来的租金，他说了她几次，说明自己并不介意，她却认真地说：“我介意。”

她深知一个偶像派明星的不易，竭力为他保守着两人恋爱的秘密，两人一起出去约会的次数，寥寥可数，可她从不抱怨。

两套房子虽然天台相邻，但却分属不同的楼幢，自然也不在同一个楼道出入，所以没人知道他们交往的秘密。

有时候他要外出拍戏，她要科研攻关，一个月都见不了一次面，可是她从不怨艾。偶尔提前回家，若发现对方也在天台，都有意外重逢的喜悦。

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坐在那边天台的秋千上看书，他躺在这边天台的躺椅上看她。

他原以为，这样的她，可以看一辈子。

可是现在她说要分手。

他潸然泪下却毫不察觉，泪水在初春的风中被吹得冰冷。

他抬起手来，正要擦泪，却感觉左腿一紧，有个活物沉沉地抱住了他的裤腿，正呼噜呼噜地喘着粗气，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瞪着他看。

他弯腰抱起那活物，把脸埋在那蓬松的毛发间，委屈地说：“大喵，你妈不要我们了。”

大喵是一只苏格兰折耳公猫，肥胖，蠢笨，好吃懒做，唯一的优点是任摸任撸不生气，而且还是个话痨。听到吕不言跟自己说话，那大喵便也跟着喵喵喵地叫了几声，算是交流。

吕不言眼前一亮：“你能帮我过去劝劝你妈吗？”

大喵又应了一声，吕不言喜出望外，把大喵放在地上，谁知大喵就地一滚，竟然四脚朝天，坦露出圆滚滚的大肚皮，意思是让吕不言给它抓痒。

吕不言叹了一口气，蹲下来摸大喵的肚皮，边摸边抱怨：“大喵，你到底听不听得明白？你妈不要我们了，她以后也不给小鱼干你吃了。”

大喵“嗷”的一声，突然翻身而起，一溜烟地跳上天台的护栏，再跃过卓有姿家的天台护栏，稳稳地落在秋千架上。

“大喵，快去呀，快去哄哄你妈！”

大喵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从秋千架上跳下，冲到落地玻璃门前，直起身子，一双前肢扒在玻璃门上，双眼朝里面探视着。

然后，吕不言便听到了大喵用爪子拍打玻璃门的声音。

啪啪啪，啪啪啪……

这一招，大喵已经用得很熟练了，以前他们也常这样玩，有时候卓有姿佯装生气，吕不言便派大喵过去哄她，谓之“养猫千日、用猫一时”。

大喵也很争气，从未让他们失望过。通常大喵只需拍几下门，卓有姿便忍不住笑嘻嘻地打开门，抱起大喵亲。

可是这次，大喵把爪子都拍累了，那玻璃门却纹丝不动。大喵急了，拍得更用力了，还嗷嗷嗷地嚎叫起来。

那门依然不动声息。倒是屋里的灯光，突然就熄灭了，顿时漆黑一片。

大喵不甘心，依然嗷嗷地叫着，拍打着门，吕不言心疼大喵，也心疼自己，低声唤道：“大喵，回来吧。”

听到召唤，大喵飞快地窜了回来，吕不言把大喵抱起：“你的姿妈妈，可能真的不要我们了。”

大喵呜咽着把脑袋朝吕不言的怀中扎，似有万般的委屈与不甘。

卓有姿躺在床上，她听到大喵在外面的拍门声和嚎叫，某个瞬间，她差点就起床去开门了，可是理智告诉她，还是……算了吧。

如果注定了不能在一起，何不当断则断，那苦楚，就让她一个人承受好了。

在今天下午之前，她对未来的所有规划，都与他有关，可是从明天起，再也没有关系了。

因为，她的明天不多了。

她多么希望，今天下午的事，是一场梦，梦醒来，一切照旧。直到这个时候，她依然不相信这是现实。

她一直强撑着没有流泪，唯恐泪水一流下，便印证了那件事是真的了。

今天下午，她被廖院长和丁思存送到医院。医院人患为患，廖院长托关系找了得力的人帮忙，一路绿灯，抽血、体检、验尿，各种各样的单子全部完成，交到那位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老医生手中。

德高望重的老专家看着单子，一张原本松驰的脸，渐渐变得严肃。她明明就站在他面前，他却不跟她说，走出外面问廖院长和丁思存：“你们，是患者的家属？”

至此，她便知道，自己的病，并不简单。

直到现在，她依然记不全那个具体的名称，好像是叫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还是萎缩性肌肉硬化？她只记得，老专家说，从她身体的各项数据来看，她极有可能患上了一种叫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的病。

她被吓坏了，想再问问详细的情况，可是平时擅长表达的她，却始终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病症：“医生，这个肌肉萎缩……硬化病，到底是身体哪个地方得病了？”

老专家同情地看着年轻的她，缓缓地说：“霍金听说过吗？他得的就是这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