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好，那就看看您一直看好的习仙到底知不知道。”

沈清欢就像是吃醋了一般的开口，却有些不服输，也跟自己的老师一起，仔细的看着眼前的画，画应该是画了很久了，表面上似乎蒙着一层浮土，带着一股子压箱底的味道。

没过了多久，宋习仙便来到了门口，抬起右手轻叩了一下堂屋的木门，李老先生马上就转过身来。

“习仙啊，快进来吧。”

“李老师，你这么着急着唤我过来，是不是又得了什么好画了？”

听到宋习仙的话，沈清欢的心中有些疑惑，两个人竟然已经相熟到这一种程度了，还没有开口，就知道今天要探讨的内容了。

“习仙啊，还真被你猜中了，我今天还真是得了宝贝了，你快看看吧。”

李老先生就像是献宝一般的将画捧起来到了自己的手里，宋习仙急忙过去仔细的看了几眼。

沈清欢刻意的打量了几眼宋习仙，看宋习仙也是眉头紧锁，似乎没有看出来什么端倪。

“怎么样啊习仙，看出来什么门道了没有？”

宋习仙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面上十分的镇定，其实心中也是很慌，自己对于国画，不过是最近才开始涉猎的，就像是在浩瀚的星海里面，自己就连那一颗星星的名字还没有认全呢，这突然指着一些小的行星问它的特征，宋习仙怎么回答的上来呢？

李老先生看着宋习仙的反应却是笑眯了眼睛，然后不急不慢的开口。

“不着急，等我说出这幅画的来历就知道了。”

“这幅画还有来历？”

沈清欢疑惑的开口，已经在脑子里面脑补出来了一个精彩的画面，一个在街上乞讨的老者，因为受了老师的恩惠，非得把自己唯一的身家那副画交给自己的老师，但是没有想到那副画竟然是出自名家之手，价值连城。

但是，似乎也不对，以沈清欢的见识来说，没有一个大师的画作是那般的拙劣的。

“昨天我和老董去了城边的古画交易市场，在那里看到了一个奇怪的老头，老头说自己有一个好画，非得让我们去看看，等到了老头家里之后，就看到了这一个压箱底的画。”

李老先生仰着头，似乎在回忆着当初的情况一般。

“这个老头可瞒不过我，我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一个赝品，到了后来他才说这是他年轻的时候画的。”

“那……那个老头是个名家？”

“不是，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所以这幅画，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价值，甚至就是一堆废纸，可是这个颜料，可是不得了。”

李老先生叹了一口气，看着一脸迷惑的沈清欢和宋习仙又继续开口说道。

“这可是顾海五的颜料！当初我们学画画的时候，有钱的人家都是用的顾海五的颜料，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只能拿了毛笔蘸着水在石碾子上过过手瘾。可是后来文化大变革的时候，顾海五被打倒了，颜料再也不生产了。”

沈清欢也随着自己的老师叹了一口气，因为对于这些过去的东西，尤其是现在不复存在的，总是想一根钢钉一般，将老师心中的记忆紧紧地钉在那里，只要是想起来，就隐隐作痛。

李老先生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用颜料画过的部分，眼睛里面似乎有颤抖的神色。

“你看这颜料的颗粒多么的细腻，这么多年了，还像是新画上去的一样，仔细闻闻，还有香味呢，这是这么多年来，我见到的顾海五唯一的颜料啦！”

沈清欢和宋习仙也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洗漱的浅草和画工拙劣的两只蟋蟀，突然两个人的指尖碰到了一起，只是一瞬间，又马上移开了。

在沈清欢的眼睛里面，那两只笨拙的蟋蟀似乎因为背后的故事而变得格外的可爱。

不过，今天沈清欢也终于知道了，原来宋习仙还是有东西是不会的，这样的人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呢，要是什么都会的话，还要电脑干什么？

不过对于李老先生说的顾海五的颜料到是勾起了沈清欢的兴致，便顺道的问了一嘴，没想到到是让李老先生打开了话匣子。

经过一番讲解，沈清欢终于是理清楚了顾海五对于自己老师的意义。对于童年生活的老师来说，顾海五的颜料就像是天边的彩虹一般，有着美丽的颜色，但是价格也是高不可攀，曾经老师还将自己画不好国画的原因全都归咎于没有顾海五的颜料。

到了后来，自己的老师终于是有了名气，也有了买顾海五颜料的钱，但是顾海五的颜料却再也买不到了，甚至连顾海五颜料画过的画，都付之一炬了。

现在的老师，终于是将童年梦中的那一朵浮云握在了手里，而那两只笨拙的蟋蟀和斜草就是来自天堂的使者。

宋习仙听的也是有些入迷的，这才恍惚想到了宋璇仿佛跟自己提起过这个颜料，不过自己当时还是忙着学习国画的历史和技巧之类的，就没有再让宋璇说下去，现下到是有一点懊恼了。

若是当时听了宋璇的讲解，现在肯定不是这样的情况。宋习仙轻轻的打量了一眼沈清欢，沈清欢只是将目光放到了那副画上，眼睛中似乎有感慨的意味。

“习仙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好好看看！”

李老先生十分热情的开口，然后就将阵地转移到了自己的书房，书房里面琳琅满目的挂着很多挂画，两个人又开始品画。

对于这些画，沈清欢早就是看过了无数遍的，但是心中却突然生出想要听一听宋习仙对于话的评价来，就没有出去，坐在椅子上听着两个人的讲解。

当投身于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候，时间就变成了一个小偷，总是能够轻易的逃走而不被你发现，沈清欢抬起眼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西边窗户里面只剩下了西边地平线的一点点光芒了。

云堆吞没了落日，也将最后的一丝光亮吞进了肚子里面。

“都天黑了呢。”

沈清欢看着沉迷于交谈的两个人，小心的提醒。

其实这一下午对于宋习仙来说并不好过，在看到了一幅画的时候，宋习仙便得立刻的搜索自己脑海中与之相对性的知识，然后用自己的话转述出来。

若是说对了，就会十分的高兴，但是若是说错了，岂不是丢了自己的面子？还好，自己一个下午一个错都不曾出过，尤其是在看到了沈清欢的眼神的时候，便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种成就感。

“呀，时间真的是不早了，要不然我就先告辞吧。”

宋习仙听到了沈清欢的声音也看了一眼窗户边，想到了家里还有一堆学生的作业没有批改，心里便有些着急了。

“要不就在这里留下吃个便饭吧。”

李老先生十分热情的邀请着宋习仙，但是宋习仙还是摆了摆手。

“不了，李老师，我家里还有学生的作业没有批改呢。”

“可不是，到把这件事情忘记了，那赶快回去吧，清欢，送一送习仙。”

李老先生想到了这茬，也不在挽留宋习仙了，却是有些着急的想让宋习仙离开了，沈清欢笑着站起来，宋习仙已经走到了沈清欢的面前。

其实，宋习仙原本是想开口说自己可以出去的，毕竟让一个女孩子去送自己也说不太过去，但是当沈清欢站起来的时候，宋习仙又莫名的很享受这一种感觉，便没有说话。

刚出了屋门，院子里面的竹子沙沙作响，秋天还是有些冷的。

“之前我还以为宋老师什么都会呢，原来还是有知识的盲点的。”

沈清欢微笑着打趣宋习仙，耳边不时的传来几声幽微的虫鸣。

“沈老师真的是高看我了，我不会的东西还有很多呢，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这样的传统文化，我就是终生的学习，也是有知识的盲点的。”

宋习仙也用玩笑一般的口气开口。

“好。”

沈清欢十分小声的开口，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是宋习仙还是听到了，并不由自主的开口。

“什么好？”

“我说，你这一种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性格很好。”

沈清欢的话很轻，似乎随着寒夜里微凉的秋风被吹拂的很远，但是宋习仙的面上却是一点点的在发烫。

当初自己根本就不懂国画，但是却装作是很懂的样子，现在只要是一想起来，就让宋习仙觉得烧得慌。

“嗯。”

宋习仙小声的开口回答着，生怕沈清欢差距到了自己情绪的变化，其实沈清欢也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有些懊恼自己当初拿董行之的事情来测试宋习仙，毕竟这个世界上重名字的人那么多。

“好了，沈老师停下了，到这里就可以了。”

到了小院的门口，宋习仙急忙开口，沈清欢也没有客气，便停了下来，看着宋习仙一点点的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这才转身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