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真相

今年六月中旬，L市爆发一场小规模的骚乱，一位自国外归来的华侨在回国后突发高热，并伴随咳嗽，头痛，肌肉酸痛，全身无力。七天之后，患者病情极速恶化，体温持续在三十九度以上，出现了呼吸困难，咳血的情况，最后发展成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导致了死亡。

与此同时，L市内出现相同的病例，短短十几天，便有几十人感染这类甲型病毒，四人死亡。经过研究，这类流行病毒经由呼吸道传播，传播途径不明，不存在人传人现象，但感染者死亡率极高，被国家卫生局命名为H7N18病毒。

L市内的医院开始联手研制病毒抗体，国家也为此拨了一笔款子下来，由人民医院保管，并随时准备投入到研制抗体的项目之中。

可就在七月一号，医院研究出第一个病毒抗体时，主要负责抗体研究的郭主任被人发现晕倒在实验室，而他的徒弟李医生则被人敲死在实验台旁。

等郭主任醒来，他告诉记者自己是被李医生弄晕的，说起其中缘由，他叹道：“我老眼昏花，居然收到这么一个徒弟，我看他不仅仅是想弄晕我，为了这个成果，他甚至可能会动手杀我。”

当记者跟他说李医生死在实验室时，郭主任很吃惊，“他死了？”

“是的，其他医院的医生还发现拨下来的款子不见了，郭主任有什么要说的吗？”

郭主任一脸茫然，“我……什么都不知道……”

当天下午，郭主任被警察带走做笔录，事后没多久，警方开始调查，却发现医院中大部分监控被毁，走访之后发现实验室里的衣服少了一套，那天还有一个可疑的人在实验室外徘徊，那人穿着医院的白大褂，很多人以为是医生，便没有阻止他进出。

后来再深入调查，那天共有十个医生去过实验室外，但不管警察怎么询问排查，这几个医生都以“不知道，不清楚”为借口，十分不配合。本来医院想提供人手帮忙，但被警方拒绝，怕他们蛇鼠一窝，监守自盗。这时郭主任提议，他还有个徒弟正在读研，如果警察们同意，他就去找他过来。

于是盛织梦就参与到这件事情之中。

犯人很顺利地被抓到，主犯周至，从犯赵医生、经理。

周至在警局见到了他表哥。

他十分愤怒，大声骂道：“你为什么把这件事说出去？为什么把我供出来？”

表哥颓然地坐着，没有说话。

周至指责道：“要是你不说，那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表哥被他说得有了火气，“说得轻松？你呢，你现在不也是在这里，就什么都没说？”

周至听他这样说，脸色变得异常惨白，终于不再开口嚷嚷。

他们俩在这里坐着，也不知多久过去，周至说：“没事的，他们没有证据！”他喃喃念着，像是在安慰自己，“医院里的监控已经被我们弄坏，除了那笔钱，他们什么证据都没有。”

他突然有些庆幸，当初从卡里转出来的钱，没有全在自己身上，而单单那一小笔，他大可以说是别人借他的，反正都是钱，警察又能从中查出什么？

没多久，警察过来审讯。

他们提审的是周至，表哥虽然是从犯，但医院里认识他的人太多，平时也比较忙，因此大部分事情是周至做的，他没有参与到全部计划中。

提审时，盛织梦也在。

周至看他的目光像是恨不得吃了他。

一旁的警察说：“周至，老实交代吧。”

周至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警察问：“周至，以你每月的工资，不可能有那么多钱，那么你床头柜上的钱是怎么来的？”

周至说：“别人借的。”

警察敲了敲桌子，“跟谁借的？”

“跟……”周至突然语塞。

警察等着他说下去。

周至不耐烦地改口，“跟谁借的关你们什么事？”他觉得警方没有证据，打定主意不承认，有恃无恐。

盛织梦一直在旁听，也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看着。

周至有些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盛织梦忽然笑了笑，从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摆弄了一会，他将手机放到桌子上。

手机屏幕上是个播放器一样的东西，还有音频这两个字眼，没多久，里头就响起一个人的声音，“你在梦中看到什么？”

这是盛织梦的声音。

接着手机里，再次有人说：“我看到一个男人，他在对我微笑，但我看不清他的脸，我……不知道他是谁。”

这是周至的声音。

周至脸色变了。

盛织梦依旧在微笑。

周至特别讨厌他笑起来的样子。

手机里的文件依旧播放着。

“继续睡吧，如果你在梦中看到一只模样古怪的兽，那么，它会让你清醒。”

停顿片刻。

“你在梦中看到什么？”

“我看到……床头有一笔钱……”

“那个男人给你的？”

“是，我花掉了它。”

“你是怎么遇上这个男人的？”

“在网上。我女朋友要跟我分手，我在网上求助，他就加了我。”

“他让你去偷医院的款子？”

“没有，他只是建议我去弄点钱，我就……去偷了。”

这里再次停顿片刻，周至好像听到喝茶的声音，没多久声音再次响起。

“真的不是对方让你去的？”

“不是。”

“好吧，那你是怎么知道医院有这样一笔款子的。”

“我那天去表哥那里，在走廊听到的，我想要是我能弄到那笔钱，我就不会那么窝囊了，女朋友也不会离开我。”

“那你是怎么偷这笔款子的？”

“我……我们公司跟医院有合作，每天都有器材送进医院，我跟着员工进医院时，偷偷把监控的线路切断了，我以前学过电工，这个难不倒我。”

“然后呢。”

“保安室里的蔡叔发现监控坏了，他不知道是谁弄坏的，但怕医院追究下来扣他钱，他就非要说是我们公司的人弄坏的，我就给了他一点钱。”

“然后呢。”

“然后我去找了表哥，让他给我医院的假条，本来我想给经理请假的，但是经理知道我跟着员工去医院的事，起了疑心，跟我说如果不说实话，就开除我，我很害怕。”

“经理就是这样参与进来的？他有做什么吗？”

“做了什么？”这个声音突然变得恶毒起来，“他什么都没做，就等着坐享其成，而且还想分大头，凭什么！他怎么不出意外死掉？”

静默一阵，手机里盛织梦一直十分平静的语气变得有些惊讶，“你想杀他？”

周至的声音依旧恶毒，“我恨不得他摔一跤跌死。”

盛织梦像是对他的回答有些难以接受，沉默许久，才有声音继续问：“被经理发现之后呢？”

“我在晚上的时候去了医院，表哥跟我说晚上有一段时间，会有许多医生去开会，不在实验室。所以我换上他给我准备的衣服，就去了实验室，但我去的时候，发现里面还有两个人。”

手机里传来沙沙的杂音。

“里面一个老头很兴奋，说自己研制出了病毒抗体，我当时还在担心自己不能解决两个人，谁知道年轻的把老头弄倒了，老头问他为什么，年轻的说他想成为人民的英雄。”

“然后呢？”

周至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我趁机冲了过去，拿过一个东西砸在他脑袋上，但他没有昏过去，而是拼命反抗，甚至想去拿东西打我。”他的声音变得沉重，充满杀气，“我知道他想杀了我，我必须把他打晕才能办事，于是我一下一下打着他，终于他昏过去了。”

“然后你偷了医院的款子就跑了？”

“是，那些钱都存在一张卡里，我拿了卡就走。”

“你是怎么知道卡的密码的？”

“我找了那个男人帮忙，他很厉害，什么都会。”

“那么这些钱，你都放在哪里？”

“我给经理转去了九百万，啊！那个该死的家伙，一开口就要九百万。”

“剩下的呢？”

“我跟表哥平分了，表哥很生气，他嫌少，本来我只想给他三十万的，但是他不满足，多要了二十万。”

“那些钱你都放在哪里？”

“我放了一万在保险柜，剩下的我放在楚念那里。”

盛织梦的语气又变得惊讶，“楚念？她是谁？”

“她是我公司的同事，很漂亮，但她不是一个好女人，她有老公，还跟我们公司另一个同事眉来眼去的。”

“她也参与了这件事？”

“没有，不过我从医院回来时，被她看到了，她很害怕，我……我就……强暴了她。”

不仅是手机里沉默，审讯室里也很沉默，审问的警察是刚刚听到这个录音，没想到眼前这个犯人除了杀人、窃取公款，还有强奸的罪名。

盛织梦的神情依旧平静，但他看着周至的目光却分外冷漠，像是刀子一样。

手机里突然又响起声音。

“我强暴她之后，拍下她的裸照，她虽然不要脸，但却很怕自己的事被她丈夫知道，我就用这个威胁她，最近风头很紧，我就把剩下的钱放在她那里，她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我就杀了她。”最后这一句杀气十足，让审讯室的气氛降到冰点。

警察突然冷笑道：“胆子够大。”

对面的周至不说话，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脸色十分苍白，看着盛织梦的目光有些躲闪，像是看到什么怪物一样，由心底生出害怕来。

手机接着是很长的沙沙声，随即没了声音，盛织梦伸出手，将手机拿回去，放进兜里。

警察将手里的文件一把扔到周至面前，“你还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

周至面色死灰一片，无力地摇摇头。

警察再次敲敲桌面，“那就自己把犯罪经过再描述一遍吧。”

周至犹豫地在警察和盛织梦之间扫了下，终于还是颤着声音，把事情复述了一遍，大致内容跟之前录音文件里听到的别无二致，不过这次的警察问得更详细。

审讯结束之后，相关人员都被警察带走，等着法院开庭判决。

盛织梦也从警局出来，审讯室里光线昏暗，因此他刚出来时被外面强烈的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眼，隐约间感觉有个人在看他，可等他适应了光线看过去时，那个地方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