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梦境与真实

在一个小区内，某个房间中，周至从梦中醒来。

外面的阳光太过炽热，有些晃了他的眼，让他有些分不清现在是梦，还是现实。

他手机“叮”一声。

票票：周至，我受够了，我们分手吧。

周至失魂落魄地看着这条消息，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有意无意地瞥了床头柜一眼，赫然发现那里放着个茶杯，还有一叠钱。

他看到那两个茶杯时，太阳穴那一块便开始隐隐作痛，有一张熟悉的脸在他面前闪过，依稀还有金色怀表晃动的影子。

而且在这几个影子交错中，他能看到一只模样古怪的兽张着血盆大口，有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那只兽，会让你清醒。”

这句话像是在什么时候被人刻入他脑海之中，却也令他分外茫然，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去想之前发生的事，大门就突然被人踹开，接着四五个警察从外面冲了进来，大声喊道：“别动！”

“啊！你们……”周至看到警察时，由心底生出难以言喻的恐慌。

他想从床上下来，却被警察一把按住，反手锁扣，死死压在床铺上。

“抓到人了！抓到人了！犯人没有反抗！犯人没有反抗！”把周至摁住的警察对着对讲机重复喊着，门外的警察也井然有序地走进他的房间，开始收证，采集指纹。

周至是想反抗的，但是抓住它的警察力气太大，他挣扎了下没能挣脱开他的束缚，于是惊恐地喊道：“我什么都没做！你们凭什么抓我？”

警察将他提了起来，双手铐上，冷笑道：“你做了什么事，等进警局就知道了。”

周至满脸惊恐，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话还没出口，突然又听到那个声音。

“之前那件事，确实是周至跟他表哥做的，他经理也掺和了一脚，算是团伙作案，不过这其中应该还有一个引导者。”

周至连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盛织梦站在人群中，正在跟一个警察说着话。

他先是惊惧，以为是死者复生，但最后还是反应过来，方才从他眼前闪过的人影，还有摇摆的怀表，以及那个声音，全是盛织梦的。

盛织梦和对面高个子的警官说完话，便转头看向周至，朝他点了点头。

“盛织梦……”周至被他这一眼看得脸色苍白。

他想起来了。

大约五六个小时前。

周至刚睡醒，他今天有些发烧，睡晚了，脾气暴躁的经理打电话过来问了一通，他只得让对方帮忙请假。经理同意之后，他松口气，打算给自己点份外卖。

外卖刚点没多久，门铃就响了起来，周至嘀咕着现在的外卖效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快了？打开门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大男孩。

“你好。”对方露出阳光的笑容，“我叫盛织梦。”

周至疑惑地看着他，“我点的外卖呢？”

盛织梦两手空空，怔了一下，“什么外卖？”

周至见此，就要关门，心想眼前这人不是来送外卖的，那就是什么保健品推销员，他心里觉得可笑，这么年纪轻轻，就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还不如去给人打工送外卖。

“那个……”盛织梦抬手抵住差点被周至关上的门，“周先生，我是从赵赵医生那里来的，想跟你聊一聊。”

赵医生。

周至知道，那是他的表哥。

他警惕起来，上上下下打量着盛织梦，“你是什么人？”

“我是赵医生的同事。”盛织梦面色严肃，一本正经地说：“我有一个项目调查，是关于人心理的咨询，前几天我跟赵医生说起这件事，他向我推荐了你。”

周至觉得好笑，嘲讽地说：“找我又有什么用，你还不如去街上随便拉一个人调查，走走走，别打扰我休息！”他伸手想去推盛织梦，却听到盛织梦说：“这个调查是有项目支持的，如果周先生愿意，我们愿意支付酬金。”

酬金这两个字让周至心动了下，但他又有些迟疑，心中不断地想着眼前这个人会不会是一个骗子，这时对方说：“如果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下赵医生。”

“那……你等一下。”周至关上门，给他表哥打电话。

他第一个电话没打通，再打第二个，第二个通了，电话里头表哥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喂，是……是小周啊？”

周至很敏感，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胆战心惊，“表哥，你怎么了？”

“没……没事。”表哥清清嗓子，“今天空调开得小了，有些冷。”也没等周至再说些什么，就先开口，“有什么事吗？”

周至皱着眉头，将他刚才遇到的古怪的人跟表哥说了，他留了心眼，没说盛织梦是来干什么的，表哥听完似乎是笑了一下，说：“那是我的同事，想找人做个调查。”

“可他看起来很年轻。”

电话里的人说：“他刚读完研，来医院实习，年轻很正常。”

周至听到这里，终于放下戒心，小声地对表哥说：“下次不要再把我推荐给什么人，我们现在要避避风头，知道吗？”

表哥沉默片刻，才说：“知道。”

忽然他挂了电话。

周至心中很是不满，他不过是说了对方一两句，居然就敢挂他电话？他愤愤不平，但想起外面还有个客人，只能强忍住怒火，揉揉脸，接着他脸上愤怒的神情消失不见，走到门口拉开门，满脸堆笑地对盛织梦说：“小盛啊，进来坐，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不是害怕被骗嘛。”

在门口干等着的盛织梦并没有生气，依旧是彬彬有礼的样子，让周至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果然是高学历的，待人的态度都跟他表哥不一样。

周至请盛织梦到客厅坐，还泡了两杯茶水，盛织梦趁机打量四周，这是间一室一厅的房子，装修简单，座下的沙发是木制的，那种几百块的组装沙发，并不高档。

周至捧着茶水问：“这个调查要怎么做？”

盛织梦看看身下的沙发，说：“我们可能要换个地方。”

周至皱起眉头，“不在我家做调查吗？”面前的人穿着十分轻薄的衬衫，左右也没带包，他猜想是不是记录用的东西不在这里，才需要换位置。

盛织梦像是看出他的想法，说：“不是。”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金色的怀表，怀表有些旧，像是十九世纪末的。

他在周至面前缓缓晃动着怀表，轻声说：“你看着它。”

周至一怔，看了过去。

他看向晃动的怀表时，觉得那块怀表在他眼前放大开来，甚至能看到上面跳动的指针。

他的思维像是一瞬间被放空，眼神变得迷茫。

他听到盛织梦在说：“我们去你房间。”

于是他站起身，走到自己的房间。

接着他又听到盛织梦在说：“睡吧，祝你有个好梦。”

他的声音朦朦胧胧，仿佛从他的世界中飘远，于是他躺到床上，闭上了眼。

他们梦到昏暗的光线下，冒热烟的路边摊中，摇晃着各种人影。

他走进去，看到有一个人正在对他微笑。

这人看不清楚脸，但感觉对方跟别人不同，就像是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神。

他看到对方海水一般清澈的眼睛望着自己，明明他听不到周围其他声音，却能听到他喃喃念道：

“这头野兽曾吓得你大声呼救，

它不会让任何行人从它眼前溜走，

它要阻挡他的去路，甚而把他吞入血盆大口。

它本性就是如此凶恶，如此狠毒，

它的贪婪欲望从来不会得到满足，

它在饱餐后会感到比在饱餐前更加饥肠辘辘。”

这段话语让周至感到害怕，他听到有人问：“你在梦中看到什么？”

他控制不住自己，喃喃说着：“我看到一个男人，他在对我微笑，但我看不清他的脸，我……不知道他是谁。”

这个声音像是在剖析他的内心，没来由让他觉得恐惧，拼命想从梦中醒来，他挣扎着，努力着，眼前的景色终于消失，一片黑暗中，他看到面前坐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怀表，怀表一晃一晃的，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接着他听到手拿怀表的人说：“继续睡吧，如果你在梦中看到一只模样古怪的兽，那么，它会让你清醒。”

周至惊恐地望着前方，再次跌入梦境。

这一个梦，就做了五六小时。

周至全想了起来，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盛织梦。

警察正准备将他押送去警局，周至却突然挣扎起来，身子疯狂地扭动，他朝着盛织梦大声吼道：“盛织梦！”

他咬牙切齿，仿佛看见不共戴天的仇人，“你这个妖怪！魔鬼！”

盛织梦平静地看着他。

“是你！是你害了我！”他像是被执行了死刑的犯人，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他不断对审判他的人吼叫，辱骂，“你这个妖怪！你这个魔鬼！都是你！是你害了我！”

“我不是魔鬼。”盛织梦看着他，“你才是。”

周至没听盛织梦的话，也不想听他的话，他只是拼命挣扎着，此刻的他多么想像梦里一样，拿个什么东西狠狠敲在盛织梦的头上，把他砸死。

可是他不能，有好几个警察围上来，用力将他按在地上。

盛织梦继续说：“因为我不会杀人，但你会。”

这句话让周至脸色大变，狰狞的表情瞬间变成惧怕。

“你乱说！”周至害怕了，身子缩在一起。

按住他的警察表情冷漠，“乱没乱说，等证据出来，你就知道了。”

警察押着周至出门，他惶然地回头看了眼。

房间里，盛织梦对取证的其他人说：“床头那笔钱，就是一部分赃款。”

周至骇然，他明明将钱藏在保险箱里，是谁？谁将这笔钱拿出来的？一定是盛织梦！一定是他！

他正想着，旁边的警察推他一把，他踉跄一下，跟着他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