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初次相遇

“轰隆”一声巨响，雷声滚落向大地，雨水倾盆而下，将L市整个笼罩在阴雨之中。昏暗的街道上，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男孩躲在商店门口，浑身发颤，他的脚上流着血，人坐在地上，看起来很可怜，但周围人来来往往，却都像没看见一般。

也有几个瞧见了，在雨中站了一会，还是被同伴拉走。

男孩看起来很稚嫩，坐在雨中，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好像是被抛弃了。

“诶，小朋友？”

突地男孩听到个声音，那声音温柔好听得就像这寒夜骤然点燃一把温暖的火。他眼中微微有了神采，抬头看过去，商店里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两手提着东西，正朝他走过来。

眼见这人走到面前，男孩有些害怕，整个人往后缩，但腿部的疼痛让他停止动作，只能颤抖着声音问：“你……你干什么？”

年轻人叹口气，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男孩的身上，“你爸妈呢？”

男孩拢紧衣服，瑟缩着身子，摇摇头，“我没有爸妈。”

年轻人怔了一下，“这样啊，那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打量这个孩子，衣服不脏，也不蓬头垢面，不像是流浪儿。

男孩闻言突然哭了出来，他本来是孤儿，后来被一个神棍收养，一直跟在他身边帮他招摇撞骗，谁知那个神棍到L市后，就将他抛弃了。他一开始很迷茫，自己身无分文，也不知去哪，后来想用神棍教的骗点钱，却被别人打了一顿。

年轻人听后很是同情，问他，“你叫什么？”

“我叫张……张……”男孩涨红了一张脸。

“怎么了？”年轻人摸着他的头，神色温柔。

男孩哭着说：“我名字不好听。”

年轻人笑了笑，“没事，哥哥也觉得自己名字不好听。”

男孩一边抽泣，一边好奇地问：“哥哥叫什么？”

“李斯文。”

男孩先是一愣，摇着头说：“小李哥哥的名字很好听，可我的才难听，叫张败类。”

“那我叫你小类吧……”李斯文连忙安慰他，“你看你名字和哥哥多配啊，斯文败类。”

小类看一眼李斯文，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李斯文对孩子异常温柔，“你现在没地方去，不如先去我家吧？”

小类睁大眼睛，点了点头。

李斯文住的地方有些偏，是在郊区的一间一层小楼，四周寥寥几户人家，并不热闹。

房子后头是山，现在是晚上，能听到有虫鸣的声音。李斯文拉着小类进了屋子，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沙发上。

小类有些怯懦，不安地打量四周，“这就是哥哥的家吗？”

“嗯。”李斯文走向浴室，对小类说：“来，我带你去洗个澡，不然身上都湿了，会着凉的。”

小类乖乖跟着，“好。”

李斯文放了热水，将沐浴露什么的从架子上拿下来，再次试试温度，“你先在这里洗，把湿衣服脱掉。我去给你冲杯姜茶，再给你拿些衣服。”

小类乖乖点头，“好。”

李斯文揉揉他的头，“就当是在自己家，不要怕。”

他回自己房间，找出整整齐齐叠放在箱子里的衣服，里面大多是一些小孩的衣物，他翻出一套小类能穿的，放在浴室门口内的矮凳上，便去泡姜茶。

当小类从浴室里出来时，李斯文正拿着本书坐在沙发上看，他面前有一杯热腾腾的姜茶，显然刚冲泡好没多久。

“小李哥哥。”小类怯生生走到李斯文面前。

李斯文放下书看着他，一阵打量后，笑了出来，“不错，很合身。”他拍拍身边的位置，“来，坐，把姜茶喝了。”

小类坐到李斯文身边，皱着一张小脸，将姜茶喝下肚子。等喝下姜茶，他才鼓起勇气问：“小李哥哥，你怎么会有小孩子的衣服呀？”

李斯文揉揉他的头，“这些都是我以前穿的，明天我带你去买新衣服。”

小类听了李斯文的话，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又羞得不敢出口，便低下头去。他活到这么大，从没遇到过对自己好的人。

李斯文觉得这个孩子不会想回去神棍那里，于是问他，“你是哪个孤儿院的？我明天送你回去。”

小类支支吾吾了一会，“小李哥哥，我……不想回孤儿院……”

李斯文一怔，“为什么？”

“其实……”小类小脸一红，低下头去，“孤儿院的院长对我们这些孩子都不是很好，就连找来的领养人也是个骗子，他骗过很多人的钱，而且……他还……打过我……我怕他……”

李斯文眉头一皱，“原来是这样？你不跑吗？”

小类提起自己师父，浑身瑟瑟发抖，显然是怕到极点，眼圈也有些红，“我不敢。”

李斯文觉得眼前的小孩有些可怜，便说：“行，那你以后就住我这吧。”

小类闻言一喜，看着李斯文的眼中仿佛带上了几颗小星星，“小李哥哥，你真好！”

李斯文忍不住揉了一下他的脸，“不过你也得跟我说是哪个孤儿院，我得去办个领养手续。”

小类这才支支吾吾地说：“是爱心孤儿院。”

李斯文一怔，“原来是爱心孤儿院啊。”

小类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虽然年龄小，却很会察言观色，他一见李斯文的反应，就觉得很奇怪，“小李哥哥，怎么了吗？”

李斯文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我有个同学，曾经也是这个孤儿院里的孩子。对了……”他突然站起来，往厨房走去。小类很好奇，探头去看，但没敢跟上去。

过一会李斯文又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面，放到小类面前，微笑开来，“饿了吧？”

小类脸一红，不过他确实饿了，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他吃完面时，发现李斯文又在看书，还没等他说话，李斯文已经放下书，拿起空碗问：“还要吗？”

小类连忙摇头，“谢……谢谢小李哥哥，我已经饱了。”

李斯文微笑，“那你先在这坐一下，冰箱里有水果，储物柜里有零食，下面的柜子有一些玩具，有些旧，不过还能玩，或者觉得累了就去我房间睡觉。”他很有耐心地说着，抬手指着一个东面一个房间，“那里就是我房间，隔壁是书房，要是想看书可以去里面看。”

小类点头，怯生生地说：“好。”

李斯文拍拍他的肩，转身进了厨房。很快厨房里就传来水声和洗碗的声音。

小类左右看看，在沙发坐一会，发起呆来。不知过了多久，李斯文从厨房里走出，径直走到自己房间，出来时还看到他在沙发上，不由一愣，“小类。”

“啊？啊！”小类回过神来，慌张地转过头，看到是李斯文顿时松口气，“小李哥哥，你洗碗好啦？”

李斯文点头，手里拿着件浅蓝色的睡衣，很随意地说着，“我去洗个澡。”

小类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说：“好。”

李斯文进了浴室。

这一番对话似乎让小类轻松不少，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活动身子，不过他不敢随便动李斯文的东西，只是走走看看，不知不觉就走到那间书房。

人毕竟好奇心重，李斯文也没有交代什么，小类犹豫片刻后还是进去了。

书房不大，但是书很多，一排接着一排，上面密密麻麻都排列着书籍。

他在孤儿院时也学过一些东西，有些字还是能看懂的，第一排书架上有《鲁迅全集》、《周易》、《竹林七贤传》等等，还有一些书的字是他不认识的。再往后看就是一些英文书籍，他看不懂。

小类没拿书看，逛一圈就出来，出来后他在门口站了一会，没有去李斯文的房间，而是很好奇在书房旁边，那个关着门的房间里有什么。

他走到那个房间门口，不知道要不要进去，小手搭在门上，“吱”一声门就开了。

原来那门没关，只是虚掩着。

小类往里一看，看到一架钢琴。

突然，他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吓了一跳，一看才知道是李斯文，有些害怕，“小李哥哥，我……”

“没事。”李斯文淡淡一笑，“下次我弹给你听，好不好？”

小类点头说：“好！”

“那我们去睡觉吧，已经很晚了。”李斯文抱着他往房间走去，将他放在床上。他手里还拿着那本之前在看的书，小类看到那本书页中写的是英文，指着那行闯进他眼中的英文句子，“小李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We read the world wrong and say that it deceives us.”李斯文看了一眼，轻声说，“我们把世界看错了，反说它欺骗我们。”

小类哦了一声，睁着眼睛看他。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他十三岁。

他二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