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微不足道的代价

　　“凡人之躯向来羸弱，还是要再加一道阵法。”

　　谭以朽思索着，指尖灵光溢出，融入还未成型的衣裳中，好在这块布料不凡，否则早就无法承受那么多的灵力，从而撕裂损坏了。

　　离开凛云道后，谭以朽很久没再过做这种活计，像之前改个袖子或许还行，正正经经的做件衣裳就有些手生了。他硬着头皮，努力回想着多年前从那位心灵手巧的姑娘那儿偷师过来的手法，一点一点的缝补剪裁着，速度也理所应当的慢了下来，过了大半天才做好一半。

　　当年同他来往的那位卧昆峰女弟子最擅长以灵力为线，做无缝法衣，于是谭以朽也习惯性的和她用一样的手法制衣，这种手法对灵力的需求很高，常常要做一件要耗费不少灵力。

　　天色渐渐晚了，谭以朽这才终于做好了一件，灵力的消耗饶是他也有些撑不住。

　　他看着那件法衣，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自嘲般的笑了笑，“果然是年纪大了，这么点消耗都吃不消了。”

　　两世的年纪加在一起，和其它仙者相比，年纪倒也的确不算轻。

　　谭以朽将制衣剩下的布料收起，拿着那件春绿色的衣裳才站起身，脑袋一晕，脚步踉跄了一下，好在他及时用手扶住了桌子，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刚制好的衣服掉落在地，右手小臂处传来阵阵刺骨的疼痛，像是被人一点点敲碎了骨头，又像是有无数的虫蚁在其中攀爬撕咬。谭以朽脸色一白，喉中涌出一股血腥气，还不等他强行咽下去，就从口中呕了出来。

　　“咳咳……”谭以朽伸手死死捏住右手手臂，不断有冷汗从额角滑落，没了以往的从容温雅，现在的他看起来无比狼狈脆弱。

　　他强撑着开口道，“平……平将，回来。”

　　山脚下，长剑颤动了几下，周身便爆发出数道强悍凛冽的剑气，转眼间便消失在原地，向山上急速而去，只在几息间便出现于谭以朽的房门外，来自于剑身的可怖气息笼罩于整个房间，却没有被山上的其他两人察觉。

　　小臂处传来的疼痛几乎牵扯着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经脉，谭以朽喘息着，还是忍不住从喉间溢出几声痛呼。

　　当年，从他在昆山找到封印阵法，做下决定时，不，应该是……从他重生那日起，就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比起封印被破，魔气肆虐人间，重视的人再次死在自己的眼前，这种疼痛，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代价而已。

　　过了许久，那种刺骨的疼痛才渐渐消失，谭以朽颤抖的抬起左手，抹去唇角血迹，本想捏个法诀处理一下满是褶皱的衣物，却几次都无法好好的聚起灵力，便干脆不再管了。

　　他又咳了几声，将之前掉在地上的给唐寄做的衣物拾起，拍了拍上面沾着的灰尘，叠好放在桌上后，才直起身去翻找那次带唐寄去找姜宿治伤时，姜宿给他准备的药物。

　　姜宿一直知道谭以朽留在昆山的缘由，也知道他每隔十年都会用血肉和灵力来稳固封印。

　　自从那次姜宿发现他这个小毛病，以及每次稳固完封印回来都会虚弱一段时间后，便习惯性的用各种奇珍灵药养着谭以朽的身体，也多亏了那些药，否则他不可能只痛这么一会便好了。

　　谭以朽拿出药瓶，服下丹药，原本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终于显得红润了些。他撩起衣袖，右手的小臂有一道明显的青紫痕迹，还夹杂着血丝，可见那个时候的他到底用了多么大的力。只是对于仙者来说，这种小伤至多过一夜便会自己痊愈，用不着用灵力或是涂伤药，反倒是嘴里一股血腥气和药味混杂在一起，让谭以朽更加难以忍受。

　　他倒了一杯茶水，可嘴里的味道依旧没有减轻。

　　谭以朽皱起眉头，不舒服的咳了咳，刚准备去找姜宿之前带给他的药酒，就察觉到有人在靠近，气息很熟悉，像是唐寄。

　　“平将。”他开口轻声唤道，语气刚落，原本笼罩整个房间的剑气气息在瞬间被收敛起，平将安安静静的躺在房门口，看起来和普通的剑没什么两样。

　　没过多久，敲门声便响起了，谭以朽现在体内灵气不稳，捏的法诀有八成可能会失败，所幸就脱了那件沾有血迹的衣服，随便换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系好。

　　打开门，唐寄正站在门外。

　　“怎么了？”谭以朽刚开口出声，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太过沙哑，中气不足，忙轻咳几声，清了清喉咙，继续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唐寄看了看谭以朽明显有些苍白的脸，声音也不太对劲，心中疑惑，却没有问出口，“没什么，只是想要些笔墨纸砚用来习字，我房间没有。”

　　谭以朽不在，他擅自去书房拿东西不太好，毕竟这不是自己的地方。

　　谭以朽闻言只是随意道，“以后要用什么自己拿就好，书房里面的书等你以后识字了都可以随意翻看。”

　　唐寄点了点头，“多谢。”

　　得了许可，他也不准备继续留下去，刚要离开，就被谭以朽叫住了。

　　“等等。”

　　唐寄停住步伐，回过头看向谭以朽，等着他说话。

　　“险些忘记了，刚刚给你准备好一样东西，既然你过来了，我就不必明早再给你送过去了。”谭以朽说道，“先进来吧。”

　　唐寄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只是往前走了几步，还没进去就发现门口还横放着一柄长剑，隐藏在夜色中他先前竟没有注意到。

　　谭以朽见他停下步伐，也同样注意到了平将，无奈的笑了笑，“平将，不必守着了，先回去。”

　　平将发出一声短促的剑鸣，又沉默了一会才缓慢的离开了房门口，和上山时的速度形成明显的对比。

　　唐寄第一次这么有灵性的剑，眼睛都亮了不少，“它有器灵吗？”

　　谭以朽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但灵性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