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百年成仙

　　当时的谭以朽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就算年少的轻狂早已被收敛进了骨子里，但眉目间的仍带上了几分张扬，“我一路游历也遇见了不少入魔的修士和精妖，往后这种事情说不准还会碰上，若是阁下不嫌弃，不如我们两个结伴试试？”

　　如今兜兜转转间，唐寄还是向他问出了那句话。

　　谭以朽低下头，勉强掩饰住了自己的失神，轻轻笑了一声，“用不着做什么，好好活着就够了。”

　　他声音温和，半是感慨的说道，“唐寄，好好活着，你合该一剑封仙，无人是你敌手，即便是这埋骨城，也埋葬不了你。”

　　唐寄忍不住勾起唇角，不明白谭以朽这股对他近乎盲目的信心是从哪来的，“大人是否对我期望太高？”

　　谭以朽挑起眉梢，“这还算高？在你这个年纪，我连一套剑招都耍不出来，只知道满山跑的惹人嫌。”

　　别说诛杀大妖，就算是对付稍稍有些道行的精怪都吃力。

　　唐寄：“可大人如今已是剑仙，这偌大的埋骨城中，仙者恐不超过三个。”

　　哪有三个，实际上只有他和姜宿两个人。

　　谭以朽没把这话说出来，只道，“你有剑骨，不必羡慕我。”

　　唐寄点了点头，“我全身上下能招人觊觎的也有只这身剑骨了。”

　　谭以朽一噎，半晌后才道，“以后不会有人再敢觊觎了。”

　　唐寄抽了下嘴角，他实在摸不准谭以朽的意思，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

　　“为什么？”听惯了谭以朽的直来直往，唐寄也不想再和他旁敲侧击的说话，直接干脆利落的发问了，“我和大人只相识不过两天，大人何必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

　　他顿了顿，光脚不怕穿鞋的，所幸将一切都摊开来说，最差也不过是丢了这条命，“况且……大人好心救我一命，该是我欠了大人一命，大人又何时欠我一命？”

　　唐寄没有把自己有关“故人”的猜测说出，好像只是单纯的疑惑不解而已。

　　谭以朽：“你听到了那句话？”

　　唐寄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角，“当时还未醒来，但已有意识。”

　　谭以朽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开始后悔自己闲的没事嘴贱那一句是为了什么，为了给现在的自己挖坑跳吗？

　　“这件事……想来我就算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但都是真的，我不会编造这些来诓骗你。”谭以朽看着唐寄的双眸，语气真诚，“大晏国师同我有些交情，我来埋骨城前去拜访过他，他特意为我算了一卦。”

　　大晏国是尘世间最强盛的国家，就连仙者在面对大晏皇室时也会给几分颜面，而大晏国师司解正，连未出过埋骨城的唐寄都有所耳闻。

　　司解正专注卜算之术，虽然灵力不高，但他的卜算却是最为灵验的，从无失手。

　　“此卦与我有关？”唐寄问道。

　　谭以朽点了点头，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卦象我无法同你明说，但他之后用密术给我看了些东西。唐寄，天底下能让我心甘情愿护着的人和事不多，我也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若留在昆山……百年之内，我会让你渡过劫雷，成为不次于我的剑仙。”

　　百年之内……

　　唐寄震惊的看向谭以朽，不说千百年间，恐怕万年间都没有一个是修炼百年就能成仙的人，他凭什么夸下海口说让他百年内成为剑仙？

　　谭以朽看到了唐寄眼中的诧异，轻笑一声，“放心，我既然敢说，必然是有把握的。百年内，我会护着你，也会不留余地的教你，所以唐寄，想要成仙吗？”

　　原先他只想护着自己这位友人，让他不必在埋骨城中苦苦求生挣扎，等自己做完该做的事，就送他出埋骨城，到时候唐寄必然已经有了自保之力。可刚刚唐寄那几句话让他突然想起了无论是那个男人还是现在的少年，都不是能安然接受别人好意的，他们从来不愿意欠别人半分情。所以谭以朽在顷刻间便做下了一个新的决定。

　　唐寄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至于为了那句百年间成仙而激动疯狂，“代价是什么？”

　　谭以朽弯起眉眼，“我让你成仙，你就……好好活着，帮我护着凛云道千年昌盛无虞。”

　　唐寄沉默良久，才点了点头，“好。”

　　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其它的，只是以一个字决定了自己日后的人生和该走的道路。

　　唐寄：“我需要拜大人为师吗？”

　　谭以朽想象了一下唐寄站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的喊“师父喝茶”的模样，硬生生的打了个寒噤，“不了不了，唤我名讳就好。”

　　说完他又怕唐寄说什么不合规矩，连忙又补充道，“昆山没有规矩，也没什么其它人，你直接唤我名讳自是无妨的。”

　　唐寄定定的看着谭以朽，像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其他东西来，谭以朽也不闪躲，大大方方的任他打量，过了许久唐寄才开口缓声道，“谭以朽。”

　　他的声音沙哑着，又带了点少年的清越，但还是让谭以朽透过这三个字看到了上一世的他。

　　他重生回来已将近有两百年的光景，平日里都还好，久而久之都快忘记了前世的一些事了，有时候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那些是否只是自己闲暇时做的一场噩梦，可唐寄的出现又将他拉了回去。谭以朽像是回到了自己刚刚重生时的那几天，虚幻和现实发互相交叉，脑海中总是下意识的想起以前的事。

　　谭以朽定了定神，没让唐寄察觉到自己的出神，他将药碗拿了起来，露出了和往常无二的温和笑意，“你继续休息，饿了就吃辟谷丹，我先出去了。”

　　唐寄点了点头，“嗯。”

　　听到回答，谭以朽才抬步出了房门。

　　院子里，一袭青衫，风华无双的姜宿抬眸看向他，用白玉笛子敲了敲自己的左手，不像医仙，倒像个凡世间的纨绔子弟，“姓谭的，有没有什么要同我解释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