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平将

　　他以前不大在意这些，毕竟昆山少有人敢来，更别说找到这间屋子了，自然用不到阵法护着。但要是唐寄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总会有不少被欲望和贪恋冲昏了头脑的精怪妖物过来，还是以防万一为好。

　　谭以朽无奈的叹了口气，喃喃道，“唐寄，我这个朋友你交的可当真不亏……”

　　等房屋四周的灵光全部消失，他才放下手，开口唤道，“平将。”

　　“嗡——”剑鸣声响起，但发出声音的东西却迟迟不见身影。

　　谭以朽继续道，“平将！”

　　一柄长剑缓缓在他的面前显现，剑身长约三尺，宽约一寸，只远远看着都能感受到这柄剑的锋利和冰冷，环绕在其四周的强悍剑气更是让人不敢接近。

　　谭以朽轻抚过剑身，“去山下守着，若是无意闯入便放过，若有恶意……径直杀了。”

　　平将再次发出一阵阵的剑鸣，却迟迟没有动作。

　　谭以朽失笑，明白了它的意思，“不想走？”

　　平将安静了下来。

　　“我总有疏忽离开的时候，你去守着我更放心些。”谭以朽拿出一枚剑穗随手系在剑首上，“莫闹脾气，去吧。”

　　平将又发出几声剑鸣，见谭以朽再没什么其它表示，安静了一会才向山下疾射而去。

　　谭以朽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要是平将说什么都不愿意动，他恐怕还要下一趟山，在山脚处布置好阵法。

　　————

　　还未入夜，外面就已经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落在屋檐上，随后越下越大，唐寄一边听着雨声，一边盘算着自己要怎么才能从这里脱身，安然离开昆山。

　　在他的眼中，昆山同样危险，留在这里，就像是有一把刀时时刻刻的悬在自己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而另一间房中，谭以朽将刚刚煮好的茶倒入杯中，看着热气升起，伴随着清淡的茶香在四周蔓延开来，眼中不可查的流露出些许怀恋。

　　前世封印被破，魔气涌入世间，无数修士与精妖入魔，他便是在那个时候离开宗门下山游历的，也是在那个时候遇到唐寄的。

　　在宗门时，他就已经听说过这位身负剑骨的剑仙了，却未曾想到他们的见面会是在那种情况下——唐寄当时刚刚斩杀了一众入魔的修士，浑身被血侵染，还有无数精怪妖物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渴望吃到仙者的血肉。

　　他出手相助时，唐寄已经受不少的伤，最后他们费了一番气力才安然离开……

　　谭以朽端起茶杯，热气顺着掌心蔓延，带来一片暖意。他弯起眉眼，轻轻笑了笑，明明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可如今想来，一切却鲜明的恍若发生在昨日。

　　他记得那件事之后，他和唐寄便一直结伴同行，游历过许多地方，也联手杀过不少入了魔的修士精妖，直到他被宗门召回。

　　谭以朽下意识的握紧茶杯，如今他重活一世，绝不会让封印破开，魔气再次肆虐世间，也不会让唐寄最后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

　　前世的所有绝望与痛苦，这一次，他要尽数扼杀！

　　白瓷的杯子在重压下破碎，化为灰尘，谭以朽将其拂落，又拿出帕子把滴落的茶水擦净才悠悠然的站起身。

　　积在箱底的那些东西也是时候翻出来瞧瞧了，他用不着，但对唐寄，或许还有点用。

　　-----

　　这一场雨下的时间有点长，直到第二天，浓厚的乌云依旧覆盖着这片天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腥气和某种药汤的味道。

　　谭以朽端着熬好的药，站在唐寄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醒了吗？”

　　房中传来少年沙哑的声音，“醒了。”

　　闻言，谭以朽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唐寄看着他手中的汤药，神色在一瞬间变的有些复杂。经过一晚的时间，他自然能体会到这药的好处，原本时刻泛着刺痛的经脉缓和了许多，在体内横冲直撞的灵力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寻常药材可没有这种功效。

　　“昨日我忘记了，方才才想起，你还未辟谷，许久不吃东西，恐怕会饿。”谭以朽随手将药递给唐寄，又从怀中摸出了个小药瓶放到他的手边，“里面有二十粒辟谷丹，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喝完药半个时辰后再吃，药性不至于冲突。”

　　对于仙者来说，辟谷丹的确算不得是什么好东西，但对于凡人或是修士来说，丹药向来只有用天价才能拿到手的。

　　唐寄没有推辞，“多谢大人。”

　　谭以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再纠正他的称呼，“趁热先把药喝了。”

　　唐寄点了点头，像昨天那样一口气灌下，然而他刚放下碗，就见自己的面前横着一只手，手心方方正正的放着一小块的糖。

　　谭以朽：“甜的。”

　　唐寄默了默，他自然知道这是甜的，难不成糖还有什么别的味道？

　　然而这话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打算说出来过。

　　谭以朽的手都伸到他跟前了，要是拒绝就是驳了他的面，唐寄没说什么，从善如流的从他的手心里拿起糖放进嘴里。

　　冰冷的指尖划过谭以朽的掌心，让他不自觉的皱下眉。

　　“手怎么那么凉？”

　　他语气中的关切让唐寄疑惑不解，但面前却没显出半点来，平淡道，“天生手脚就容易凉，不劳大人挂念。”

　　唐寄话里的疏离满到能溢出来，谭以朽不是个傻的，自然能听出来。

　　实际上要是他们两个现在的处境颠倒一下，面前有这么一个不知道对自己是什么意图的，有时候还莫名其妙的露出几分熟的人，谭以朽能把他打出去，毕竟在唐寄这个年纪，他是出了名的猫憎狗嫌。

　　但谭以朽有苦说不出，他能怎么说？明明白白的告诉唐寄，咱俩上一辈子交情很好，你还为了救我而身死？当然自己到底有没有活下来尚不知晓，毕竟眼前一黑他就已经重活一世了，想来最后应该和唐寄死在了一处。

　　总之无论如何，谭以朽还不想被人当做疯子，这事太玄乎，就算成了仙他也摸不出里面的门道。但既然能挽回点前世无法挽回的事，顺带帮帮自己的朋友，那也算是一桩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