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欠你的命，我会还给你

　　埋骨城是天底下有名的地方，混乱险恶，弱肉强食，那里有狡诈的精怪妖物，也有实力强悍的仙者。

　　修真界的人都知道，城中灵力虽然驳杂，却十分充沛，进去历练个几十年，只要能活下来，对修行大有裨益。因此，就算不少人知道其中的凶险，也愿意进城试试。

　　而此时埋骨城的一家医馆中，姜宿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忍不住用手上的白玉笛子戳了戳他的脸。

　　“这孩子你从哪带回来的？现在的埋骨城可是有一大半人想要他的命。”

　　站在一旁的青年闻言，无奈的笑了笑，“过来的时候见他躺在山脚下，就顺带救了。”

　　姜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什么时候你也干起了救人的行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知道他做的事。”谭以朽打断了他的话。

　　姜宿：“你知道还救？他生有剑骨，能半步成仙，那些家伙削尖了脑袋都想夺他的舍……”

　　他说着，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谭以朽，你不会……也看中了他的剑骨？”

　　谭以朽挑起眉梢，没想到姜宿会这么想，提醒道，“姜宿，这皮囊只能吸引到那些精怪妖物。”

　　“那既没好处，又惹得一身腥，你救他到底图什么？”姜宿实在不明白谭以朽是怎么打算的。

　　他们满打满算也认识快一百年了，谭以朽平日里遇见麻烦避的比他还快，但他这次不仅没躲，还径直往上撞。

　　唐寄是什么人？在城北硬生生杀了只大妖，一路从血海里淌过来的。姜宿敢确定，要是唐寄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不出一天，他这医馆就能被闻讯赶来的人围的严严实实。

　　谭以朽垂下眼眸，少年的样貌映入眼底，半晌后轻轻笑了笑，“他像我的一位故人。”

　　前世他们相遇时，唐寄早就一剑封仙，是个人人畏惧的人物了，没人会把那个满身戾气的人和如今在埋骨城艰难存活的唐寄联系在一起，起码他就没办法。

　　如今他重活一世，又提前遇见了唐寄，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况且……

　　谭以朽将视线从唐寄的脸上移开，他还欠他一条命。

　　“你倒是说的轻松，可苦了我这家小医馆。”姜宿用白玉笛子戳了戳自家好友的肩，以示不满，“我是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

　　谭以朽将笛子推开，无奈笑道，“权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

　　他冷哼了一声，“这是佛家的话，你同我说这个可没用。”

　　姜宿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把笛子收了起来，灵力顺着他的经脉涌动，一缕缕溢出体内，再攀附上唐寄的身体。

　　谭以朽安静等在一旁，过了许久见姜宿将灵力收回，才开口问道，“怎么样？”

　　“外伤倒没什么，只是他体内经脉破损的厉害，这段时间内别再用灵力了，好好调理。”

　　见谭以朽依旧一副不放心的模样，姜宿挑起眉梢，“放宽心，只要他没死，有什么是我治不好的？”

　　谭以朽失笑，“是，你的医术一向很好。”

　　“我当年以医证道，方才成的医仙，倘若医术不好，早该死在了劫雷中，你哪还能遇见我？”姜宿走到放药材的柜前，挑出了几味药递给谭以朽，“记得早晚各给他煎服一次。”

　　“只是滋补经脉的？”

　　姜宿：“他又死不了，你还指望我拿好药？”

　　他说着，又挑了些药材出来，连带着药瓶一起给了谭以朽，“喏，拿着，这是你的。”

　　谭以朽接过，打开药瓶闻了一下，清苦的药香盈满鼻翼，“我也死不了，无需你天天拿好药养着我的身体，浪费了。”

　　姜宿啧了一声，“不错啊，谭以朽，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堵人话了？”

　　谭以朽抿起唇角朝他笑了一下，没说话。

　　姜宿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朝他翻了个白眼，“行了，拿到药就快些走，既然要待在昆山上，就好好待在那，别动不动往山下跑，再救些莫名其妙的人。”

　　谭以朽叹了口气，“我也只救了这么一次。”

　　姜宿冷哼一声，“亏的你只救了一次。”

　　谭以朽闻言讪讪道， “麻烦你了。”

　　“知道麻烦以后就少干点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姜宿说完，见谭以朽还没有动作，忍不住催促道，“行了，别磨磨蹭蹭的，要走就快些走。”

　　谭以朽点了点头，“过段时间我再来找你喝酒。”

　　“随你。”姜宿说完，又补充道，“下次别再带着麻烦过来就行。”

　　谭以朽轻笑，“不会了。”

　　姜宿低声嘟囔了一句“不会最好”就没继续和他说什么了，等谭以朽带着唐寄离开后，他看了眼药柜，长叹一声，才露出满目的肉疼之色。

　　“我的药迟早败光在你身上。”

　　奈何是自己交的朋友，咬着牙也得继续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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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山就在埋骨城的城东，是众人皆知的禁地，连赫赫有名的大妖在进山前也要好好思量一番。

　　若是放在百年前，就算有人心情不好踏平了这座山都没事，但自从埋骨城来了位剑仙，只要胆敢进山的，无论是妖是人，最后都是被一剑封喉的下场，死的干脆利落，连血都没多流。

　　那位剑仙就住在昆山上，没人知道他是从哪来的，叫什么名字，但所有人都知道——想活命就离昆山远点。

　　而此时那位在众人口中脾性古怪差劲的剑仙正小心翼翼的将怀中少年放在床上，唯恐碰到了他身上的伤口——如今的唐寄只是一介凡人，肉身脆弱。

　　谭以朽站在床边，看着他尚且稚嫩的样貌，下意识的想起了上一世的唐寄，想起他们的初见，又想起了最后那个男人将灵石塞进自己手里的样子。

　　“唐寄……欠你的命，我会还给你。”

　　他弯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伸出手在唐寄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灵光在指尖一闪而过，快到让人以为那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