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陵城怪事（惊鸿一瞥）

雨从天而降，落在青石板的地面，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已经到了傍晚时分，这几日明月楼生意冷清，江晚筝也落得清闲，慵懒地躺在藤椅上，半眯着双眸。

忽然，门口传来隔壁酒楼掌柜的声音：“晚筝姑娘，城东出事了。”

“出事！”她猛然睁开双眼，转脸看向孙三娘，“孙掌柜，出什么事呢？”

孙三娘一脸愁容，叹了口气道：“这几日陵阳城总是有女子失踪，结果在城东破庙发现了她们。我的侄女也失踪了两天，就怕也在……”

江晚筝站起身，拿起一把油纸伞朝着门口走去：“孙掌柜别急，我陪你一同去看看，兴许结果不会那么糟。”

她合上明月楼的门，与孙三娘一同步入雨幕中。城东离明月楼有三条街的距离，她们赶到的时候，破庙外已经站了好些人。

两人好不容易拨开众人，终于走到了前方。她抬头看了看这庙，早已年久失修，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一股潮湿的味道从庙里面飘出来。

城里的衙役把庙围了起来，外面人也不许靠近。她瞧见衙役们的脸上都格外紧张，心中微微一沉。

天色越来越暗，雨也越下越大，淋在破瓦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她看着衙役们抬出一具具尸首，白布盖在女子们的脸上，看不清楚她们的容貌。

“死，死人了……”孙三娘双腿一软，整个人差点跌倒在地。

江晚筝赶紧扶住她，安慰道：“孙掌柜，现在还没确认，也许这里面没有你的侄女。”

孙三娘想看又不敢看，双手合十说：“希望我侄女不在里面。”

衙役们把尸首抬在屋檐下，为首的王捕头走上前，面色沉重的对大家说：“家中有女子失踪的，一户户的上来确认，看看有没有自家的亲眷。”

众人排着队，一家家的走上前翻开蒙在尸首上的白布，一时间哭声响彻一片，更有甚者直接哭晕在当场，被家人搀扶着离开。

“我可怜的女儿。”

“我的小妹。”

悲怆的声音传来，一声声刺入江晚筝的耳间，悲伤的气氛瞬间弥漫在周围。她皱了皱眉，不禁感慨一声：“可惜了，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

终于轮到孙三娘了，忐忑不安地走到屋檐，惨白着脸对衙役说：“我的侄女失踪两天，不知是否在此？”

衙役掀开第一具尸首脸上的白布，孙三娘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赶紧摇了摇头。接着衙役又揭开下一位脸上的布，直到把所有的都看遍了，都没有发现孙家侄女。

江晚筝也仔细观察着这些尸首，她们的身体萎缩的厉害，好像干枯的树木一般失去了生机，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死状。她见状不禁皱了皱眉，抬头看向王捕头道：“王大哥，她们死的有点奇怪。”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待会儿还得把她们带回衙门，等事情调查清楚了，再送还到各家。”王捕头深深叹息一声，关切的问道，“晚筝姑娘，没吓着你吧。”

她秀气的脸庞一如既往的安静，摆摆手道：“之前咱们一起喝酒，你经常给我讲奇闻异事，胆子都练出来了。”

“那就好，既然这女子里面没有孙掌柜的侄女，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王捕头对她们嘱咐道。

“对，我们这就走。”孙三娘点了点头，紧张地握住她的胳膊。

忽然，她听见破庙里面又传来一声惊呼：“找到凶手了，他就在里面。”

下一刻，衙役们冲进去把一个年轻的公子押了出来，这人长得白白净净，穿着绫罗绸缎。如果不是他手中握着一把滴血的短刀，根本和杀人凶手联系不起来。

这时众人一下子群情激奋，大家都想冲上去揍他，为自己的女儿和姐妹报仇。衙役们见状，赶紧把亲属们拉开，王捕头走上前，双手抱拳对着大家说道：“你们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弄清楚真相的。”

年轻公子神情恍惚，似乎受到了刺激般，看着手中的鲜血疯狂摇头：“我没杀人，真的不是我做的，求求你们相信我……”

众人已经红了眼，见他手上沾满了鲜血，又握着行凶的短刀，没有任何人愿意相信他的话。一个个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这一切都被江晚筝看在眼中，秀眉微微一蹙，看起来事情不容乐观。只有她清楚面前这位所谓的凶手，不过是一个替罪羊，女子们的死因根本不是普通人所为，她们是被夺走了生命精元。

她看着衙役们拖着年轻公子往外走，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他体内有一丝光源涌动。她眸色一变，紧紧注视着这位“凶手”，他的身上有光的碎片。

孙三娘瞪了凶手一眼，双手插在腰间骂道：“真是该死，长得人模人样的，做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江晚筝轻咳一声，拽了拽孙三娘道：“孙掌柜，我们还是找找你侄女吧。”

“好，咱们走。”孙三娘跺了跺脚，念念道，“也不知道侄女去了哪里，去寺庙烧个香，结果不见人回来。”

她扭头看向孙三娘问道：“孙小姐去的哪座寺庙？”

“咱们陵阳城最出名的寺庙就是云香寺，她说去寺庙烧香求姻缘，结果一直未归。”孙三娘眼圈一红，声音也有几分颤抖。

“你别急，我会帮忙寻人的。”江晚筝安慰她道。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不知不觉回到明月楼。她的铺子挨着孙三娘的酒楼，两人也算是多年的邻居，不可能坐视不管。

孙三娘见天色已晚，暗叹一声说：“晚筝姑娘，谢谢你陪我。等到了白天再去寻人吧，虽然抓住了凶手，可我这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好。”她拿出钥匙，打开明月楼的门，“天色不早了，孙掌柜也早点歇息吧。”

她目送孙掌柜离开，看着疲惫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时雨停了，她收起油纸伞，看向身旁的小巷，轻笑一声说：“出来吧，何必躲躲藏藏。”

话音刚落，一位年轻女子从小巷里缓缓走出，她摘下斗篷，露出一张娇美的面容，发如青丝肤如白雪。

江晚筝觉得女子看上去眼熟，仿佛在什么地上见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她拢了拢额前的刘海问道：“姑娘，找我有何事？”

“掌柜，我们能进去谈谈吗？”女子神情焦急，黑眸中满是渴求。

“随我来吧。”她推开门，把女子迎入铺内。

女子紧随其后，踏入明月楼的瞬间，合上铺子的大门。她一脸歉意的说：“我接下来说的事情很重要，所以多有得罪。”

江晚筝脸色平静地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喉说：“姑娘的做法真有意思。”

女子抿了抿唇，纤细的双手交叠在一起：“我叫柳红颜，是一名舞姬，这次到明月楼来，是想请掌柜的帮忙。”

她眉头一挑，难怪这个名字如此耳熟，柳红颜的舞犹如惊鸿一般出神入化。前些时日戏班在城中表演，她有幸得以一见。

“姑娘的惊鸿舞跳得不错，不过你们在城中也是短暂停留，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助地方。”她客客气气的问道。

柳红颜窈窕的身姿往前一倾，鼓起莫大的勇气道：“那些女子都是我杀的，与那位萧公子无关。还请掌柜的帮忙，把萧公子从衙门带回来。”

江晚筝倒了一杯茶，把青色的茶杯递入女子手中，徐徐的说：“柳姑娘太高看我了，纵然王捕头与我相识，可萧公子牵扯进命案，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出来的。”

“掌柜何出此言。”柳红颜眉头一皱，紧握住青色茶杯，“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这一点我能感觉出来，所以拜托掌柜帮他洗刷冤屈。”

江晚筝细细打量了她一眼，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腰肢纤细的可以盈盈一握，仿佛一股风就能把她吹走。如此娇弱的美人儿，又怎么可能是凶手。

“柳姑娘，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没有什么可帮你的。至于萧公子是不是凶手，王捕头自然会有定论的。”她直截了当的拒绝，面色依然十分安静。

“你，你明明可以帮我的……”柳红颜声音微颤，美眸里的希望一点点黯淡下去，冷笑一声说，“明月楼的掌柜，果然十分无情，今日我算是见识了。”

江晚筝看着眼前美人儿，小脸一阵红又一阵白，一副恨不得拼命的架势。她微微扬起唇，重新打开门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柳姑娘，恕我无能为力。也不知你听谁说的谣言，实在是高看了我。”

柳红颜迈着沉重的步子，十分不愿地挪到门口，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她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江晚筝，悲切的说：“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还会这么冷酷无情吗？”

刹那间，明月楼内格外安静，她拿起茶壶的手停留在半空，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