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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罪三彩锁(十一)

断罪三彩锁(十一)

书名:灵钥启案录作者名:闻笛本章字数:2638更新时间:2023-12-27 20:44:49

乐青霄冷不丁被陌生人挟持,塞进陌生的地方,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差一点便要拔剑相迎。

是轿棚里弥漫的香气使他止住了手。

宽敞的车轿仿佛一间闺房,从箱柜到梳妆台应有尽有,正中央摆着一只木桶,桶内是刚刚注入的热水,洁净的水面上飘着一把新鲜花瓣,沁甜的香味便由此而来。

方才挟持他的彪形大汉露出与身形全然不符的谦逊神色,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手中拖着毛巾、皂荚、澡豆,用粗粝的声音道:“乐巡尉,多有冒犯,还望担待。”

乐青霄平生第一次被人服侍入浴。

他只要抬抬手,便有人为他宽衣解带。只要动动脚,便有人为他脱去鞋靴。

这般礼遇厚待,反倒令他浑身不自在,眼看两名大汉拾起皂荚,一左一右向他走来,他急忙摆手道:“我自己来、自己来就好……”

他如闪电般钻进水桶,蹲下身,使肩膀以下全部没入温水。两人侯在澡盆左右,炽热的视线牢牢盯着他。

他使出行军般的速度拼命濯洗,仍觉得时间过得缓慢无比。

末了,他终于披巾出浴,动手更衣。

他的衣裳巡检司发放的官服,外袍与内襟都是体面的配置,唯独鞋袜从老家穿来,又破又旧,被鬼樊楼里的淤泥浸染一番,简直不堪入目。

两名大汉似乎早就察觉他的烦恼,从箱底取出一双崭新的替代品,袜子由上等绵绸织成,鞋子则是柔软坚韧的牛皮革。没等他发话,便蹲在他左右,不由分说将鞋袜套在他的脚上。

他被两人推出轿棚,一眼便瞧见红殊琼。

红殊琼环抱双臂,脑袋微斜,面对刚刚出浴的救命恩人,脸颊竟有些泛红:“临时找来的鞋袜,不知可还合脚?”

乐青霄面露苦笑:“合脚倒是合脚,只是这价钱……恐怕我负担不起。”

红殊琼道:“乐巡尉尽管收下,不必谈钱,权当是我回报你的救命恩情。”

乐青霄却凝正脸色,问道:“姑娘若是有意报恩,与其送鞋袜给我,不如助我一臂之力,彻查余府水鬼案。”

红殊琼眨眨眼,道:“我并非朝廷中人,本来不想插手官兵办案,但你若坚持要我帮忙,我便考虑一下……”

乐青霄露出诧色:“咦?你对余府的案子不是很感兴趣么?昨晚你被水鬼捉去之前,不是正打算前往余府么?”

红殊琼一惊,立刻摆手道:“那是因为我闲极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可方才出来的路上,你一直在询问案情,将每个细节都问得一清二楚,又是为何?”

“那……那是因为我心情愉快,想找人聊天罢了!”

乐青霄总算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会错意了。我的弟弟时常批评我心思单纯,不懂得揣测姑娘家的想法,看来他说得没错。”

红殊琼已然涨红了脸,故意低下头,将视线移向别处。哪知陶园趁她不意,偷偷凑到乐青霄身边,踮起脚尖,压低声音道:“乐巡尉,你别听先生嘴硬,她虽然平日窝在家里不出门,但若赶上冤案悬案,好奇心便旺盛极了,恨不得挤破脑袋也要去凑热闹,你们那位杜掌司每次见了她,脸色就像吞了苍蝇似的,可好玩了……”

乐青霄面露诧色,问道:“咦?原来她与杜掌司相识?”

陶园点点头,正要二度开口,背后冷不丁传来红殊琼的声音:“你这臭丫头?又在宣扬什么歪理?”

陶园吓得打了个激灵,立刻缩起脖子,手指在空中晃了晃,最后指向乐青霄腰间的佩剑:“哪里有宣扬歪理,我不过是看乐巡尉这柄宝剑精致雍容,特地来观摩观摩。”

这个谎话扯得实在不高明,因为乐青霄的佩剑毫不精致,毫不雍容,只是一把破破烂烂的旧剑。

但红殊琼却突然怔住,目光从陶园身上挪开,盯着那剑看得出了神,半晌之后才问道:“乐巡尉,你这把剑不是买来的吧?”

乐青霄道:“原来连你也看出我是个穷光蛋,买不起铁匠铺里的好剑。”

红殊琼摇头道:“那倒不是,此剑其貌不扬,就算摆进铁匠铺,恐怕也卖不出好价钱。但它的制式却独一无二,将锋芒藏于朴实的外表下,常人恐怕难以识其奥妙。”

乐青霄露出诧色:“没想到红姑娘对兵刃也有研究。”

红殊琼微微笑道:“我虽是锁匠,但整日与破铜炼铁打交道,对金石冶炼也略懂一二,不知乐巡尉可否取下剑鞘,叫我瞧瞧里面的模样。”

乐青霄欣然应允,拔剑出鞘,横于身前。

藏在鞘中的锋芒一旦现世,便像是待嫁的美人儿掀开盖头,展露真容,一瞬之间魅如泉涌,叫人难以招架。

三日鹊的学徒纷纷露出惊色,唯有红殊琼仍旧目光炯炯,她微微躬下腰,凑到近处凝神细观,只见剑刃尖端,大约五分之一处,有两条相邻的豁口。

豁口细小,并不影响剑刃的威力,但也没有别的用途,乍看去只是累赘。

陶园也凑过去,口中嘟囔道:“咦,你这剑上怎么有豁口,而且不像是劈斩时留下的损伤,倒像是铸剑时便有的形状,莫非是铸剑师父手滑了不成?”

乐青霄道:“不瞒二位,这把太平剑乃是授业恩师所赠,我也只是拿来用,并不清楚个中玄妙。”

陶园仰起头,问道:“你师父是谁啊?”

乐青霄道:“抱歉,我不能说出他的身份来历,因为我答应过他,要为他保守秘密。”

陶园噘起嘴:“哼,小气鬼。”

“休得无礼。”红殊琼在她脑壳上弹了个爆栗,而后转向乐青霄,道:“尊师想必是位世外高人吧。”

“你怎么知道?”乐青霄再一次面露诧色,刚要追问,便听脚边传来一阵低哑的呻吟声,原来是那“水鬼”苏醒了。

假扮成水鬼的男人已被五花大绑,脱得赤条条的,浑身上下只剩腰间还裹着一块遮羞布,威严尽失,一双浊眼中尽是惊恐的神色。

乐青霄在他面前蹲下身,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同余洪德的命案究竟有什么关系?你若不想蒙冤,便速速坦白实情。”

然而,水鬼只是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红殊琼从旁道:“其实他的身份,从他的所作所为中便可以断定一二。”

乐青霄诧道:“怎么讲?”

“首先,他能在隆冬的河水中畅游无阻,说明他的水性一定很好。其次,他扮鬼的假皮囊,材料非同寻常,想必是找专门的工匠定做而成。乐巡尉不妨想想,需要用到皮囊的行当有哪些?”

乐青霄思虑片刻:“大约是唱戏杂耍一类吧。”

红殊琼点头道:“没错,梦粱城里最近新来了一间杂耍班子,拿手绝活便是龙珠戏水,倘若我没有猜错,他便是其中一员。”

话已至此,那人终于微微抬起头,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杂耍团的人,绰号白鲤。我本来在无锡太湖边打渔为生,若不是那余洪德为了采什么石头,将我赶出家园,我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乐青霄惊道:“你果然同余洪德有仇!”

白鲤立刻摇头道:“但我没有杀他!杀他的人不是我!”

乐青霄又问:“杀他的人是谁?”

白鲤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而是低下头,兀自陷入沉默。

红殊琼摇头叹道:“你昨晚满身血腥,独自出现在余府周遭,不论如何,都无法洗脱嫌疑,白鲤眼看要变成黑鲤,你还打算包庇真凶么?”

白鲤仍旧咬着嘴唇,一动不动。

红殊琼道:“乐巡尉,麻烦派几个人手,将他押至余府。”

乐青霄道:“押去余府自然可以,只怕就算到了余府,他也不愿开口。”

红殊琼道:“无妨,就算他不开口,我也有别的办法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