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效应

“打扰一下，尚博士，有人想见你。”

江城心理研究协会会长办公室，陈晴站在门外敲了两声门，为难地说道。

听到敲门声，正在看荣格1903年发表的《心理学与超自然》论文的尚筱筱一愣。

“小晴，进来吧。”

疲惫地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尚筱筱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见我？”

“是，我知道尚博士您不喜欢被外界打扰，可是对方很自信说您一定会见他。”

“好的，我知道了，他人现在在会客室对吧？”听到这话，尚筱筱眸子划过一丝异样，无所谓地耸耸肩，走向了会客室，“我自己过去就好，你去忙你的吧。”

既然对方如此笃定，那就见上一见吧。

会客室内，刑侦大队队长陈礼坐在正对着门的沙发上，双手撑着膝盖，夹在指尖的烟，烟灰长长的快要落下。

说实话，他是真不愿意和搞心理的谈话，太累。

“我应该不认识你吧？”

见到正主，尚筱筱并没有上前，斜靠在门上，双手抱胸懒懒地打量着陈礼：“找我有什么事？”

如此确信她一定会见的，多半是公职人员，毕竟大家平时不见，但他们已经暗中保护了三年。而公职人员找她，基本上是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到她。

“你就是尚筱筱？”

陈礼明显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女人竟如此年轻。

她的身形很娇小，如同大多数的南方女人，俊俏的脸上，大大的眼睛很灵动，给人一种能够探究心底所有秘密的感觉，笔直的乌黑长发，衬托得本就细腻的皮肤更加白皙。

虽然此时的尚筱筱眉宇间有着一股子不复合年龄的沉稳，但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因为她实在太年轻了。

“你奇怪我看起来太年轻了。要不要再来支烟？”

尚筱筱的反应再次出乎陈礼的预料。

他发现他有些跟不上尚筱筱的节奏。

略微愣了下，陈礼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掐灭手中的烟。

“抱歉……”

“没关系，我也抽，尼古丁虽然有害，但终归能够增加神经传递物的量，让脑中的多巴胺增加，会增加人的自信，让人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说吧，姓名、身份、目的。”

听到这话，陈礼嘴角微微抽搐，瞬间明白了这女人真的不能光看外貌，她是真的厉害。

从进门开始，这场谈话的主导者始终掌握在她手里。

想到自己来的目的，陈礼压下了心里的不适。

“我是陈礼，警察。来找你，是想请你帮我审讯一个嫌犯。”

陈礼坐下来，认真地盯着尚筱筱说道。

介于先前的压迫感，在这场谈判中，陈礼打起了十二分的警觉性。

“什么案子？”

尚筱筱挑眉：“你们警队，应该有专业的刑讯人员才对。”

“内部能解决，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陈礼轻笑。

以尚筱筱的智商，不可能猜不到，他会过来找她，就是因为警队的刑讯人员做不了。

但她还是问了，目的应该是探底。

“哦。”

尚筱筱歪着脑袋，勾起一侧嘴角轻笑。

尾音拖得很长，让陈礼听的头皮直发麻。

“可以。”

半分钟后，她点点头。

“嗯？”

陈礼微愣，就这么简单？

他还以为尚筱筱会趁机提出什么……

“毕竟，配合警方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我自然责无旁贷。如果可以，希望警方能开放三年前7.15专案的卷宗……”

7.15专案！

果不其然，这个女人还是有条件的。

三年前，7月15日，江城心理研究协会的那起案件果然是这女人最关心的事情。

“抱歉，你这个要求，我没办法直接答应你，毕竟7.15专案被定为一级机密。不过，虽然我无法直接答应你，但我可以帮你上报申请。”

陈礼沉思了一会，认真地说道。

“OK，说说案情吧。”

尚筱筱沉默了一会，对于这个答案，多少有些失望。但她也挺好奇的，究竟是什么案子，能把警察逼得来找她。

她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享受着许久未曾享受过的舒适。

“市中心发生了一起持刀行凶案件，被害人和你一样是精神科出名的专家，李耀荣，想来你应该认识。”

“警方第一时间抓获了行凶人，女性，四十到四十五岁……”

“很奇怪，行凶人的精神明显有问题。”

“通过警方的摸查，行凶人与被害人并无任何交集，排除了仇杀的可能性。”

“当时被害人和妻子刚刚逛完商场出来，同被害人一起的人很多，但行凶人只认准了被害人，杀人目标明确，排除激情杀人。”

“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利用精神失常的人作案。警方初步怀疑，这起案件和7.15专案有某种联系。”

“毕竟，能够控制精神失常的人犯罪的，只有心理学专家。”

“我们的刑讯人员完全拿行凶人没办法，所以……”

陈礼简略地将案件叙述，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尚筱筱。

“哦？看来是有些人闲不住了，为何不直接将我当成犯罪嫌疑人带走？你知道我也有这个能力。”

听到陈礼的话，尚筱筱自嘲地说道。

“7.15专案，你也是受害者，我们非但不会怀疑你，恰恰相反，还要重点保护你……”

“带我见见行凶人吧。”

“可以。”

陈礼点头，起身带路。

尚筱筱努了努嘴，一耸肩膀起身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陈礼都在通过后视镜偷偷观察尚筱筱。

三年前，7月15日，江城市闻名世界的心理研究协会，突然发生的那起极其恶劣的实验，仅仅一个小时，便轰动了全国，这女人就是当时所有被试人中唯一的幸存者……

而罪犯之一，就是她的导师。

车子行驶了近两个小时，才来到警局。

刚进警局，陈礼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尚筱筱向审讯室走去。

“陈队，这就是你找来的帮手？”

此时，刑侦队冯莉莉站在审讯室外，双手抱胸，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尚筱筱：“她能行吗？”

原本她还以为，陈礼所谓的精神科方面的专家，怎么着也是个四五十岁的人。毕竟，这么多学术知识，光是学完，也都三十多了。

可尚筱筱只有二十多岁，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被成为专家的人啊。

“呵。”

尚筱筱随意地扫了眼冯莉莉，直接无视她说的话，指着面前的门询问道：“这里？”

“嗯。”

陈礼点点头：“嫌犯情绪似乎……”

没等他把话说完，尚筱筱已经先他一步走过去。

开门、进门、关门。

一系列动作，嚣张得不能再嚣张了。

“陈队，你这找的什么人啊，一点教养都没有。”

冯莉莉更看不下去了。

陈礼苦笑，尚筱筱是挺嚣张的，但她的确有嚣张的资本。

“收起你的情绪，这是在工作！”

他板着脸，不满地扫了眼冯莉莉。生怕这个小祖宗，一个不小心，把他好不容易请来的大神惹毛了。

话音刚落下，审讯室的门就开了。

尚筱筱从里面走出来，冲陈礼耸了耸肩膀：“她是真的疯了。”

“废话！”

冯莉莉一愣，瞬间炸毛地吼道：“不然让你来干嘛！”

为了这个女人，陈队居然吼她！

如果这女人真有本事，她也就忍了，可是这女人进去之后，就只是重复了一下他们已知的结论！

这不是说废话么？

感受到明确的敌意，尚筱筱微微皱眉，很不爽地打量着冯莉莉。

“尚博士，别生气。”

陈礼毕竟是多年的老警察，察觉到她的敌意，上前一步挡在冯莉莉面前：“莉莉也只是着急了点，没有恶意的。”

“哦。看来她是喜欢你。”

这句肯定的话一出，瞬间弄得冯莉莉和陈礼红了脸。

“不是的，我只是……”被人戳破了小心思，冯莉莉看了一眼陈礼之后，这才慌乱地解释。

“陈队，不好了。”

就在这时，队里的小刘拿着手机快速走了过来，打断了冯莉莉的解释：“有犯罪嫌疑人打来的电话。”

“什么？”

陈礼一愣，下意识觉得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了：“给我听听。”

“是。”

小刘点点头，打开方才接收到的录音文件。

“呵呵……距离案发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你们还是毫无头绪？那我免费送你们一条线索，我的下一个目标是，尚筱筱……”

声音是用处理器处理过的，完全就是网络上读文的那种机械声音，并没有什么好调查的。

“杂音呢？分析过了吗？”

陈礼脸色有些难看。

犯罪嫌疑人如此嚣张，竟然直接挑衅警察，这个绝对没法忍。

“分析过了，周围异常安静，丝毫杂音都没有。”

小刘摇摇头。

在来之前，他已经让专业痕迹勘察人员分析过这段录音了。除了生冷的机械声，再没有别的任何声音了，没有可以捕捉的线索。

“狡猾。”

陈礼狠狠地咬牙。

犯罪嫌疑人这招，看似在挑衅，但也很聪明。

他这么做，会短时间内扰乱他们的情绪，让他们失去冷静的分析能力。

哪怕只是短时间，对于犯罪嫌疑人来说，也是有利的。

“陈队，龙城那边派来的刑讯专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