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轻松

颜辞镜大获全胜，任楠黑着脸离开了。

他走之前撂下了狠话，“你等着，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颜辞镜没当一回事儿，她待会儿还要登台表演，没那么多闲工夫去关注无关人员。两人交锋前后加起来不超过半小时，等其他成员回到化妆间时，颜辞镜已经和个没事人一眼坐在镜子前面继续描她的脸谱了。

郝晨推开门走了进来，他一边摘下头带放松了额角，一边问颜辞镜：“你的妆还没画完？今天有点慢啊。”

颜辞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恩，有点事耽搁了。”

郝晨张张口，想问问她因为什么事耽搁了。而且今天在表演途中出现错误，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她。这让郝晨有些担心，又有些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颜辞镜有哪里不一样了。

郝晨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他握紧了双手，张开的嘴巴又闭了起来，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说：“那、小镜你动作快点吧，马上就轮到你了。”

又顿了顿，郝晨面露羞愧，道：“抱歉，我、我得先走了。我妈刚才给我发短信，说郝文今天不舒服请假在家，我得早点回去照顾她，你的生日……”

颜辞镜比了个“OK”的手势，“没事，你快回家陪你妹妹吧，我的生日是小事。”她没有过多在意，理了理戏服上的褶皱，照了照镜子，觉得准备就绪，和郝晨道别后，匆匆忙忙离开了化妆室。

郝晨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再也瞧不见，才脱下了戏服。戏服拿在手里很有重量，郝晨垂眸，看着黑底白边勾勒出繁复花纹的袍子，抬手摸了摸，才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处。

颜辞镜并不知郝晨的复杂心绪。郝晨是个心思敏感细腻的人，相对来说，颜辞镜就显得粗枝大叶一些。再者她一向奉行“不要让戏外的环境玷污了戏里的人”，即是说只要踏上乐舞台，那她就不是颜辞镜，而是戏中人。戏外属于颜辞镜的一切，都与她这个戏中人没有半分关系了。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杨贵妃展开扇子，纤细的手指姿态优雅地微微一翘，嗓音既柔且怨，行行如玉立，足下生莲花。她身姿摇曳，且唱且行，及到一个小高潮，贵妃的腰轻轻一扭，唱腔如悠扬的大提琴在铺垫后拔高拉长，水袖一甩，慢慢回头。

倏然台下掌声如雷动。

颜辞镜下了台，胸膛还在不住得起伏。她的额头布满汗水，但是眼睛却闪闪发亮，这会儿不论是谁见了她，都能感觉出她的喜悦来。

颜辞镜平稳住呼吸，利落的摘下头饰，脱下了戏服。雍容华贵的杨贵妃摇身一变，又变回了野性张扬的颜辞镜。她卸了妆，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手里扣着一支烟，颜辞镜走到了外面，才拿出打火机点燃。

她一向有下了戏抽支烟的习惯，那代表角色的灵魂从她身上离开，而她自己已经回归。

没吸两口，一把略有耳熟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似乎我每次在你唱完戏后见到你，你都在抽烟。”

颜辞镜转头，果不其然看到一头熟悉的卷毛，她嘴里叼着烟懒懒地往身后看了一眼，没有搭腔。

白鹤书的唇角浮起一抹揶揄的微笑，“这是你的习惯么？”

“算是吧。”说着颜辞镜吐出一个烟圈。

白鹤书一本正经道：“就像是父母因为糖吃多了会得蛀牙而不让小孩子吃糖，但小孩儿明知道会对身体有害，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吃糖的欲望而偷偷买来吃一样么？”

颜辞镜嗔怒地瞪他一眼，“你是在说我像个小孩子一样控制不住自己？”

白鹤书偷偷地笑，“我这是在夸你童真未泯。”

颜辞镜倒也没有真的生气，她又喷出一口烟雾，将烟扔在地上，用脚碾了两下。

“我倒觉得挺奇怪，这两天怎么在哪儿都能看见你。”她看向白鹤书，似是认真似是玩笑地说道。

白鹤书微笑：“听说今天剧团有演出，我是特意来捧场的。”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颜辞镜一边回嘴一边走向休息室，“这个点也不早了，我请你吃饭吧，算是谢谢你昨天为我庆祝生日。”

“好呀。”白鹤书跟在她身后，笑得双眼微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颜辞镜把他带到了自己平常总和郝晨一起光顾的一家小店。老板是一对夫妻，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有时会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夫妻两人为人热情，小小的店面打理的干干净净。店里主做家常菜，不仅价格实惠，而且色味俱佳。此时正是饭点，店里吵吵嚷嚷地好不热闹，人头攒动，打眼一看似乎无处落脚。

颜辞镜是店主的老熟人了，她走过去和老板娘说了几句，又指了指白鹤书，老板娘听得连连点头，笑眯眯地说了什么后，颜辞镜回来了。

她说：“再等一会儿，马上就有我们的位子了。”

白鹤书点点头，“没关系，不着急。”他左顾右盼，像是拿到新玩具的孩子，一脸新奇的表情，让颜辞镜笑了笑。

“你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白鹤书老实回答：“确实从来没来过。”

颜辞镜笑笑，大大方方地表示：“这家店瞧着是不起眼，但老板娘做的酱大骨是一绝，保管你吃了就再也忘不了。”

白鹤书也没什么不自在，他乐呵呵地点头，道：“好呀，那我就等着了。”

人员流动的很快，不一会儿他们就等到了座位，颜辞镜已经提前和老板娘点好了菜在灶上坐着，他们刚坐下没多久，一盆浓油赤酱，油光水亮的酱大骨就被端上了桌。

白鹤书明显没经历过这架势，他笨手笨脚地夹起一大块猪腿骨，可是瞧他的样子完全不懂得该从何处下手，似乎不论如何，都避免不了脸被沾上酱汁的命运。

最终他还是破罐破摔，闭起眼随便找了个地方下口。

“咔嚓”一声几不可闻的声响，白鹤书把骨头给咬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