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故人

喜欢么？

当然喜欢。

颜辞镜胸中奔涌着万千情绪，从食道上涌到喉头，她想说些什么，然而千中修辞万种表达，她竟说不出来一句话，唯有直愣愣地看着白鹤书。

白鹤书微微收拢脸上的笑容，敛眉低目，有些挫败地说道：“不喜欢么？……虽说请客吃饭送花是前辈们总结下来最稳妥的方法，但就像你说的，总归还是有些俗气了，所以想说今天这饭吃了，花就以另一种方式送了。……结果还是失败了啊。”

这让白鹤书有些懊恼。

“——不。”

颜辞镜道。她微微笑起来，“我很喜欢。”

她表现的一派从容，大方得体，但她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她的心乱了。

颜辞镜忍不住想问白鹤书：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颜辞镜并不迟钝，她能感觉出来白鹤书对她有好感。但对于辨别人的情绪这方面她实在不擅长，她不知道白鹤书这好感是因为喜欢她想要追求她，还是把她当做朋友一样的对她好。

她想问问清楚，但又怕自己自作多情，最后搞得两个人都尴尬。

于是心中那叫嚣的疑虑还是缩了回去，当了回缩头乌龟。

颜辞镜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去趟卫生间”，便匆匆地跑出了门。

她来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凉水冲了把脸，顿时清醒了许多。她抬头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镜中的女人可以说的上是极漂亮的。

颜辞镜的面容偏向古典，柳眉樱唇，鼻子挺俏，一双大眼睛黑而有神，平常眉宇间的飞扬洒脱变成一股说不出的惆怅，让她带了一丝我见犹怜的气质。

颜辞镜自语道：“你说你，除了有张漂亮的脸，会唱几嗓子京剧外，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她并非妄自菲薄，而是有着清醒的自我认知。

白鹤书是什么人呢？他高知家庭出身，家教良好，本人也能力出众，二十几岁就开了公司，这些颜辞镜拍马都赶不上。他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要不是因为京剧，他们也不可能会有交集。

拍了拍脸颊，颜辞镜把脸上的水珠擦干。

“清醒点，颜辞镜，不要自作多情，徒增笑柄。”

自我警告一番，颜辞镜确定自己那颗稍微萌动的春心又被按了回去，再无出头之日后，将自己整理了一番，安然走出卫生间。

没想到狭路相逢，竟然在卫生间门口遇见了从前和自己不对付的故人。

不过那都是好些年前的旧事，颜辞镜也不打算旧事重提。眼看着对方眯起眼睛打量自己，思索了片刻一副恍然的样子，她就知道对方应该是认出了自己，抢在对方说话前，颜辞镜道：“齐蕊，好久不见。”

对方也扬起一个礼貌性的微笑，“颜辞镜，好久不见，似乎高中毕业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吧，你最近怎么样？”

颜辞镜客套着，“还行吧，你呢？”

“我？”名为齐蕊的女子捂嘴轻笑一声，特意晃了晃无名指上黄豆大钻石戒指，一脸娇羞道：“我结婚了。今天是我和我老公的结婚纪念日，他特意带我来这个有名的私人会所庆祝，你是不知道，这个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对了，你呢，你在这儿又干什么？工作？”

这人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幅德行，真是一点都没变。颜辞镜平淡地想着，口中也平淡地回答：“我也是过来吃饭的。”

“你？！”齐蕊诧异地打量着颜辞镜，做作地哼了一声，“我听说你当年没考大学外出打工去了，怎么……”

齐蕊的目光聚焦在了颜辞镜的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哦——我知道了。你别是傍上了什么大款了吧？”

颜辞镜目光一凝，冷冷道：“齐蕊，你别血口喷人。”

“诶哟！”齐蕊涂了丹蔻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卷着自己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说出来的话也没带多少诚意，“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是性子比较直，你别见怪呀。”

她冷笑一声，站直了身体，以居高临下的态度睥睨着颜辞镜，“我告诉你，来这间会所的人非富即贵，敢问颜大校花如今在哪儿高就，竟有能力跻身年薪百万俱乐部了？”

颜辞镜仍旧冷着张脸，暗自咬牙，“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齐蕊怪笑一声，“自然。正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谁都只能对自己负责，你说是不是啊？”

颜辞镜到底心性修炼不到家，对这种没事找事，爱妄自揣测的人还是忍不住反驳：“我是和我朋友一起来的，请你说话放客气点。”

“朋友？谁知道是什么朋友呢……”齐蕊冷哼一声，才不管她的自我辩解。

“你……”颜辞镜忍不住发怒。

就在这当口，一众西装革领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一脸不耐烦，“齐蕊，你还磨蹭什么呢？就等你了。”

齐蕊立马变了个脸色，她娇嗔道：“老公，我就是遇见了老同学，说了几句话。”

男人的目光从齐蕊身上移到了颜辞镜身上，一抹惊艳从他眼中闪过。男人的脸上一改刚才的不耐烦，挂上了笑容，对颜辞镜道：“哦？你是小蕊的朋友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男人前后的反差让齐蕊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抹怨毒。

颜辞镜嘲弄地看了齐蕊一眼，冷笑道：“不敢，我和尊夫人可不熟，不敢瞎攀关系。”

男人热脸贴了冷屁股，一时也讪讪然。

齐蕊立刻反应过来，搂着男人的胳膊道：“我这个同学可了不起了，她从小就热爱京剧，长大后为了追梦甚至放弃了高考跑去打工，听说现在在戏剧团里工作，每天还能登台表演呢，也算是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吧。说起来，当时班里那么多人，我最佩服她了，毕竟可不是谁都有她这个勇气放弃一切去追逐梦想的……”

男人的眼神也随着齐蕊的话从欣赏到惊讶再到混合着轻蔑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