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又见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颜辞镜最终还是没能在落雨之前赶回家。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行走，心中一片空茫。

她现在不知要如何是好了，因为自己的原因摧毁了戏剧团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信誉，痛苦和愧疚要压到她。她再也不能安慰自己事情会好转。

难道真的让自己去求那个黄毛么？他会如何羞辱自己？

雨水顺着颜辞镜的头发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模糊了视线。颜辞镜擦去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可是越擦越多，最后他索性放弃了。

街道上行人匆匆而过，汽车呼啸，周围是嘈杂的，可颜辞镜却感觉天与地都安静了下来，唯有自己置身其中，那么孤独与无助。

她沿着墙角蹲了下来，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她从不信神佛，也没有什么信仰，此时却希望这漫天神祇能有一个低下头来看看这人世间，看到这世上有个无助的她，能从天而降帮帮她。

颜辞镜知道这太过怯懦，可她要被压垮了。

雨忽然停了。

颜辞镜抬头，发现并不是雨停了，而是头顶上遮了一把伞。撑着伞的男人原本有一头蓬松柔软的卷发，在倾盆大雨湿溻溻地粘着头皮，看上去有一丝可笑。但颜辞镜直愣愣地注视着这个男人，只觉得这世界上没有比他更英俊的人了。

白鹤书眼带担忧地望着蜷成一团的颜辞镜，问道：“你没事吧？”

这把清亮的嗓子把颜辞镜从安静得可怕的空间中拉回了尘世间。颜辞镜摇摇头，嗓音沙哑地问道：“……你怎么在这？”

白鹤书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汽车，道：“刚开车从这边经过的时候看到一个人蜷在这儿，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没想到是你。”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颜辞镜，又问了一遍：“你还好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要我送你去医院么？”

颜辞镜摇摇头，扶着被雨水浸湿的墙皮慢慢站起来，“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没事。”

白鹤书察觉到她掩饰不住的糟糕情绪，问道：“是出了什么事么？需不需要我帮忙？”

颜辞镜用看一个远古动物的稀奇眼光看着白鹤书，直把他看得不自在起来。

“怎么了？”

白鹤书有些别扭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帮我？”颜辞镜问。

白鹤书反问道：“不是你说的，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还需要问为什么么？”

颜辞镜摇了摇头，紧绷的神情变得洒脱起来。她轻笑道：“古人曾言：‘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我原来从不相信会有这事，但现在我想我懂了。”

她垂下眼皮，柔声道：“谢谢你，白鹤书。”

白鹤书心中砰地跳了一下。他第一眼见到脱下戏服的颜辞镜后，这个漂亮的女人就是骄傲的，自信的，带着一种野性的不容驯服的魅力。所以今天在这场大雨中、这个陈旧的墙角处看到可以称得上是脆弱的颜辞镜，心忽然就感到了疼痛了。

他想帮帮她。

看颜辞镜的样子，白鹤书就知道了她遇到了困难。

现代人或多或少都有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白鹤书不敢说自己是个多热心的人，也不敢肯定如果今天在这里的人不是颜辞镜，他是否还会伸出援手。

但他脱口而出是否需要帮助的那一瞬，他什么也没想。不管自己是否能解决，或者是否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他只是想到：我要帮助她。

在意识的更深处，他想的是：我想让她再次开心起来。让她一直保持着那自信洒脱，充满野性魅力的笑容。

白鹤书自己也很疑惑，他同颜辞镜加上今天，不过见了三次面。但从第一眼见到颜辞镜起，这个人就牵动了他的情绪。所以在今天他能做出如此举动，似乎也就没有那么奇怪了。

白鹤书轻轻呼出一口气，释然地笑笑。

他如今并没有很清楚自己对颜辞镜是什么感觉。一见钟情似乎说不上，但他确实对颜辞镜抱有好感。那么便听从心的指挥，只要顺从心意，或早或晚，他会搞清楚的。

维持着礼貌的距离，白鹤书向颜辞镜问道：“雨越下越大了，附近也没有什么避雨的地方，要不要去我的车里坐一坐？”

见颜辞镜直直地看着他，白鹤书又说：“如果你不放心我的话……”

颜辞镜没等他说完就径直打断，“走吧。”

白鹤书抿起唇角，露出一道浅浅的微笑。

“好。”

他把雨伞向颜辞镜那边又倾斜些许，确保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伞下，自己的半边身子都被淋湿了，也没有在意。

白鹤书的车空间很大，皆是真皮座椅。

颜辞镜认识的车标不多，但车尾标记的四个圈还是认得的。这车看着就价格不菲，颜辞镜看着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身，犹豫着徘徊在车门口。

“怎么了？”白鹤书疑惑。

颜辞镜抿了抿唇，“你这车肯定很贵，我这衣服都是水，进去会把车里弄脏的。”

白鹤书不在意一笑，“这有什么，车就是给人坐的，若是因为价格的贵贱而有所区别，才是本末倒置。”

颜辞镜本就洒脱，听见白鹤书这么说，也就不再推脱，大大方方地坐进了车里。

白鹤书给颜辞镜关上车门，才绕到另一边坐上驾驶座。他抖落伞上的水珠，一把合住，又套上袋子，丢进了汽车后座。

整理干净后，他打开车上的储存箱在里面翻找片刻，摸出来两条毛巾。

白鹤书拿起其中一条递给颜辞镜，解释道：“这是干净的。当时从超市买了就放进了汽车里，还没人用过。”

颜辞镜点头接过，“谢谢。”

她展开毛巾先擦了擦头发，把还在滴水的发梢吸干水分后，擦开始擦拭身上。她的外套防水，内里并没有湿透，是以她随便擦了擦就转去擦自己的皮包。皮包是敞开的，里面的很多东西都被雨水浸湿了，幸好东西不多，颜辞镜把它们一一拿出来。

可能她的动作幅度太大，包里的有几样东西掉了出来。

白鹤书赶在她之前把东西拾了起来。

那是一张长方形的卡片样的东西。白鹤书拿到手中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不由惊异地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