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难堪

早上七点，乌云密布，燕子低飞。

颜辞镜出门前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外面，闷闷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思索片刻，觉得这雨一时半刻也落不下来，而她的背包较小，装不下长柄的雨伞，拿在手里也不方便，便决定不带伞出门。

锁好出租屋的铁门，钥匙塞里背包左侧的口袋中，颜辞镜踏上了去七中的路途。

今天是周末，所以虽然这个点是上班高峰，街道上的车辆并不如何拥堵。只花了半个小时，颜辞镜就到达了目的地。

七中的大门气势恢宏，招牌在日光下熠熠发亮。

颜辞镜深吸了口气，走到校门口的传达室处礼貌地敲了敲向外的玻璃窗，问道：

“您好，我找一下祁主任。”

祁主任就是团长的同学，颜辞镜希望这位主任能看在团长的面子帮帮她，让她见一见这次汇演的负责人。

传达室的窗户开了。一张布满沧桑皱纹的脸探出头来，浑浊的双眼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颜辞镜。

颜辞镜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

“您好？”

看门人漠然地移开视线，丢下一句“等着”，啪地把窗户又关上了。

颜辞镜暗自轻叹一声。心中想道：真是出师不利啊。

仿佛印证了这句话，不一会儿看门人又打开了窗口，说：“祁主任不在。”

颜辞镜赶忙问：“那请问祁主任什么时候回来呢？我可以等。”

看门人反问：“你是什么人？”

颜辞镜一顿，脑子飞快转动，说道：“我是祁主任原来的学生。之前一直在外地工作，现在回本市来发展了，所以想拜访一下老师。平常上课时间不敢来打扰，听说老师周末上午会来学校值班，所以才这个时间过来看看。”

她微微提高拎在手中的礼品，示意看门人。又冲看门人露出一张乖巧懂事的笑脸来，成功地让看门人缓和了脸色。

“祁主任有事出去了，再有半个小时就回来了。”看门人按开按钮，学校的伸缩门缓缓打开，“你进去等吧。”

颜辞镜向对方表达了真挚的谢意，这才提着礼品进了学校。

七中的占地面积并不小，建筑规模庞大，颜辞镜站在指示图前研究了片刻，才找到行政楼的位置。

她缓步向着认准的方向走了过去。路上遇到了三三两两的学生，抱着课本急匆匆地走过，有几个人好奇地停下脚步看了她几眼，颜辞镜看回去后并露出微笑点点头，学生反而局促地跑开了。

颜辞镜不由有些怀念起自己的中学生活来，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出神想了片刻，再回神发现自己被一个娇小可爱的女生拦住了去路。那女孩梳着短发齐刘海，一张圆润的面孔此时正红扑扑的，看上去一副羞涩的模样，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姐姐，请问你是天元戏剧团唱《霸王别姬》的虞姬么？”

颜辞镜吃了一惊。这是她第一次在路上被人认出来，心里有些惊讶也有些开心。她露出笑脸，回答道：“是呀，怎么了么？”

女生看上去仍是很紧张，但面上的喜悦却是掩饰不住，她开心道：“我特别喜欢你扮的虞姬！看上去好漂亮，特别有气质，而且唱得也好。”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低头，“虽然我对京剧没什么了解……”又抬头，眼神发亮道，“但看到了你的表演让我对京剧燃起了兴趣。我觉得你们也非常伟大，我听朋友说过，现在搞这些传统文化的人的境况不是很好，国家对这方面缺乏保护和支持，现代人对这些东西也不感兴趣……但我想说，你们做的一切都非常有意义，希望你们不要放弃，我会一直支持你们的！”

女生说完，脸红了个彻底，略点了点头就匆匆跑走了。

颜辞镜呆立在原地。

女生说得其实没错。不说其他行当，他们这些唱戏的人日子过得确实艰苦。不说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但拿到手里的钱确实不多，每次发工钱颜辞镜都要算着花，恨不能一分钱掰成两半。有很多戏曲人因为觉得这个行业没前途，纷纷放弃了戏曲改去找其他工作。

这些困难不能打倒颜辞镜，但有时候确实会觉得累。京剧说到底是个舞台上的营生，需要观众。她固然可以自得其乐，但也更需要观众对她表演的欣赏。每当看见台下的观众打着哈欠一脸百无聊赖的模样，甚至是直接睡过去的时候，颜辞镜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受，无奈生气伤心失望……百感交集。颜辞镜一度觉得属于他们戏曲人的未来是灰暗的。

然而今天这个女学生堪称莽撞的一通表白，宛如一针强心剂，让颜辞镜对京剧的未来又充满信心。

不论今天汇演的事会有个什么结果，这一趟也不算白跑了。

颜辞镜在心里暗暗想到。

她给自己打着气，走进了行政楼里。接待处坐着一个年轻的姑娘，见到颜辞镜先是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带上了职业笑容问道：“您好，请问您找谁？”

“您好。”颜辞镜点点头，“我是天元戏剧团团长的朋友，我找祁主任。麻烦您和他说一声。”

“好的。”姑娘表示记住了，“祁主任现在不在，他应该马上回来，要不您先在接待室等他一下？”

颜辞镜表示同意，“好的，谢谢。”

年轻姑娘把她带进一间会客室，布置简单。颜辞镜随便选了个方形沙发坐下，待姑娘拿来一杯水放在她面前的小茶几上，又道了声谢后，目送姑娘离开。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接待处的姑娘进来了，说：“不好意思，祁主任今天特别忙，可能不会回学校了，要不您改天再来？”

颜辞镜皱眉，“那李主任呢？或者王主任在么？”

“这……”姑娘为难道，“我再去给您问问。”

过了一会，姑娘进来了，说：“实在不好意思，李主任和王主任都没空，您还是请回吧。”

颜辞镜心里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