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泰山压顶

他爬上了神像，假装左敲敲右打打，而后指了指东岳大帝的胸口，一本正经说道，“古书上说，金心银胆铜肺叶，意思就是神像的心是用金子做的，胆是用白银，而肺叶就是用铜镜，不知道几位军爷先要哪件东西？”

“我说你是傻叉吗？”金丝眼镜率先开骂道，“当然是先挖金子了！没有金子你他妈就给我吃黑枣去！”说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根烂铁棍丢给了袁小飞。

袁小飞捡起了铁棍，掂了掂还挺趁手，他暗叫了声得罪了，就用力凿击神像胸口，咣当一声，破了一个小口，这人铆足了力气，连凿了五六下，直凿得金漆剥落，泥胎破裂，可是还是什么也看不到，神像很是厚实，泥巴胎凝固了上百年坚硬得跟水泥一样，这样凿了许久，他虎口都开裂了，染得铁棍都是半截猩红。

又过了片刻，袁小飞突然大叫道，“找到了！好大一块金子！”

一群日本人纷纷围了过来，眼露精光道，“哪里？在哪里？”

袁小飞又指了指神像胸口的位置，说道，“军爷快看这里，是不是亮晶晶的一团？就在里面。”

“搁哪呢？你是不是在蒙我？”那个金丝眼镜端了端眼镜说道。

“还没看到吗？在这里，你们过来看嘛！”袁小飞抹了抹汗。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抬起了头。袁小飞瞅准时机，突然往外一跃，一把拉住绳索用力一扯，他人的重量下坠，只听得咣当一声，这个神像再度被拉倾倒了下来。

只是这一次，袁小飞拨了下手里的六小弦，一枚暗青子打了出去，直接飞断了两条支撑的绳索，神像犹如泰山压顶般直接朝日本人压去。

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是一阵惨叫伴随着轰隆巨响，神像砸得是四分五裂，无数的金银珠宝碎渣冲破了泥胎迸溅了出来。

日本人也瞬间淹没在五彩斑斓的碎片里，整个大殿内碎渣混合着血肉喷吐了一地，像盛开了一朵妖异的花朵。

这东岳大帝体内果然藏了无数的宝贝，只是袁小飞此刻毫无惊喜之情，因为那个小队长森田和金丝眼镜居然逃过了一劫，那个金丝眼镜是因为谨慎站得远了些，而那个森田小队长纯粹是身手矫健，在神像跌落的一瞬间，他反应最快，一个翻滚就躲开了危险，显然是平日里训练有素。

森田稳住身子，一手迅速持枪，口中大怒道，“西内！西内！”这是叫袁小飞去死的意思，金丝眼镜更是吓得面色惨白，哆嗦道，“军爷，这人与那两个人一定是一伙的，快杀了他！快杀了他！”

袁小飞一时间也楞住了，这一招泰山压顶本就是兵行险着，压不死这几个日本人，自己也就活不了，毕竟对方手里都有枪，现在这人只要轻轻叩动手指，这一枪必然要打得自己脑瓜子崩裂，面对这黑洞洞的枪眼，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有后悔，有愤怒，也有无奈认命，所以就这么交代了吗？

森田没给袁小飞躲闪的机会，迅速扣动扳机，砰了一声，袁小飞下意识缩了下身体，只是这子弹明显没打到自己身上，浑身上下一点不痛，他一抬头，却见那个大胸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出来，这人一把拉住森田的手，把他这一枪给打偏了，两个人已经扭打在一起，手枪也掉落在地上，金丝眼镜还要去抢枪，袁小飞急忙跃下基座，一步上前，朝他手腕就是一脚，咔嚓一下便给踏骨折了，再一脚直接朝侧胸骨踢去，一脚又给踢到角落里，他也不理这人痛叫的杀猪震天，急忙就转身朝森田冲去，他担心那少女要吃亏，毕竟这个森田的身形健硕，身手也极为敏捷，一看就是练过格斗术的，要对付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太容易了。

不过他很快就发觉，自己太低估这大胸妹了，完完全全地低估了！

这大胸少女，可真不是一个花瓶，甚至说打起架来，三个袁小飞都不一定是她对手。只见她面色一沉，一把扭住森田的胳膊，反关节一扭一压，森田惨叫了一声身子就往前倾倒，她右腿膝盖突然上顶，快得就像一把刀子，森田整个脸面瞬间血肉模糊，她再反关节一拉一拽，双腿突然飞起，一个反身剪刀脚，咔嚓一下就拧断了森田的脖子。

干脆利落！一连串动作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袁小飞只想到用两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狠辣！果敢！这少女完全没有之前的青涩，此刻就像个女杀手一样，冷冽得像自带刀锋光芒。

她撩了下微微凌乱的短发，丰满的胸部由于剧烈运动，还在一颤一颤，当真是对得起波涛汹涌四个字，袁小飞看得目瞪口呆，眼睛又直直地落在了少女的胸脯，似乎也随着这波浪上下起伏，呼哧呼哧……

壮观啊！袁小飞暗暗道。

这少女冷眼斜视，干脆脱了外套潇洒地往旁边一甩，将自己凹凸有致的身材露个彻底，这丰胸翘tun水蛇腰，确实是亚洲人很少见的身形。她揉了揉自己拳头，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看够了没有，再乱看，小心我挖了你眼珠子！”

她这话说得冷冰冰的，一点不像开玩笑，仿佛下一秒钟，这少女就会冲过来狂插对方的眼珠子，袁小飞急忙收回了目光，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不过姑娘真是好身手，潇洒！谢了！”

李璇玉顺手捡起森田的手枪，吹了吹，“不用谢，真算起来，我们还要谢谢你。”

她侧着头问道，“我叫李璇玉，你叫什么名字？”

“袁小飞，小飞……”他原本想说小飞贼的飞，但转念一想，急忙改口道，“小飞侠的小飞。”

“还小飞侠呢，行了，我记住了！”她斜眼看了一眼还卧倒在角落里的金丝眼镜，神情突然浮现一丝杀意，这少女走了过去一脚踏在金丝眼镜的胸口上，口气冰冷道，“姓汪的，亏你还是东北大学的老师，国难当前，竟然做出这么卖国求荣的事，你说我该一枪崩了你还是把你抓回去交给李叔处理？”

金丝眼镜早已吓得瑟瑟发抖，没了刚才的神气，只是一个劲地求饶道，“李小姐，你听我说，我和你父亲也算认识，我也算是你叔叔辈了，你先放了我，我们有话好商量。”

“这时候知道跟我攀亲戚了？汪沛，追我们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嘴脸！”李璇玉一脸的冷笑。

“李小姐你别这么说，我汪某人给日本人做事那也是被逼无奈，你知道日本人残忍，我不给他们做翻译，他们就要杀我全家老小啊，我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请你看在李先生、思齐兄的份上，放过我一次吧，我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你知道日本人开始大肆逮捕建筑历史类的教授，梁先生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建筑历史学家，你非但不告知梁先生，帮助他南下逃亡，反而还给日本人通风报信，差点把他骗进日本大营，你这种人真是个人渣，死有余辜！”李璇玉愤怒道。

“我错了，我错了。”汪沛哭丧道，“我原以为以思齐兄的学识才华，日本人一定会善待他的，我这本来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李璇玉用手狂敲他脑袋，“你知道他们抓这些教授做什么吗？你知道之前进去的尤教授、何教授都怎么死的吗？我现在真想把你剁成肉酱！”

李璇玉气势汹汹，一生气就要开枪杀人。

“算了，梁某人与他好歹同校一场，李小姐就饶他一命吧。”是梁思齐出来了。

“梁先生，就这么放了他？这人……” 李璇玉很有些不甘心。

“他也是逼不得已，他老婆孩子还在日本人手里，杀了他，他老婆孩子也活不了，就让他好自为之，我们走吧。”梁思齐心地善良，加上往日二人确实也有一些交情，更是心软了几分。

但袁小飞不干了，“这可不行，放他走，我怎么办？我在这奉天城铁定要待不下去了。”

“杀了他你就没事了？”李璇玉冷笑了一声，“这么多日本人死在这里，你一个看门的还脱得了干系？”

金丝眼镜急忙点头道，“对对对，李小姐说得对，你杀了我日本人一样不会放过你们的，你放了我，我回去给日本人说，是张作良的人把日本人杀了，保证不会牵连给你们。”

“阿玉，放他走吧，我不想再看到这人了。”梁思齐有些厌烦。

“梁先生！”李璇玉虽然语气略有不甘，但是脚下还是微微一松，汪沛急忙挣脱了对方，连滚带爬跌出了天齐庙，大叫道，“谢谢梁兄，我绝不会通风报信，绝对不会。”

袁小飞气得直跳脚，“就这种人的话你们也信，他回去肯定会第一时间喊日本人过来的，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们了，气死我了！”

“先生不是相信他，先生只是不想伤害中国人。”李璇玉收好了枪，又说道，“梁先生，我们快走吧，往西北再走个七八里地，有个小教堂，有人会在那接应我们。”

“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天齐庙你们开的？”袁小飞气呼呼道。

“哟，难不成你也想打一架？”李璇玉挑衅道。

“打什么架，我问我怎么办？”袁小飞吹鼻子瞪眼。

“你是没长腿，还是不认路？不会自己跑？”李璇玉不客气道。

“我往哪里跑？现在到处都是日本人！被抓到就要进大本营的。”

“那就是你的事喽，对了，你救了我们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大家扯平啦。”

“不都中国人嘛，怎么能这样？”袁小飞开始死缠烂打。

“那也分人，看你鬼鬼祟祟的样子就不是好人。”

“咳，李小姐。”梁思齐制止了李璇玉，口气客气道，“小飞师傅，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你们准备去哪里？”袁小飞问道。

“梁先生，这个人底细我们还不清楚。”李璇玉提醒道。

梁思齐道，“特殊时期，又同是落难之人，再说这位小兄弟也救了我们一命，弃之不理就太不讲情义了。小飞师傅，你觉得意下如何？”

袁小飞自然是很清楚眼下的现状，这一闹，奉天城他是肯定待不下去了，那个姓汪的一看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即便自己是个见首不见尾的贼，但是继续留在奉天城内，只怕也得攥着心提着胆过日子，而且随着日军的占领和控制，以后这奉天城必然会是块水深火热之地，哪还有中国人的活路。不过这奉天城毕竟也是他从小呆到大的地方，别的不说，就说这做贼，他虽没有拜入贼道，但是奉天城所有的大小老荣因为黎光耀的关系都不会为难他，乐得他自由自在，更关键的是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的父母都……真要他突然离开这里，心里难免有诸多不舍和不情愿之处。

“北平？那地方好吗？”袁小飞问。

“先不说北平如何，你看这局势，只怕过不了多久整个东北都要沦陷，北平毕竟还有GM党的军队在那驻扎，日本人没那么快攻过去，时局相对平稳一些。再说，那边我还认得几个朋友，若是你不嫌弃，就先跟着我们，到了北平我托人帮你找个得体的工作，至少温饱不是问题。”

梁思齐的话很在理，袁小飞自然也看得懂眼下的局势，凭心而论，这时候去北平横竖都比待在奉天城强，但是这里终究是自己生活的地方，有他想念的东西，这么一走了之，只怕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回来了。想到这，他就有些犹豫，不过他最终还是一咬牙道，“好，我跟你们走，不过走前我还有一件事得处理一下，一会我去教堂找你们。”

李璇玉问道，“都这时候，你还去哪里？”

梁思齐也有些担心，“现在外面到处是日本人。”

袁小飞道，“不碍事，碰到了正好杀几个出出气。”

梁思齐更担心，“你这样可不行，去办事可以，但千万不要惹是生非，现在这里可不是中国人的地盘了。”

“你放心。”袁小飞笑了笑道，“我就去跟个人道个别，我脚程快，来回最多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