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遇到日本人

一个月前，日本人炸了柳条湖铁路侵占了奉天城后，就开始四处烧杀掳掠，城内的人逃得逃，散的散，没走的也多半都紧闭门户不敢外出，这时候还敢这么嚣张地破门的恐怕只有日本人了。袁小飞急忙解了绳索，再用力一拉，这东岳大帝神像又倒了回去，端端正正地坐在了自己的宝座上，只是这神像上七捆八缚的绳索是暂时解不下来了。

他原本想爬到大梁上，但转念又一想，这绳索未除，自己上梁太容易被人发现，于是干脆身子一闪就往后院跑去，这后院是阎罗殿，正中间供奉的是十方阎罗，两侧站的是牛头马面、各色鬼差，阎罗殿平日里都是光线晦暗，阴森可怖，来的人是少之又少，这会暮色将近，就更说不出的阴沉诡异了。

牛头马面两侧是百鬼石壁，雕刻着各种恶鬼受罚的场景，相当于十八层地狱，不过这石壁后却藏了一道石门，是天齐庙道士专门存放杂物用，这地方除了庙内的道士外人一般是不知道的，得亏袁小飞经常过来踩点才发现了这个隐藏的地方。

他慌忙开门，刚准备进去，突然见这门后赫然挺着两张惨白惨白的脸，直接把他又给吓出去了。

“啥玩意这是？！”袁小飞捂着心口，强行稳住情绪问。

这门后躲着一男一女，男的约莫三十来岁，带着黑边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着裁剪得体的西装，手里还紧紧地抱着一个棕色皮箱，神色虽然慌张，但仍然不失几分儒雅的气度。另一名少女不过十八九岁，鹅蛋脸，大眼睛，白皮肤，留着短头发，上身穿一棕黄色皮夹克，内里套一件白色紧身薄衫，外加一条黑色紧身裤，显得倒是无比干练。

“是人啦！”那少女应答道，她转过身子，一对傲人胸脯在紧绷绷的衣服下几乎是展露无疑，就像两个蒸得气鼓鼓的大馒头，实在是光彩耀眼得不得了。

袁小飞的眼神自动就被吸引过去了，暗地里正准备啧啧称赞，只是下一秒钟，他就听到少女很不客气的喝叱，“喂，你看什么看？！”

“你们在这干啥？逃难呢？”袁小飞不得已挪开目光，一本正经地问道。

“你是什么人？”少女面色有些警惕，说语气也不太客气。

“我是天齐庙看门的，你们是干啥的，怎么跑这里来了？”

“先生是东北大学的老师，我是学生，我们是被日本人……”少女还未说完，突然轰隆一声，似乎是寺庙大门被推倒了，而后便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一串辨认不清的日语欢呼声。

“糟了，日本人进来了！”身后的男子脸色大变。

袁小飞也有些心慌，这日本人穷凶极恶的，见人就杀，说不怕那不是疯了就是傻子，他整个人急忙往里挤，说道，“快，让我也进去躲一下。”

这一挤就直接挤到少女的大胸上，感觉整个就像压在馒头堆上，软绵绵又弹性十足，那少女红了脸，用力推了一下袁小飞，这一下力气极大，直接把袁小飞推出了四五米，少女不客气道，“挤什么挤，人都要给你压扁了，怎么这么讨厌？！”

“下面宽着呢，往里走一下嘛。”

“下面塌了，进不去。”

“塌了？”袁小飞愕然，什么时候塌了，他娘的平时不塌，小爷我逃命时它就塌了？

“你自己看，我骗你做什么。”女子没好气道。

袁小飞往后一望，这后面还真是一堆乱石头木架的，人是根本没法再进去了。

男子讪讪道，“应该是被前几天的炮火震塌的，要不阿玉再往里挤一挤看行不行？都是中国人，大家挤一挤，避避关头。”

“不是不救他，他进来了这门就关不了。”少女冷漠道。

外面，那些日本人的声音越来越近，袁小飞又看了一眼，确实这通道后面已经完全塌了，那男子都是侧着站在缝隙里，只是稍微往里挤了一下，就又碰得碎石噗噗落下，自己想要挤进去也不太容易，他心想这三个人挤成一团反倒还危险些，干脆一关门，说道，“算了，你们自己藏好，我自有办法。”

“喂，你去哪？”少女终究是刀子嘴豆腐心。

“嘿，担心我了？”袁小飞笑了。

“谁担心你，真的是，要不……还是过来挤一挤吧。”少女说道。

“算了！”袁小飞大大咧咧道，“你甭管我了，你们自己藏好，我自己有办法。”

他关了门，就快步走回东岳大帝殿，此处房梁有三层，他想自己爬到最上面，再用经幡遮住，下面的人不注意应该是看不到。可是他低估了这些日本人的速度，他刚进大殿，还没上柱子就与这些人撞了个正着。

一行日本人愣了一下，一个个立马举起了枪对准了袁小飞。

袁小飞心头一寒，背上都冒出层层冷汗，浸湿了一大片。

但俗话说贼起飞智，袁小飞这人脑瓜子更是转得飞快，他双眼虽然低垂，但却看得一清二楚，暗地里把簧着这些人，盘算着应对的计策。

这一行共有五个人，有四个人是日本人，穿着军装拿着枪，其中一个人拿的还是手枪，应该是个小队长。还有一个身穿西装革履，带着金丝眼镜白净脸的，感觉像是中国人，估摸是个汉奸。

为首的日本人发话了，叽里呱啦的是一通日本话，袁小飞也听不懂，那个金丝眼镜立即捏着嗓子连翻译带训斥道，“喂，臭小子，你是噶哈的？军爷找你问话呢，要老实交代，一句一句都不能骗人，否则有你苦头吃！”

袁小飞哈了下腰，笑嘻嘻道，“禀报几位爷，我是天齐庙看门的，几个爷爷有什么话尽管问，小的必然都老老实实回答。”

日本人又叽叽咕咕问了几句，金丝眼镜翻译道，“听说今天下午有两个人进了这庙宇，一男一女，男的穿着灰色西装，女的穿着棕色皮夹克，搁哪去了？”

袁小飞一边比划一边问道，“那男的脚是不是有伤？女的挺年轻的，胸还挺大？嘻嘻。”

一说到这，日本人就乐了，枪也稍稍放低了些。

金丝眼镜点点头道，“对，就他俩，在这里吗？”

袁小飞指了指后面说道，“这对狗男女啊，一看就是得罪什么人私奔的，还想在我这逗留，我没敢留，就告诉他们出了这后门，往西北方向去，那有一个天主教堂，那里的洋道士不讲究这些，什么都敢收留，几位军爷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那男的拎着皮箱，又一瘸一拐的，走不快。”

“你没骗我们吧？”金丝眼镜叉着腰，目光歹毒地问道。

“军爷，天地良心，天打雷劈，我要敢撒谎骗军爷，就被这乱枪突突突地打成马蜂窝！”袁小飞举起手信誓旦旦地发誓。

袁小飞说得唾沫横飞、极为诚恳，几个日本人一挥手就要往后面追去，但不想那个金丝眼镜推了一下镜框。

“等下！”

袁小飞暗叫不妙。

“那些绳子是咋回事？”金丝眼镜指了指那尊神像问道。

“这绳子，哎呀，说来话长啊……”袁小飞骨碌碌转着眼珠子，盘桓着说辞。

“呵呵，七捆八缚，那好像是千斤坠的打法，你是不是把他们藏在这神像里面了？！”金丝眼镜冷笑了一声。

袁小飞心里又咯噔了一下，心想这是碰到内行了。

金丝眼镜有些得意地抖了抖衣服，又叽叽咕咕说了一通日语，那几个日本人立即变了脸色，慌忙回身举枪，齐齐对准了袁小飞。

“皇军爷爷，别开枪，听我解释。”袁小飞吓得一激灵，慌忙解释道，“这绳子他娘的不是我弄得，是昨天几个贼人想要偷藏在神像里的宝贝，硬套上去的，被我赶跑了。你们看，这滑轮安得这么高，我一个跛脚的怎么爬得上去？再说了，什么千斤坠啊，这神像那都是用泥巴糊在莲座上，何止千斤啊，别说我一个人了，就是三四个我也拉不动啊。”

说着他还故意一瘸一瘸的走了两步，显得特别费劲。

金丝眼镜有些不耐烦，“你别在这给我装，你知道我干啥的，我是东北大学里做考古的老师，千斤坠这玩意我可是见过的，快，上去把神像给我挪开，那两个人一定就藏这里面。”

袁小飞哭丧着脸道，“这神像这么大，我怎么挪得开？！军爷，你这是为难小人啊，这里面真没人。”

“你他妈讨打是不是？！”金丝眼镜气汹汹地上前要推搡袁小飞，不想却一把被为首的日本人给揪开了，这人身形健壮，力气也很大，只是一下，就把金丝眼镜像小鸡仔一样甩到一旁，日本人用很生硬的中文问道，“你说，这里面，有宝藏？”

袁小飞心想糟了！自己说什么不好，偏说什么宝藏，这些日本人一看就是财迷，这可不是要逼着自己给他们挖宝物？不过这人脑瓜子向来灵活，一计不成，很快就又生出一计。

“没错，军爷，你可能不知道这中国的大佛大神肚子里都是要藏宝贝的，这叫装藏，古书上说，凡塑佛像，均要装藏，以应五脏。我们天齐庙是东北最大的道观，东岳大帝神像里当年据说藏入了这么大一坨黄金，得有上百斤呐！啧啧，老值钱了！”

他说完，指了指金丝眼镜，认真道，“快，翻译！给军爷翻译翻译，说这么大一坨黄金！是宝贝！”

金丝眼镜愣了一下，显然他没想到袁小飞居然还敢指使自己。

“快呀！军爷们还等着呢！”袁小飞又催道。

金丝眼镜很不情愿地叽叽咕咕翻译了一通，也不知道他翻译了到底准不准确，反正听完这话，四个日本都喜笑颜开起来，整个脸都灿烂成一朵花了，为首的日本人点点头，用很蹩脚的中文道，“中国地大物博，宝物多多，我们是君子，君子贪财，要……”

“军爷，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袁小飞接话道。

“不错，我们就是很有道德的，现在你快给我打开神像，我们要取之有道。”日本人又挥了挥手枪，对准金丝眼镜道，“你，好好监督他。我们要看到黄金，大大的黄金。”

金丝眼镜点了下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跑了上前，狠狠地打了下袁小飞脑袋，呵斥道，“小子，快，军爷要你把这神像敲开，要是里面真有宝藏，我们就饶你一命，要是藏有中国人，你就等着吃黑枣吧！”

“你牛！”袁小飞哼哼冷笑道，“我可真佩服你，嗷嗷的！”

金丝眼镜又踹了他一脚，骂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弄死你。”

袁小飞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这会更是一肚子火，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是在枪口下，那是当乌龟王八也要忍下去。

他又笑嘻嘻道，“你打死我就没人给你刨宝贝了，是不是，军爷？”

日本人似乎乐得看中国人内斗，笑嘻嘻道，“没事，要是找到了大宝贝，我就让你们打起来，对，打一架。”

袁小飞冷笑道，“听到没，一会找到了黄金，小心老子打得你喊爷爷！”

金丝眼镜缩了一下，似乎是有些被吓到了。

袁小飞依旧是装着一瘸一瘸爬上基座，背后全是对着他的黑洞洞枪眼子，他很清楚即便是给他们挖出这些宝物，自己最终也是难逃一死，不说这些日本人视自己性命如蝼蚁，单是这金丝眼镜就不会放过自己，自己得想个办法先发制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