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形请帖徐大小姐

　 早上一行人收拾了一下，依着店家的指引，前往附近一个野渡口。

　　野渡口算是运河沿岸的一个中转点，围绕它已经有了个小小的村落，他们住的客栈便是在这个村庄的入口处。

　　徐绍均一大早联系好了船家，等徐心烈几个到渡口时，神色却有些迟疑：“爹，听船家说，这渡口，让水鬼帮占了。”

　　“占了是什么意思？”

　　徐绍均看了看一个坐在栈道口盯着这边的人，压低声音：“说是要加钱，多的要给那个人。”

　　“那他们收了钱做什么呢？”徐心烈懒懒的靠在徐浚泉身上，他拄着拐，感觉比其他人都稳。

　　“自然是保你一路平安了。”徐浚泉冷声道，“给，不要惹麻烦。”

　　“让这段水路不平安的不就是他们么。”徐绍均自然是明白这点，才一脸不甘，“那我去给钱。”

　　他往栈道那走去，船家抬头数了他们人数，收了一袋子钱。

　　徐心烈拿手肘捅捅十三：“官爷，这明目张胆收保护费，你们不管管？”

　　十三：“等飞鸽回来。”

　　“你那飞鸽还能报官？不是只通宫里吗？”

　　“……可以与皇上说。”

　　“哇，”徐心烈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收点保护费就要上达天听，一时间不知道是皇帝倒霉还是这水鬼帮倒霉，她简直有种微服私访的快感了，“话说你与皇上说了吗？让献王牺牲下儿子的事儿？”

　　“早上的飞书便是说这件事。”

　　“所以当真要这么做吗？”徐绍均回来和肖敏一道搬行李，徐浚泉偶尔搭把手，闻言便问徐心烈。

　　“反正我们就是江湖搅屎棍，哪里水浑往哪滚，”徐心烈一脸无赖，“我觉得这法子不错啊，爹你觉得呢？”

　　徐浚泉摇摇头，无话可说，只是拎着闺女往栈道上走。

　　等在前面的是两艘小船，已经有不少人坐在上面，鸡鸭鱼筐在中间堆着，还有不少菜被竖起来挂在梁上，看起来满满当当。

　　“咋整？”徐心烈看了一眼，发现两艘船都这样，“要不跟他们商量下，挪挪位子，我们好坐一块？”

　　徐浚泉看看左右，又看了一眼栈道边正在收黑钱的水鬼帮的人，沉吟了一下，道：“正好，我们分开坐。”

　　“啊？”

　　“绍均，你跟着我，和胡大夫坐前头，敏敏，你与心烈一船，十三跟着。”徐浚泉脚步顿了顿，回头道，“保护好心烈。”

　　十三郑重的点点头。

　　“为什么啊爹？”虽然知道可以分摊风险，但徐心烈还是觉得这时候一块儿更好，“那我跟你在一块不是更安全吗。”

　　“你我任何一个留着，都能主事，”徐浚泉有些无奈，他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在后头扛行李的徐绍均，“你哥，还没到时候。”

　　看来是水鬼帮引起了老爹的警觉，他毕竟比他们多行走江湖十几年，徐心烈也只能听从，不甘不愿的上了第二条船，那条人相对少点，里面的几个行脚商模样的一家让了让，给他们挤出了个挺宽敞的位置。

　　虽说行走在外穿得都不夸张，但且不说徐浚泉那通身的气度以及父子俩那逆天的长相，光徐心烈虽然病病殃殃的，可左一个干练的肖敏右一个阴森森的十三，谁看着都会敬而远之。

　　徐心烈朝让位置的妇人笑笑算是道谢，大大方方的坐在了靠近船头的位置，刚坐稳，前头船已经率先出发了，船尾的船夫摇起了船桨，吆喝了起来。

　　“发~船~咯~龙王借道，风平水稳咯~”

　　徐徐的清风迎面吹来，渡口越来越远，船便逐渐晃了起来，他们即将从这条支流进入大运河的主干，此时两岸青山渐起，郁郁葱葱。

　　“心烈，给，”肖敏递过来一个小瓶子，“难受了便闻闻。”

　　徐心烈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自己一个鼻孔塞一个吧，肖姨，你好歹也是南方的，晕船这么厉害？”

　　肖敏笑着打了她一下，转头又给十三递了一个：“要么？”

　　十三按平时是什么都不要的，结果这次他居然伸手接过了，虽然面具下看不清表情，但徐心烈莫名的就慌了一下，瞪大眼，压低声音：“不是吧，你俩都晕船？”

　　肖敏抿着嘴撇过头，十三闷声不说话。

　　“那，游泳，哦不，会水吗？”

　　这下两人都点头了。

　　徐心烈一时想不起游泳和晕船之间到底有没有必然联系，但还是放心了点：“那就好那就好，可别到时候我一个残废要救你们俩。”

　　“瞎说什么，你就知道会出事儿？”肖敏啐她。

　　徐心烈一抬头，看见自家老爹坐在船尾，面色平静，实则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们的船，苦笑一声：“谁知道呢。”

　　船继续缓缓前行着，很快便到了午时，船里的人纷纷掏出干粮给自己人分发着，肖敏也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肉菜，放在几个小碗里，嵌进专用的竹制餐盘，做成了徐心烈大学时餐盘的样子，一人一盘分给徐心烈和十三，看起来和岸上酒店中吃得也没差。

　　其他人啃着饼子就着白水，看得眼睛都直了。

　　徐心烈见一个小男孩直愣愣的看着她拿起的大鸡腿，二话不说递过去，笑嘻嘻：“想吃吗，叫声姐姐就给你。”

　　小男孩流下了口水，口齿不清：“姐姐，吸溜。”

　　“哎哟！小崽子真是不知羞！”一旁他母亲模样的妇人作势要打，眼睛却还是瞟在了徐心烈的鸡腿上。

　　古代劳动人民要吃点肉不容易，徐心烈也懂，她把鸡腿塞给小男孩，，摸摸他的头：“给你啦，不过……”她笑容一收，严肃道，“以后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还是不要吃哦，小心把你弄晕了卖到山里去！”

　　小男孩拿着鸡腿，呆呆的看着她，没一会儿，鼻涕也掉了下来。他的母亲一脸尴尬，把他往回扯了扯，开始骂儿子：“吃吃吃就知道吃！”

　　徐心烈笑看了一会儿，一低头，碗里却又有了个鸡腿，她转头，果然见十三碗里那个没了，她叹口气：“你何必，一个鸡腿而已。”

　　“你吃。”十三埋头扒饭。

　　他到底从谁那学来的什么好东西都给她的习惯？她好像也没调教过他吧！

　　徐心烈耸耸肩，刚夹起鸡腿，却忽然一顿。

　　十三和肖敏也忽然抬头，对视一眼，低头看向脚下。

　　“什么声音？”徐心烈只感到脚底笃的一下，此时还有些迷茫。

　　“有人凿船！”肖敏立刻分辨出来，扔了饭盘就探身往船下看，徐心烈也要去看，被十三一把拉住，他一手揽着她，一边抽出一把匕首握住，刀尖对准了船板。

　　“什么？！凿船？！”其他人慌了，四面乱看，茫茫一片水域，边上芦苇丛生，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回事！？”前面已经行得很远的船上传来喊声，徐家父子自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远远的已经看到船夫的边上，徐绍均仗剑立在那里，看起来很是焦急的张望着。

　　徐心烈看不到情况，肖敏却无暇回答，只见她举剑往水里一戳，抬头叫道：“船底有人！”

　　“啊啊啊啊！”一片慌乱的尖叫。

　　“莫慌！”船尾的船夫叫了两声，拿船桨在左右划了两下，抬头往岸边一望，突然面色一变，转身毫不犹豫的跳进水里！

　　“啊啊啊！船家弃船跑啦！”恐慌从船尾一路传到船头，又远远的传到另一条船。

　　“烈烈！哥来了！”徐绍均的焦急一览无余，他拉扯着船夫，可船夫显然不愿意驾船回来。

　　这时候，徐心烈是真的希望古代的轻功能达到水上漂的程度，奈何，她这十多年已经充分明白，即便是轻功，也在牛顿的管辖范围里……

　　只能自救了。

　　她拔出了剑，和十三、肖敏分别注意着船的各个方位，只觉得船底时不时传来笃笃的凿船声，奈何就是没见到洞眼。徐心烈急中生智，大叫：“他们肯定要呼吸！找芦苇杆！找不到就找气泡！逼他们出水！”

　　她冲着其他发愣的船客大吼：“愣着干嘛！一起找啊！”

　　“哦哦哦！”其他人忙不迭的行动起来，刚听到有人喊“找到了”，可下一秒便听到一声惨叫，一个精瘦的年轻人捂着眼睛跌回甲板，鲜血顺着指缝汹涌而出，他手里紧紧扯着一根芦苇杆，而船边他方才查看的位置，一个人拿着凿子又缩回了水中！

　　“X的！”徐心烈气到爆粗，她不顾十三的阻拦冲过去，顺着那人影消失的位置，略微一倾斜，一剑扎了下去，果然感到一股巨大的阻力，她戳中人了！

　　她抽回剑，看到水下一阵翻腾，鲜血渐渐蔓延开来，在水中随着波浪扩散出去。

　　“这儿！”就在她举剑打算再来一下时，忽然感到嘭的一声，船底突然冒出十多个水洞，猛地向外喷射出水柱！

　　“船要沉了！”有人惨叫。

　　“快堵洞！快堵洞！”

　　“娘！”孩子开始大哭。

　　这一切发生不过转瞬，徐心烈喘着粗气，感到胸腔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此时船忽然整个一震，仿佛有一阵拉力，让瞬间蔓延过脚背的水都一起晃荡了一下。

　　她望向岸边，那儿芦苇丛中突然出现好几个人，正牵着一股从船底扯过去的绳，一下一下往岸上拉。

　　割断绳子，船沉；不割，船到岸边，人没。

　　前狼后虎，好狠的计策！

　　岸上打头站着一个男人，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一身布衣短打，赤着脚，负手望着这边，看起来竟然是在笑。

　　徐心烈与他远远对瞪着，十三把站得笔直的她抱起来，径直走出船舱，跳上顶棚，冷声道：“站稳。”

　　此时船舱中水已经过膝，其他人见状，纷纷手忙脚乱爬了上来，肖敏一个个把他们往上拉。

　　却见下一秒，岸上的人却一起掏出弓箭，直直的瞄准了他们，引得船顶上又是一阵尖叫。远远的还有徐绍均怒喝：“烈烈！”然而他们的船却似乎僵持了，既不往前，也不过来。

　　岸上那男人大笑道：“听说徐家大小姐千里迢迢来照顾我们生意，不好好欢迎一下怎么行！”

　　徐心烈气乐了：“你这待客之道可够独特的！”

　　“徐小姐只要乖乖上岸，我们水鬼帮自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待客之道，哈哈哈哈哈！”

　　这一群人笑得可真不负水鬼之名，又难听又尖利，徐心烈看着已经近在脚边的水面，眯眼：“那要看你们是要我的人，还是要我的命。”

　　“那自然是徐大小姐的人更金贵，毕竟徐大小姐如果死了，那那英豪贴即便要来，也没用了不是？！”

　　拿她换英豪贴？

　　我拷！还有这种上赶着开会的！？

　　徐心烈明白了，这水鬼帮肯定是江湖不入流的帮派，压根没在亓天方邀请名单里，如今自己一来，他们便动了心思想借活捉自己跻身英豪会！

　　她还真忘了！不管什么活动，能被武林盟主邀请，那也是身份的证明！是这些小帮派梦寐以求的机会！

　　徐心烈左右看看，发现形势确实对己方极为不利。十几把弓，就算都是是外行，随便放放也足够有杀伤力，更何况现在船顶挤满了人，即便十三一个人能挡掉所有箭，他也施展不开！

　　如果对面真的来一轮齐射，十三说不定真会为了保护自己把周围的人都抡下水……可就算这样，也不一定能保自己人万全。

　　“心烈，你到后面去！”这边，肖敏已经挤过来，和十三一左一右挡在她身前，看神色，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徐心烈主意已定，冷笑一声，大声道：“呵！心倒挺高，就怕你，命比纸薄！跳！”

　　喊罢，她二话不说，转身跳进了水中，毫不意外听到身后紧跟着噗通两声，果然十三和肖敏也跟了下来！

　　有水下的船体挡着，他们三人下了水，就算对面真丧心病狂射箭，除非箭会转弯，也绝对打不到他们！

　　徐心烈在水中火速脱掉了外袍，往前面的船的方向游了两下，转头看其他两人的位置，却见肖敏还好，标准蛙泳，十三……居然是狗刨，还一边刨一边在往下沉！

　　他管这叫会游泳！？艺高人胆大也不是这么玩的吧！

　　徐心烈本来就憋气憋得胸疼，此时感觉脑子都在哐哐作响，她咬牙转身游回去，刚伸手去够十三，就见肖敏看着自己的身后张嘴冒出一串气泡，很是惊恐的样子。

　　她又回头，恰看见自己方才转身的位置，几枝箭打着旋扎了下来！

　　好家伙！不愧是常年水上作威作福的，知道船后射不到，这就开始射两个船中间的位置了吗！？

　　徐心烈管不了那么多，咬牙继续往十三的位置游了过去。

　　再不扯住他，他可能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沉塘的太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