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拐子陈

桑峈朝着乌泱泱抢作一团的人群中望了两眼，拍了拍闫钰的肩膀：“你就站在这等我，马上回来。”

闫钰点点头，桑峈已混入争抢的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街上仍旧喧闹不已，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自己置身于这般热闹的街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元夕、庙会、端午来这里的两年中她一次都没有出来逛过，人间烟火和十字街就是她所有的活动范围。

人群中，苍青色的衣摆时不时随风翻飞，闫钰瞄见那一片衣角的影子，轻轻勾起了嘴角，她这个师父这么爱凑热闹，还蛮有趣的。

正出神，突然感觉自己的左肩被人拍了一下，一转头正对上一个姑娘焦急含泪的双眼。

“你……”怎么了，还没问出来，那姑娘已经抢先开了口。

“闫姑娘，我就是这东华街那头徐记汤饼铺子的，我……我弟弟丢了，闫姑娘帮帮忙吧！”

“丢了？”闫钰一怔，“走丢了么？”

这邬镇并不大，是一个偏僻小县城的偏僻小镇，这镇上的人就算相互叫不上名字，基本上也都能混个脸熟。面前这哭啼啼的姑娘闫钰认得，虽然从未说过话，但是她去十字街买菜的时候总是路过那家铺子，经常看见她在大堂里来来回回的招待客人。

而她，因为厨艺还不错，在这小镇上基本人人都听过她，这姑娘知道她姓氏也并不奇怪。

按道理，如果只是走散，这汤饼铺子的姑娘该不会这么着急，既然能领着来街上玩，便是已经会跑会跳的小孩子了，走散了也会自己找回去的。

果然，就听那姑娘扬着哭腔道：“怎可能！是被人拐了去！我亲眼见的！”

亲眼见的还能被拐走？闫钰有点懵。

就听那姑娘又道：“哎呀！就是那个拐子陈！他，就这样一手拎起我弟，往胳肢窝下面一夹，就逃走了！我根本来不及喊人都！”

街边吵闹，姑娘一边扯着嗓子喊着话，一边给闫钰比划那拐子陈抢走孩子的动作。

闫钰看着她皱紧了眉。拐子陈她也听过，是个拐小孩的人贩子，拐到的孩子就卖去其他地方，给不能生育的富贵人家或者是人伢子。

但是，这人名号虽响，在邬镇却没得过几次手。只是这镇子太小，出了一两次事，这人的恶名就传开了。

“可我要怎么帮你？”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能怎么办呢？

“你去求求姚老板吧，她不是会功夫？”那姑娘摇晃着闫钰的袖子。

救人要紧，闫钰一点头：“好。”

正转身要走，那边桑峈拎着一个粉色的荷包从人群里冲了出来。

“小团团！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闫钰望着一脸兴奋的桑峈，眼睛一亮：“你能不能帮帮她？”

“什么？”桑峈被她突如其来的这句话问的一愣，这才看到闫钰旁边还站了另外一个和闫钰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她怎么了？”

“她弟弟被拐子陈拐走了，你帮帮她吧！”

桑峈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姑娘身上，拧起了眉，但还是应下了。

“那你们在这里等我，他往哪边跑了？”

徐记汤饼铺的姑娘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桑峈把手里的荷包塞进闫钰手里，一个纵跃直接上了屋顶。

桑峈苍青色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闫钰望着他动作迅捷地在屋顶之间纵跃，左腕上那条螺旋状的银镯子，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一时之间，她竟然无法移开眼睛。

“哎，闫姑娘，你这荷包里是什么呀？”

徐记汤饼铺姑娘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闫钰回过神，顺手打开了荷包，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碎土块。

“哇，你们抢到啦，厉害厉害！”那姑娘眼睛里露出兴奋的光，但随即又叹气道，“哎，这么多人挤来挤去的，我恐怕连点土渣子也捡不着了。”

闫钰本就不信那些说法，也并不在意这小小的土块，原想直接送给她，但这是桑峈好不容易才抢到的，又不好就这样送人。

犹豫间，不远处的人群中却突然炸了锅，好多人大声叫嚷起来。

闫钰踮脚往那个方向望了望，却并不是方才人们抢碎土块的地方了。出了什么事呢？

正想着，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本以为是那个姑娘，却听那姑娘站在她旁边一脸兴奋地叫道：“大侠你好厉害！这么快就把人救下了！佩服佩服！”

竟是桑峈回来了。

她转过身，就看到桑峈牵着一个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小男孩，唇边挂着一抹浅笑。

“看好了，再丢了我可不管找了。”桑峈道。

”哎哎哎！大侠说的是，我肯定看住了这小子！”徐记汤饼铺的姑娘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朝那不过四五岁的男孩子头上拍了拍，“二毛，快谢谢恩人！”

被叫二毛的小男孩吸了吸还挂在脸上的鼻涕，拱手朝桑峈作了个揖：“谢谢大恩人！”

桑峈点点头，回给他一个浅笑。

那边闹吵的声音逐渐明朗，闫钰听到一些交杂在一起的话。

“这不是拐子陈嘛？怎么躺在这了？看样子是被谁打了吧？！”

“可不是嘛，真是恶有恶报啊！这家伙专拐小孩子卖啊！”

“就是说！哎，我刚刚好像看见他是被人拎着脖领子丢下来的，可算是有人替咱们出口恶气了！”

“是啊是啊！我也看见了！那人就一身青衣，那动作，那叫一个潇洒帅气！”

“哎，可眼下这人怎么办啊？”

“打，这种人太可恶了！不狠狠教训他一顿不足以出我这口恶气！”

“对，打！狠狠的打！”

欢闹的人声，淹没了这些人愤怒的叫喊，那拐子陈凄惨的哀嚎也渐渐听不到了。

闫钰抬头看了桑峈一眼，正对上桑峈的目光，清澈的，带着一丝祈求夸奖的期盼，她赶快移开视线。

见她这幅样子，桑峈抿紧了嘴角才没有在这姐弟俩的面前笑出声来。

“那什么，我叫唐媌，就在这东华街尽头那家汤饼铺子里面做工，你们今天救了我弟弟，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请你们俩吃碗汤饼吧！”

桑峈没有说话，拿眼睛去看闫钰。

闫钰咬了咬唇角，突然有点心动，她在这镇上两年了，还没有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朋友。

瞥见她的动作，桑峈勾了勾嘴角，替她应下：“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