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重奏

被齐泽唤作惠姨的齐大夫闻声将目光收回，一副你受伤你有理的表情嘟囔：“行行行，来，脱衣服给我看看严不严重。”

当齐泽将自己的灰色西服外套脱下，挽起白色衬衫的衣袖后，一道有些泛红的伤口赫然浮现。

“不算很严重，也就是皮外伤而已，保持这个姿势别动啊。我去拿碘酒给你消毒然后上药就可以了。”说完，齐大夫动作迅速地迈进诊所门厅的药房，拉动抽屉的金属滚轮声和玻璃瓶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小哥哥，齐泽是你的本名吗？”林裳趁着齐大夫拿药的空隙赶忙小声问了问齐泽。

“是的。齐天下的齐，福泽的泽。”齐泽不冷不热，客气又疏离地回答道。

“好嘞，来，把手臂朝着我这个方向伸直，然后别动，我给你消毒上药。”依次将所需药品放在诊所的客桌上后，齐大夫操作熟练地开始了工作。

不一会，一股混杂着不同气味的刺鼻气息便如乌云般笼罩了整个诊所。“从今天开始你这只胳膊就别干重活了，像瓷娃娃一样小心轻放收好，过几天再回姨这让我看看愈合得怎么样。”说完，齐大夫也一一将面前的玻璃瓶盖上扭紧，随后重新走进药房将它们放回原位。

“今天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而为之，我也真的是不小心的……”林裳趁齐大夫走开之际一通说辞后站起身朝齐泽鞠了个躬——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而后还没等齐泽回答便一溜烟消失了。

“诶？那个小姑娘呢？”回到门厅的齐大夫看见齐泽一人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左右环视一圈后问道。

“她先走了。”齐泽边说边单手抽过自己的西服外套盖在肩上，然后从桌上拎起一小袋西药也兀自朝外走，“公司下午还有个会，我得先走了。”

“行，我给你的药得记得吃啊！还有，按时吃饭，别老忙得忘记吃饭，你那胃病已经很严重了，就当看在姨的面子上别总拿身体不当回事。”和半个小时前刚离开时一样，齐惠兴依旧对着自己的背影一通千叮万嘱。

走出惠兴诊所没几分钟，林裳便沿着街道一个右拐走进了一线牵婚介所。看到坐在门厅茶几后连连倒茶、举杯的王老板，她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轻声发话：“王叔叔，我回来了。”

将青花瓷茶杯放回茶几上，王宇皓示意林裳到自己身边坐下。

“小林啊，我看你平日里柔弱温婉，小家碧玉的，今天是怎么了？表现得如此彪悍？”

在王宇皓一脸困惑的神情下，林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就是这样，然后我一个不小心伤到了那个碰巧路过我们婚介所门口的齐泽——也就是你让我搀扶去诊所的那个男生——紧接着没过多久，你就出现了。”

听完林裳的复述，王宇皓眼神忽而锐利忽而开朗，他重新在茶杯中倒满普洱，然后把另外一杯递给了林裳，“也就是说，那个叫石宇的蓄意来我们婚介所闹事？你拦着不让进还被他给人身攻击了，最后你们俩干脆就打起来了，是这样吗？”

“是的。”小啜一口温热普洱，林裳连连点头。

“如果他下次敢再来，你就让他来找我，人身攻击一个小姑娘算什么男人？”王宇皓不光对石宇的行径嗤之以鼻，还对他企图颠倒、歪曲事实的行径感到反感。

林裳无话，继续喝着普洱。

“对了，你刚刚跟着那个叫什么？齐泽的家伙去看了医生，诊所大夫怎么说？如果要付医药费的话就来叔叔我这报销，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担着。”

“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大夫已经帮他消毒上过药了，没花钱……因为诊所大夫好像跟齐泽还是亲戚关系吧，我听见她叫齐泽侄子。”林裳发自内心地由衷感谢齐泽和他阿姨没有对她过多苛责，反而还对她宽容以待，用柔情抚慰她遇事过后惊颤的小心脏。

“那就行。那个惠兴大夫人挺好的，上次我感冒了上她那打针，人家还送了我一些维生素片。”回忆霎时在王宇皓的脑海里交织盘旋重组。

“还有一件事，你跟齐泽道歉了吗？”

“道歉了，应该算道歉了吧，我就说了今天我不是故意的之类的话，说完还对他鞠了个躬……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鞠躬。”林裳之前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有些想笑，只是道个歉为啥弄得那么隆重正式。

王宇皓左思右想，对着林桑摇了摇头，“你这道歉未免也太敷衍了吧，你确实不是故意的，但是你的道歉也不像有意为之。”

“我听说齐泽自己开了一家公司，离咱们婚介所也不是很远，开车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到了，你要不还是亲自上门给人赔礼道个歉吧，就算讨个心安。”深谙社会关系网的王宇皓嗅觉灵敏，如果这次林裳的道歉敷衍了事，势必会让齐泽心存芥蒂，未来的某一天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可是……”林裳话到嘴边，刚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就被王宇皓一个摆手按了回去，“好吧，那我今天下午放假就到他们公司找他道歉吧。”

“这就对了嘛，一会我用微信把地址发给你。”

说罢，王宇皓看着微信拍了拍大腿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今天上午来相亲的那个男的，叫陈跃，你还记得吗？”

林裳点点头，今早上他们俩还坐在这张沙发上聊过一会呢。

“今天上午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不过你应该还不知道，那个来咱们这闹事的人是苏莉莉的前夫。你走后不久，陈跃和她都从楼上下来了……你懂的，我想这件事情对陈跃肯定有不小的冲击。”王宇皓给她说着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就怕她漏了一些重要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