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为你钓一轮圆月

安静的办公室里，我突然听见小黄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可不是他的作风，一直以来，小黄都是以饱满的工作热情，用雷厉风行的工作态度出现在我们的面前的，却从来没有听到过他的唉声叹气，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

我站起身朝他看去，这老弟正趴在电脑跟前，一只手支在桌子上，另一只手的五指插在他浓密黑亮的头发里，不停地来回移动，偶尔还会抓抓，似乎是头皮发痒的样子。身体半侧着，眼睛不是看向电脑，而是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离开电脑桌，朝着他走了过去。肯定有心事，否则我都站在他的身边了，居然没看见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他抬头看我时，我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抽烟的手势，然后扭扭头，便转身朝着天台方向先走了。

我敢肯定他会跟过来，我们这些烟瘾大的几个人，自从单位下了禁烟令，就把天台当做了休闲吸烟的好去处了。整个办公室里，就属我俩烟瘾大，“八趟”的外号自然就落在了我俩的身上。别人一天八小时也就去天台一两趟，而我俩基本上每天都是平均一小时去一趟，过足了烟瘾才回来继续坐在椅子上打熬。

“咋回事，遇到事了？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无精打采的。”我拿出香烟，先递给他一支，然后我也叼了一支，边给他点烟边问。

小黄深深吸了一口烟，没有回答我的题问，却贪婪地不肯快速吐出，微微抬着头，看着对面天台上新出来的巨大的广告牌，上面是一则公益广告，“用心点燃希望，用爱散播……”最后两个字有些偏远了，被各种彩带气球遮挡，他甚至挪动了一下身体，侧过身，伸了伸头。

“别看了，是‘人间’两个字。说吧，到底怎么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再这样下去，就影响哥们的工作了，咋啦？不想跟我干下去了？是找到了更好的下家？”我轻轻给了他一拳，故意找点不靠谱的问题，就是要逼着他说出实情。

“不，不是，没，没有，就是，就是……”天台上有风，他的半截烟被风从两指之间吹跑了，也正好帮他掩饰了慌乱和尴尬。小黄借着去追那半截烟，想离开我。被我一把抓住，用犀利的眼神看着他，只好叹口气，从兜里掏出烟，递给我一支，自己叼了一支，一通忙乱，就是不开口。我虽然接过了他的烟，却摇摇头，没有继续让他给我点烟，只是靠近他，仍旧盯着他不放，似乎很在意他是不是要离开我。

“唉！就是上个月，你记不记得，咱俩休息时开车去黄河边玩耍，你从钓鱼的那些人手里买了四条野生黄河鲤鱼，要分给我两条，我说不会炖鱼，回去以后，你炖好了让我拿回家给媳妇孩子吃……”这哥们不说话是不说，一说起来就是“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一口气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到正点上。

“那都是多会儿的事儿了，月初，咱俩休息，这都月末了，再过几天又该咱俩休息了。别磨叽，找重点说。”看着他开始交待了，我心里暗暗高兴，表面上却板着脸，让他继续往下讲。

“我不知道是黄河野生鲤鱼太好了，还是你的手艺太高了，还是你在炖鱼时添加了什么，反正媳妇和孩子吃了，天天嚷着让我去买鱼。不给买就生气，买了吧又炖不好，吵吵嚷嚷地要吃那天你给我的那两条鱼的味道，你说，这不是难为我吗？”小黄两手一摊，还哆嗦着，眼神里透出又气又不好意思的意思。

“呦，原来是这样，那还不容易，你就跟媳妇孩子说，只要咱俩到了月初休息日，开车就去黄河边给他们买，我回去炖好了，你拿回家吃就行了。咋拉，怕麻烦我？”我知道我的计划成功了，心中大喜过望，却依旧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那倒不是，就是怕耽误你休息，毕竟你的应酬多。”小黄为人处世很讲究，工作上业务能力超强，对待媳妇孩子就像宝贝一样。对我也是忠诚无二，言听计从，看来我的计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为难地好几天不开口。

“行了，啥也别说了，今天二十九号，还有三天咱俩就该轮休了，把后面的两三天都攒在一起，八九天的时间，我让弟妹和侄子吃个够。到现在还跟我装，能不能实在点，有什么事直接说，我要是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说，怕说不出口吧？”我指了指小黄手里的打火机，示意他过来给我把烟点着。

听我这么说，小黄那苦瓜脸终于像花儿一样绽放了。咧着嘴，肥硕的脸蛋子开始往上堆积，把他本来就小的眼睛挤得更小了，点头哈腰地给我把烟点着，用期待的小眼神看着我，仿佛明天我们就能休息，就能满足他媳妇孩子吃鱼了。

二号我俩休息了，我装作吝啬的样子，不肯开我的车，让他先接上我，然后再把媳妇孩子也带上，一起去黄河边。沿着黄河，我们一路往下开，又去了上次我们买鱼的地方。这里还没有开发，也没有什么游客，就是几个长期在这里钓鱼的爱好者。其中有两个被称为专业钓鱼爱好者，他们的设备可谓是超豪华的，就连身后树林里的帐篷，看了都能让人生出羡慕之心。

打了招呼，我看这几个人还没有开张，就算开张的，也是几条一拃长的鲫鱼。大点的野生鲤鱼，不是轻易就能钓上来的，过去还可以，现在是钓鱼热，整个乌海黄河段，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岸边钓鱼，越来越不容易钓到大鱼了。

我来这里，纯属看风景。这里的环境太吸引我了，杂草丛生，各种树种齐全，远一点，幽静，近一点，只有河水有节奏地拍岸声。而对岸却全是低矮的灌木丛，河面宽敞，如果等到黄昏，落日下的黄河，一会儿一片金黄，一会儿又像火烧，壮美。

小黄的媳妇和孩子，一下子就被这从未见过的景象所吸引，尤其是那几个钓鱼者，头戴遮阳帽，身边的各种器械，精致的小马扎，漂亮的甩杆动作，让他媳妇和孩子静悄悄地蹲在那里，一声不吭，专心致志地看着别人钓鱼。

小黄要跟着我去转悠，我说你还是去照顾自己的媳妇和孩子吧，一个别给人捣乱，另外最重要的是别掉进河里，玩归玩闹归闹，千万别出点啥事。小黄不情愿地转身，嘴里嘟囔着：“我说不带她们，你偏偏要带来，这不是找麻烦嘛！”

“就是找麻烦呀，咋拉？你不想管老婆孩子？快点去吧！”

等到我转悠够了，回去看时，钓鱼的那些人依旧没有什么收获。看着我失望的样子，听见我我说话的声音。钓鱼大哥说：“哪里那么容易，这个地方拉开了，也就我们五个人，每天有一两个能钓到大鱼，其他的都是鲫鱼瓜子。钓鱼最讲究的是耐心，没有耐心就不能学钓鱼。”

运气还好，到了黄昏的时候，终于有人发利市了。眼看天都要黑了，我们买了三条一尺多长的野生大鲤鱼后，不能再等了。我的媳妇孩子都去了另一个城市，回娘家了，这三条足够我们吃的了。为了吃鱼，中午我们就在黄河边将就地吃了一些面包火腿肠什么的，就是准备晚上大吃一顿。

回家的路上，小黄的媳妇和孩子不停地谈论着钓鱼。孩子兴奋地说：“干嘛非要买鱼，爸爸，你也可以钓鱼呀！”

“钓鱼？那得花钱购买设备，问问你妈能同意吗？”小黄边开车边小声回答着孩子的话。

“同意呀，我算过账了，买鱼的钱，加上你们垒长城的钱，足够，这些年，你们垒长城喝大酒的钱，都能买多少套钓鱼设备了。老公，你只要答应我不再垒长城了，我就同意你买设备钓鱼。”小黄媳妇看了看我，装作随口而出的样子，声音倒是挺大。

“好，那就说定了，文哥做证明人，以后我不再打麻将了，把钱留下来买鱼竿，买帐篷，带着你娘俩钓鱼。”

我的计划终于成功了。其实，小黄的媳妇和孩子并不是非要吃鱼，也不是我炖鱼的厨艺有多么的高超。我们是商量好了，帮助小黄戒掉打麻将的坏习惯。原来，小黄有几个麻友，每到小黄休息时，都会被拉去大战几天几夜，输钱不说，弄得媳妇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一天小黄媳妇找到我哭诉，说如果不是看在小黄真心实意地爱着她和孩子，真想离婚算了，偶尔打麻将也不是不行，有时有晌有节制，现在是越打越大，越输越多，时间越来越长。一个月就这么几天休息时间，全泡在了麻将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