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裸奔，三大骑士的承诺

1

“告诉我，朱雀到底打算怎么对付云雀，告诉我……求求你，明日，告诉我……明日，你是我唯一的指望了，明日，帮帮我。只有你能够帮我，帮我！”

“瑶瑶，朱雀打算驱逐云雀……”

昨天晚上电话里的对话好像秃鹫一样一遍一遍地在我头顶盘旋，我跌跌撞撞地跟上朱雀的脚步。男生的腿比我的腿长很多，所以我几乎是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他们。

他们前进的方向是红骑士分院骑士馆蔷薇田东边一片树林后的小型湖泊。那个地方在天气好的时候是红骑士分院骑士们散步、休闲的地方。

我不知道瑶瑶打算做什么。不过，过来喊我们的亲卫队成员惊慌失措地说了一大堆话后，就带着我们朝这个地方跑过来了。

“明日，我不能让他这样做，不能！”

“云雀，只有云雀是我的大骑士！只有他！”

“这一次我不会再任由他们摆布我了，不会！”

“明日，你一定要帮我！你是我的朋友，你一定要……”

脑海内不断回放着瑶瑶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觉得好混乱，连跑动的力气也渐渐被消耗殆尽。

“TK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公主吗？等我有钱收购了TK，就会把她们全部赶走！”奥斯图一边跑一边抱怨道。秋千缘看了他一眼，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我紧跟着朱雀，不时望向他，可是他都没有再看过我一眼。我违背了他的意志，说得更严重点儿，我违背了我向他许下的承诺。

“大人，公主的情绪好像有些不稳定，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大人……”带路的亲卫队成员不时冲我们担心地说着。

深沉的男中音从我身边的人喉咙里传出来：“不会有事的，不会的，红骑士分院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不会……”

朱雀的声音忽然在冰冷的空气里断掉。我跟上他的脚步，停在他身边，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在泛着冷气的湖面上，一叶乳白色的小舟上，瑶瑶纤细的身影孤独地站在舟上。

“她要干什么啊？这个女人要干什么啊？她要干什么啊？她……”失控地低喊了几句后，朱雀突然冲到湖边，握紧了栏杆大喊起来，“瑶瑶！瑶瑶！回来！你不会游泳！回来！”

我从没见过朱雀这么慌张的样子，他完全失控。以往就算是最紧急的时刻，他的声音也是完美的，他的仪态也是，但是现在的他声音沙哑，全身都靠在栏杆上，吼叫着，脖子上的青筋都凸显出来了。

秋千缘和奥斯图同时在离湖边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站住了，望着湖中心，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湖边，尽管有亲卫队维持秩序，但是也已经围了一大堆人。

围观人群中，不仅有红骑士分院的人，还有白骑士分院和黑骑士分院的人。这么多人，就这样看着红骑士分院的公主孤独地站在湖心一叶小舟上。

忽然，湖的另一边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尖叫声：“瑶瑶！瑶瑶！”

云雀也来了吗？是瑶瑶叫他过来的吗？

“啊？是朱雀大人啊！”看到云雀也来了，瑶瑶一边做出手势威胁岸上的人不要靠近，一边昂着头朝着我的方向，对着朱雀大声地说，“我听说你要召开红骑士分院会议讨论废除高宫云雀大骑士身份的事，所以，既然你已经有这样的打算，我就帮你召开一次这样的会议好了。”

“瑶瑶，你说什么呢？回来，回来再说。”朱雀将他的手臂朝湖中心伸了过去，好像这样瑶瑶就会过来拉住他的手，而湖中心的瑶瑶在看到他急切的样子后冷笑了一声。

我忽然觉得心好痛，却似乎不是为了瑶瑶。

朱雀刚刚在黑骑士分院骑士馆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甚至奥斯图脸上的伤口都还没有停止流血。他愤怒的样子，他发誓要保护红骑士分院的样子，和现在他努力伸出手却被人嘲笑的样子，让我的心忍不住抽搐。

“瑶瑶！瑶瑶，你先上岸，听我说，听我说一句话，好吗？”我也冲了过去，站在朱雀身边，冲湖中央的瑶瑶喊话。

瑶瑶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微笑，好像在叫我安心。随后，她再次将视线移向朱雀，声音很大、姿态骄傲地说：“TKG上面说，只有公主有权任免大骑士，但是我今天不跟你说TKG。请问你，朱雀大人，大骑士的第一职责是什么？”

“大骑士的第一职责……”朱雀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过了好久才开口，“是保护公主。”

“所以……”瑶瑶微微一笑，笑容仿佛一颗划过天空的流星，刺眼而壮烈，“保护了公主的人，无论是谁都有资格成为大骑士，并且没有人能剥夺他的荣耀，对吗？”

“……”沉默了一会儿，朱雀咬着牙回答，“是的。”

“所以……”瑶瑶将身体转向云雀，伸出了她的手。朝向自己最爱的人后，她悲怆的声音惊起了树林里几只栖息的候鸟。

“我的骑士，保护我。”喊完，瑶瑶纤细的身影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深红，落入了湖中。

“瑶瑶！”尖叫着，朱雀双手撑过栏杆。他身形矫健，他还是TK最好的游泳队员之一，如果要保护公主，他会是最好也最快的那一个。

然后……

他就在我面前定住了，站在栏杆的另一边，再往前一步就可以跳入湖水中的位置，不前进也不后退，整个人好像被冻住一样一动不动。

湖的另一边，云雀跳入湖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游向公主，在湖心和瑶瑶紧紧拥抱，好像电影里才有的画面。

湖水中，大骑士抱着红公主游向岸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抱着红公主一步步走出水面。

这一刻，我似乎听到了掌声，听到了欢呼声，听到了瑶瑶的笑声，听到了只有电影结束时才有的美好声音，但那一切不属于朱雀，一切都离朱雀好远好远，离我站的位置好远好远。

“你是笨蛋吗？你是白痴吗？你不是四百米的游泳冠军吗？你不是比那个云雀要厉害一百倍吗？”寒冷的空气中，奥斯图失控的骂声顷刻间就被幸福的声音淹没了。

“你就不会去和他抢那个女人吗？你明明知道那个女人是一切的关键，你明明知道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抵不过那个女人的一句话！你不是很厉害，到哪里都得理不饶人，优秀得让人讨厌吗？高宫朱雀，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你……”忽然，奥斯图狠狠地呼出了一口气，捂着伤口裂开再次流下殷红鲜血的脸，愤然离去了。

湖的另一边是让人感动得流泪的幸福画面。为了公主不惜反叛的骑士，和为了骑士不惜以身犯险的公主，在各色校服骑士的包围下，拥抱着，在阳光下微笑。

湖的这一边是孤零零的朱雀和他身后的我，还有秋千缘。

“朱雀。”

秋千缘忽然开口，朱雀打断了他，摇了摇手：“天气太冷了，千缘，你身体太差。回去吧。”

“朱雀，你……”

“我很好，很好。”朱雀又摇了几下手。秋千缘叹了一口气，终于选择离开。

湖的另一边，我看到瑶瑶冲我招手。她浑身湿透了，瑟瑟发抖，却冲我露出胜利的微笑，招手呼唤我走过去，和她一起享受胜利和幸福。

我应该过去的吧。瑶瑶是我唯一的朋友，是这所学院里唯一当我是朋友的人。我是瑶瑶的明日，我是为了瑶瑶才努力留在这所学院里的，我……

2

不知道过了多久，湖岸边恢复了宁静。在绿色树林的包围下，湖面如镜，只有湖中心那叶乳白色的小舟安静地漂浮着。

朱雀缓慢地从栏杆的另一边攀爬过来，双脚落在地上，他抬起头，仿佛叹息了一声，然后他深色的眼睛就发现了我。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他开口问，我正要回答就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嘲讽的冷笑。

“为了嘲笑我吗？我爱的女孩……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我的弟弟，所有人都讨厌我。哼……”

“不必了。”他轻声说着，和我擦肩而过，孤独地向前走去。有那么几分钟，我站在湖边，凝视着面前宽阔的湖面，心仿佛就是那湖面上孤独的白舟。

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我拿起来发现是瑶瑶打过来的。她一定有好多好多话要对我说，她一定是想和我分享她的快乐。今天是她最冒险也最叛逆的一天，也是她第一次靠努力获得了自由，她一定高兴极了，她一定需要我在她身边，她……

我接通手机，听到手机听筒传来她兴奋的声音。好像灵魂出窍一般，我意识恍惚地听到她在那边说：“明日，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做到了！”

“明日，你为我高兴吗？为我高兴吗？”

我……

“我为你高兴，我好开心的。”我回答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不过，瑶瑶，我可能暂时没办法和你在一起，因为……”我以为瑶瑶想要和我在一起。结果，她打断了我，兴奋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来：“没关系，明日。明日，我们可能最近都不要见面会比较好。不过，你会帮我的，对吧？你是我的贴身侍卫，是我最好的玩伴，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只是侍卫和玩伴吗？

突然间，我变得更加不懂自己了。

“明日，请你一定要把朱雀那边的消息都告诉我，好吗？我好怕还会有更多的事发生，我好怕……”

对着话筒说了一段时间后，我才麻木地收起手机，有好几分钟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做些什么。过了好久，我才想起来，我还有一个身份是朱雀的保镖，这也是像我这种出身的女孩还能留在TK学院的唯一的原因。我转过身，默默地朝朱雀离去的方向走了过去。

穿过树林，穿过红骑士分院骑士馆的蔷薇田，绕过大片属于红骑士分院的房子，在分院的最边缘，那座并不豪华的独栋别墅就是朱雀的家。作为第一大骑士的他，据说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住在那座房子里了。

门没有关严，我轻轻推开房门，屋子里非常干净，却空荡荡的，很冷清。我在房子里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儿，听到客厅的后面隐约有微弱的声音传来。我循着声音走过去，推开虚掩着的厨房门，那个声音突然间变得大起来，听上去像是低沉的啜泣声。

冬天的空气干燥而透明，过于充裕的阳光没有温度地照在厨房原木色的橱柜上，我绕过正中央的大桌，看到一双修长漂亮的腿出现在桌子的另一边。

朱雀坐在地上，手边是一杯透明的不明液体。我看不见他的脸，因为他正把头埋在他的膝盖间，抱着头，就好像小孩子被人欺负了一样坐在地上哭，那低沉的啜泣也是他发出来的。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站在他身边，不敢出声，又不愿离开。

“你跟过来干什么？”忽然，他开口问。

我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张着嘴，空气仿佛结了冰，卡在我的喉咙里。

“我问你呢，你跟过来干什么？”他又冲我吼了一声，声音嘶哑，饱含着愤怒和埋怨。

“我……”迟疑了一下，我看到他的肩膀在冷空气里颤抖，无奈地说，“我是你的保镖，你忘记了吗？”

“保镖？你不想做可以随时离开！”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我站在他的身后，好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就好像是终于放下了内心的自尊，我轻轻地对他说：“我不知道我还能到哪里去。”

“你是流浪猫、流浪狗吗？不知道去哪儿？”

“我……”犹豫着，瑶瑶电话里对我用过的那两个词语又蹦了出来。侍卫和玩伴？我和她不是朋友吗？

“你不要我做你的保镖了吗？”我开口问他，不知道为何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我……”他开口说，头终于抬起来了一点儿，让我可以看到他的眼睛。卷曲的睫毛上沾着泪珠，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也不敢去问他是不是在哭。

“我没说不要。”好像认输了一样，他忽然开口，然后重新埋下头，抱着膝盖不再做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就那样抱着膝盖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我忽然觉得好生气，这个飞扬跋扈的家伙，这个让整个TK学院的人都恨得牙痒的骄傲的家伙，怎么可以这么小孩子气，被人伤害到无力反击？

“既然如此，朱雀，我是不会走的。”等我发现不对时，我已经不顾一切地说了起来，“就算我很讨厌你，很讨厌你，比讨厌白萝卜还要讨厌你，但是我不会离开你的，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这是我在说话吗？连我都无法相信此刻说话的人是自己。

又过了好久，久到我以为这个叫高宫朱雀的家伙都要坐在那里发霉变质了，他忽然抬起头，用他那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问道：“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你像流浪猫、流浪狗一样没有地方可去的时候吗？”

“才不是呢！是这种……”我有点退缩，但是看着他专注得好像要用眼睛把我吞掉的样子，我咬紧牙关对他说，“这种你一个人的时候，我是不会离开的，我会待在你身边，因为我是你的……”

保镖。

最后的两个字没能说出口，我忽然闻到淡淡的香味，那好像是蔷薇混合了茶的味道，似乎还有一点点苦味，好像味道最醇厚香浓的巧克力。

那是朱雀身上的味道，高贵典雅，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我闻到他身体的味道，是因为他正抱着我吗？

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已经被另一个人的影子笼罩了，被他紧紧地抱住，我才发现在他的面前我是那样娇小，而他是那样高大，大到可以轻易地用他的身体包住我。

这就是男孩和女孩的不同吗？

再厉害的女孩，哪怕不断地被人称为“猩猩”，从小就被当做保镖一般培养和使用，在男孩面前还是会瞬间变回那个娇小的、能够被人轻易包裹住的柔软生物。

时间仿佛一条河流，从我身边悄悄流过。我能感觉到它的流逝，却无心去做任何事打破此刻的宁静。通过身体紧紧贴合的地方，我听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而在他的心脏边也有一个女孩子的心脏在一下一下地跳动，陪伴着他，和他在一起，那颗心脏的主人好像就是我。

我是怎么了？

我到底怎么了？

高温突然间袭过我的身体，让我意识到此刻我正和一个叫高宫朱雀的男人紧紧拥抱着——是那个高宫朱雀啊，那个红骑士分院的高宫朱雀啊！

我应该推开他的吧，应该坚决地离开他，一米的距离都不要靠近他的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做，但是……请……就这样……就这样……”

他的声音低沉而痛苦，从我的肩上传来。

我听到他的呼吸，还有呼吸里夹杂的小声啜泣，我知道我应该离开，最好的方式就是假装从来没有在那个夜晚和他偶遇。

但是，我轻轻地抱住了他，用手安抚着他颤抖的背，轻拍着他的肩膀，就好像这样做会让他好过一点儿，也会让我安心。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我不应该这样对你……但是……我怕你会发现我在哭……我怕你会看到……只有这个姿势能让你看不到我哭的脸，不要看第一大骑士哭的样子，不要看……”

他哽咽着说，好像小孩子在说话。

我抚摸着他的背，听到他因为安心而长叹一口气的声音，感到开心。

“我看不到的，我看不到你哭的脸的，我不知道第一大骑士也会哭，我真的不知道。我看不到，也听不到，我向你保证……”

我轻轻地告诉他，觉得此刻房间里温暖安静得好似梦境。

“你的保证一点儿用都没有，你根本就不信守承诺！你连第一大骑士都可以背叛，你最讨厌了，你最差劲了……”

朱雀似乎有种特异功能，那就是能破坏所有美好的气氛。

不过，这次听到他又一次在我肩膀上唠叨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开心，好开心。

这么令人讨厌才是那个骄傲的朱雀啊！

3

阳光好刺眼，咦……我这是在哪里啊？

我坐起来，发现我睡在一张超级大的床上，床上的床单摸上去好舒服，是我从未见过的上等布料。房间三面都是落地窗，窗外是树林和一片绿色的低矮乔木。我怎么觉得此刻的景色好像似曾相识啊？

好像……

好像是朱雀房子外面的景色，那么我现在在的地方是……

我突然惊慌失措地坐起来，剧情不会这么俗套吧？我难道和朱雀一夜那个什么了？

“喂，你在想什么猥琐的事呢？”突然，我旁边好像有人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才没有想什么猥琐的事呢！”我本能地大声反驳，那个人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特异功能一样，只要我听到就会自然而然地生气并且大声说话。

果然……

那个声音只能属于朱雀。我回过头就看到了他。他站在那张大床边，端着一杯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然后……我们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啊？

“还说不是，你满脸都写满了猥琐的表情啊！”他立刻大叫起来。我又气又急，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还好，他似乎真的有特异功能能够看穿我的心思。

“你放心啦！我才不会把纯洁的自己交给一个有猩猩基因的女人呢！”他生气地大叫道，好像吃了天大的亏一样。

“你知道我有多少家产吗？我才不会便宜了像你这样的猩猩女呢！我们昨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或许我是有那么一点点失常，抱了你一下，不过只是抱了一下哦，后面一点儿事都没有发生。我们之间是清白的，你别想用奇怪的理由来敲诈我哦！我是不会承认我是一只‘小猩猩’的爸爸的。”

我面无表情地听那个人说完，咬着牙非常平静地对他说：“你信不信我可以用手拧断你的脖子啊？”

“我……”看了我一眼，或许他是真的能看穿我的心思吧，所以立刻就很乖地闭嘴了。

“你真凶！”

“那是当然啊！我是猩猩啊！”我自暴自弃地大吼着。他看了我一眼，突然把头别到了一边，脸上飞过一道可疑的绯红，说：“好了，昨天谢谢你了。你可不可以……”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到！”我大声地说着，心里很得意。

“我是第一大骑士，你给我点儿面子好不好？”他回过头很狠地说。我立刻假装望天，说：“好啊，也不知道昨天第一大骑士是不是在我肩膀上哭了哟，第一大骑士原来也是会哭的啊！”

“啊啊啊！我后悔死了！你这只母猩猩！”

看到他恼火的样子，我别提多开心了。

“我是在认真地跟你说话啊，昨天的事，你千万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哦！”他跑过来威胁我。

我眨着眼睛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问：“什么事啊？你哭了的事吗？”

“我……我恨你！”他咬牙切齿的，但就是拿我没办法，这让我很有成就感，很开心。

“我是认真的，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千万……”说着话，朱雀突然脸色一变，我看到他的视线转移到我床头的手机上，才发现是他的手机提示电话来了。他把他的手机调成了安静模式，好像是为了让我能睡得更安稳一点儿。看着那部无声闪动着光芒的手机，我忽然感受到一种从没有感受过的温暖。

很小的时候，因为被宫城夫人选中，我就来到了TK。妈妈因为我能来TK上学开心得不得了，所以她想都没有想就让我承担起了宫城家公主侍卫的工作。别人十岁的时候，正是在家里被人当成宝贝一般呵护的时候，而我，十岁的时候就成为了另一个人的守护者，孤单地生活在TK学院里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被人当成朋友就开心不已的我忘记了被另一个人照顾的感觉。望着朱雀的背影，我的视线忍不住扫过他坚实而宽阔的肩膀，修长的身体曲线，还有那双长得不可思议的腿。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却忍不住心跳加速了。

“起床。”挂上电话，他忽然严肃起来。我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我这才发现……

哎呀呀！

我的裙子不见了，我只穿了短裤。昨天晚上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我记得我陪着朱雀，好像喝了一点儿他杯子里的不明液体，然后一边听着他的抱怨“瑶瑶，你就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云雀是弟弟啊，我不能抢弟弟的东西的，但是……他们都好讨厌的，好讨厌的，我讨厌他们……”一边脑袋昏沉地睡了过去。

现在，我的豹纹短裤就暴露在冬日冰冷的空气里。昨晚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

“你还在那里磨蹭什么呢？我要出去……啊！啊啊啊——”

在最糟糕的时刻，朱雀转过头来了。顿时，上天哪，请用一个霹雳把我直接劈死，或者把我面前的人直接劈死吧！

“我不是故意要看的！哎呀，为什么你只穿着短裤啊？你昨晚非礼我了吗？你做了什么，对吧？啊啊啊……我的初吻啊！我的纯洁！”某个刚才还一脸严肃的人，一边捂着脸退出房间，一边不停地唠叨着。

我的心情很糟，所以……刚好他床边的那个闹钟看上去挺讨厌的。两秒钟后，我单手把那只闹钟变成了一只坏闹钟。

“啊啊啊……我的闹钟……我……好吧，明日同学，你赶快穿衣服啊！昨晚的事我们都忘记啊，我们都一起忘记吧！赶快穿衣服，我真的需要立刻出去。赶快啊！”

如果不是他的口气好像很强硬，而且刚刚那个电话如果我猜得没错，屏幕上显示的“十百的来电”等于秋千缘（说明：千缘=千元=十百）的来电，今天不把他从朱雀变成“猪雀”，我就改名叫“端木今天”！

我强压着怒火和羞愤，在房间里找到我的衣服穿上。不要生气，明日，和这个人生气不值得，他就是一个屁，你放了他吧。

“顺便说一句，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端木同学。”门后他闷闷的声音突然再次传来，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很不好很不好的预感！

“豹纹真的很没有品位，女生的话，还是白色纯棉质感的会……”

“高宫朱雀，你想死吧！”

不发威，你当我端木明日是端木今天哪！

我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离开这个人，这个全世界最糟糕的男人！

4

今天阳光明媚，但再明媚的阳光也无法穿透蔷薇田中几乎全透明的的红骑士分院骑士馆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那栋珍珠一样的白色房子里全部是人，穿着红色的校服，佩戴着只有重大节日才会佩戴的金色佩剑，将并不狭小的骑士馆挤满了。

奥斯图的一边脸上贴着白色的绷带，心情好像很不好，红头发都立起来了似的。秋千缘咳嗽着，脸色苍白，站在奥斯图的对面，看到奥斯图后脸色变得更差，转过头来。

穿过树林，白色道路的尽头就是冬日里花朵凋零的花田。

秋千缘和奥斯图就那样一左一右地在道路的尽头等待着，等着红骑士分院第一大骑士的到来。

朱雀一直急匆匆的步子，在看到路尽头的他们时缓了下来。

秋千缘瞥见了我，嘴角露出一点点微笑，说：“哟，这回你总要承认她是你新交的女朋友了吧，大红？”

“千缘，你有没有搞错，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搞八卦！”奥斯图突然火了起来，发红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朱雀，“你看见没？那栋房子里是整个红骑士分院的骑士们！你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吗？你知道吗？我们要分裂了，第一大骑士！”

“红骑士分院是三大骑士院里总积分最高的分院，是三大骑士院里唯一真正拥有公主的学院，为什么我们会分裂，为什么我们会陷入这种窘境？高宫朱雀，你有没有搞错，不就是女人吗？一个女人你都搞不定，你还是男人吗？”

奥斯图愤怒的指责，每一句都好像带着刺。那些刺可能无法伤害我，我却知道它们一定会伤害到谁。

但是那个人似乎不为所动，他的视线很慢地移向奥斯图，脸上似乎浮现出微笑。这种时刻他怎么还会微笑？

“奥斯图，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朱雀平静地问着，目光难以想象的柔和。

“为什么？”奥斯图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更大声地吼出来，“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这个白痴把一切都搞砸了！你不是我们学院最牛的骑士吗？不是TK最聪明的人吗？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奥斯图，这一切与你有什么关系？”朱雀突然打断奥斯图，奥斯图精致面孔上的所有表情瞬间被冻结。

“告诉我，这一切与你有什么关系？”朱雀再次吼出来，他身体颤抖，肩膀剧烈地摆动着，好像用光了身体里最后的力气。

“你不是唾弃TK吗？你不是瞧不起女王游戏吗？你不是觉得我们都是白痴吗？所以，这一切到底与你有什么关系？告诉我啊！告诉我啊！”

“我……”奥斯图无法再说下去，他张开嘴巴望着朱雀。两个双眼都已经发红的男人对望着，互瞪着彼此，似乎要这样永远对峙下去。

直到……

“因为我们是兄弟啊！”声音太大，导致秋千缘剧烈地咳嗽起来，可是他还是坚持着继续说，用他的声音打破最后的墙。

“因为我们是兄弟啊！朱雀，奥斯图，我们是兄弟！我们……是红骑士分院的三大骑士，从我们还很小的时候就是了！你……”

秋千缘望着奥斯图，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悲伤：“我记得你成为第三大骑士的时间是十年前，那时候你才十岁。而我那时才十二岁。朱雀，你……”

“我是十一岁，那年我父母双亡，从那年开始我就和你们在一起，在这个讨厌的TK学院，做我的第一大骑士！做红骑士分院的第一大骑士！”他颤抖着声音说。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这样做，但是我无法阻止自己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用手轻轻地拉住了他颤动的衣角。因为和他一样，我也是很小就被迫来到了这里，承担一个小孩子不应当去承担的东西。所以，我以为他是需要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的，就像我也需要一个人陪在我身边一样。

他看了我一眼，目光里有我分辨不出的情愫，那让我心惊，也让我犹豫，但是无法让我松开手。

“不管这个游戏多么无聊，不管我是不是想去做那个可笑的国王，但是……你们是我的兄弟，那栋房子里所有的人也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我没有父母，我从小就住在这里，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他们就是我的一切！你们就是我的一切！我发誓要保护的一切！”

“所以……”他哽咽着，突然，我发现我眼前的世界模糊了，好像蒙上了一层泪水。

“或许我这个人真的很讨人厌，但是……”

“住口吧！火鸟！”奥斯图突然转过身，朝前方的蔷薇田大步走去，“你根本就不是或许很讨人厌，而是全身上下都很讨人厌！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但是……我不会离开你，在此时此刻此分！”

“不过，我发誓……”奥斯图突然回头，我发现他眼中有晶莹的泪水。

“如果你这次搞砸了，我就让你消失！”

“我也是！”秋千缘微笑起来，也转身朝着蔷薇田走去，“如果你无法力挽狂澜，我就让你和你的女朋友消失！”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你们这些坏人！”朱雀大吼着，脸上却被笑容占满。

“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哦，你搞清楚了吗？”低下头，在前往战场前，他对我说。我抬起头，望着这个真的很讨人厌的家伙，在搞清楚自己要说什么前，就已经开口对他说：“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也没想过要做你这个讨厌鬼的女朋友！但是，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就是你的保镖了，所以我不会离开你的，在你亲口取消我的保镖资格之前，高宫朱雀大人！”

“好的，很好。”他点头，微笑起来，眼中有让我沉迷的神采。转过身，我感到我的手被人紧紧地握住了，然后我便被人用力地拉着手，带着走向了花田中的白色房子。

在那里，等待着朱雀的将是海啸，但是他似乎不为所动，他似乎从来都不会害怕，他似乎……

他似乎从来都不会退缩。

5

人声嘈杂，还没有走进那栋房子，我的耳朵就已经被房子里嘈杂的人声弄得嗡嗡直响了。而就在这时，房子里有人第一个看到了大门外的三大红骑士，然后顷刻间没有人再说一句话，整栋白色洋房，不……应该是整个天地间，安静得让人窒息。

“请进。”站在门口的秋千缘为朱雀拉开门，朱雀点头看了他一眼，松开一直紧握着我的的手，走了进去。

穿过拥挤的人群，所有的人在看到他的瞬间自动让开，露出一条专门为他准备的通道，让他可以一路走到骑士馆的正中央，被环形楼梯包围着的大厅中央，那张专属于他的红色沙发。

他走到那里，站在他的沙发旁边，奥斯图和秋千缘紧随其后。我谨慎地跟在他们身后，看到秋千缘给我的手势，悄悄地站到了人群中的一个角落里。

这栋几乎全透明的房子有着一个螺旋的环形结构，好像古罗马的斗兽场，二楼和三楼都是环形，包围着中央的圆形大厅。整个红骑士分院的学生，588人，除了云雀之外，此刻都在这里。他们有的挤在一楼的超级大厅里，有的站在二楼和三楼的栏杆后，低下头望着大厅中央的三大骑士。

空气里似乎有整齐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的，因为这个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在说话。

“好了，今天就由我来召开红骑士分院的紧急特殊会议……”朱雀的Y国贵族腔再次响起。我太熟悉他这种腔调了，只要是红骑士分院的学生，每次开会都能听到他显摆的Y国贵族腔。

但今天是不同的。

“朱雀！”打断朱雀，奥斯图偏头看了他一眼，一脸不快地说，“拜托，今天就废话少说吧！”

朱雀才想争辩，他身边的秋千缘就转身走过来，眼中还带着没来得及收起的泪光：“朱雀，听他的，那个腔调真的很讨人厌呢！”

“我……”再次沉默了一会儿，那个叫朱雀的漂亮家伙，从来都是贵族风范，从来都优雅得让人讨厌的家伙，在五百多人的注视下抬起头来，声音颤抖，不再华丽。

“你们都知道了吧！红公主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我！我也知道，你们也都不喜欢我！”

什么叫破罐子破摔，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但是为什么他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这么可爱呢？我搞不懂，我真的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

“我曾经质问过自己，我有做错什么事吗？”朱雀缓慢地走着，望着所有人，“我十一岁就开始独自在这所学院生活，记住一切规则，也遵守一切规则。你们或许忘了，或许不关心，我是这所学院里积分最高的骑士。红骑士分院的积分，即便在魔王樱乱重执掌黑骑士分院时也未曾被他们超越过！”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不喜欢我，我痛苦过，你们没有人想过我也会痛苦吧。哼……”

冷笑一声，朱雀用他漂亮的大眼睛环视所有人一圈后，才继续说：“告诉你们，现在我也不再关心这个问题！你们喜不喜欢我都没关系，因为不管怎样我都是你们的第一大骑士！我的身份和我的姓氏都早就注定了。不管公主喜不喜欢，甚至无论我喜不喜欢，身为高宫家的唯一继承人，我就是这里的第一大骑士！无人可以替代！”

无人争辩，因为他真的无人可以替代。

“所以……现在，我们……”苦笑着，朱雀眼中泛出苦涩的泪光，“我们实际上已经没有公主了。因为我……因为我真的很不讨人喜欢，我爱着的女人，她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因为我真的很没用。现在，我们等同于没有公主了。”

“你们或许可以选择支持黑公主和藤原英，也可以选择和西塞一起去死。但是……”

望着所有人，朱雀声音嘶哑地喊出藏在他胸膛里的话：“在这里，我请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挽回公主，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挽回公主！那个抢走她的人是我的弟弟，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我请你们给我最后一次机会，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去扭转一切。不要让红骑士分院分裂，不要和你的朋友分开，站到不同的阵营，不要放开对方的手。走到现在，是我的错，所以请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只要一个月！一个月！请你们再一次相信我！相信高宫朱雀！”

没有人说话，甚至……好像都已经没有人再呼吸。

“我！”突然有人大声说，声音大到会让整栋房子颤抖。

“红骑士分院第三大骑士奥斯图，每一次月会都会选别的大骑士的奥斯图，这个世界上最讨厌高宫朱雀的奥斯图！”奥斯图拔出了他的剑，转过身，单膝跪地，将剑举到胸前大声说，“在此宣布我会无条件忠于高宫朱雀，一个月的时间里，你就是我唯一的王！”

“我！”第二个人大声说——秋千缘拔出剑，转身单膝跪地朝着朱雀。

“秋千缘会永远站在你身边的，朱雀！我绝不后悔！”

宣誓完，他们站起来，站在一起。骑士馆依旧被沉默统治，很久都没有第三个人的声音响起，倒是那种很小的交谈声，如苍蝇嗡嗡一般开始在房间里蔓延。

抉择，对大骑士而言或许很容易，因为他们都是大家族骄傲的子弟，500万中心元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但是TK还有很多很多的学生全部的身家就是500万中心元，甚至没有500万中心元，包括两次被驱逐的我。

我觉得我必须说些什么，我在想我是不是要站出来。

突然，秋千缘把他的剑狠狠挥下，目光坚定而锐利地缓缓扫过每个人的面孔。

“你们还在犹豫什么？一个月的时间，你们会失去什么？这里的很多人，和我们在一起已经很久了，最久的已经十多年了，为什么不能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相信朱雀，相信你们的大骑士！相信我们！”

“如果……”他笑起来，在这么紧张的时刻，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依旧是让人安心温暖的。

“如果我们真的失败了，如果我们真的没办法挽回公主，力挽狂澜……”秋千缘微笑着，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大骑士，对所有人说：“我们三个就绕着TK学院裸奔一圈，以示谢罪。而你们，到那时再选择你们新的公主和大骑士就好了啊！”

“喂喂喂！十百同学，裸奔是什么啊？”朱雀和奥斯图几乎同时叫起来。秋千缘微微一笑，完全无视他们，冲在场的所有人大声说：“我们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就算是最后的疯狂好了！在这一个月里，让我们在一起，亲如兄弟姐妹，共进退，同生死！”

“我愿意相信你！大骑士秋千缘、奥斯图、朱雀！”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大声说。然后，好像病毒在蔓延——

“我也愿意！”

“不就一个月吗？”

“我愿意！”

“千缘学长，我想看你裸奔！”一个女生喊道。

“输了真的要裸奔哦！一个月就一个月！”又有人喊道。

“我愿意！”

“一定要裸奔哦！”

“我愿意！”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人群中，我看到朱雀转过头望着我，漂亮的大眼睛专注地盯着我。

“一定要裸奔哦！”我大声地冲他喊了出来，“高宫朱雀，这个月我就是你的人了！”

“朱雀，你的女朋友刚刚说这个月她就是你的人了。”我才喊完，秋千缘就一脸八卦地拍着朱雀的肩膀说了起来。

咦……房子里这么多人在喊话，秋千缘那个家伙是有特异功能吗？他怎么知道哪句话是我喊的？怎么办？人群中央，朱雀的脸已经变成了大红色，我想我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快来多点人用声音把我淹没吧！

“我愿意！”

“三大骑士！我们愿意！”

“我愿意！”

“我们愿意！”

“整个红骑士分院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