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重新回到别墅后，奈美开始了真正严苛的唱歌训练。

经过原田拓认真考虑，又征求奈美的个人意见后，两人决定将《夜后·咏叹调》里的高潮单独截出来，作为决赛的最终曲目。

这是花腔女高音超高水准的代表作品，两人必须全力筹备。

原田拓在各种通告中挤出时间来，投入了极大的精力，为了让奈美更好地学习，甚至特地录制了一段演唱教学视频。当他有事无法陪在奈美身边训练的时候，这段视频就成了奈美的另一位严师。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从最开始对自己的怀疑到初步掌握一些技巧，一周之后，奈美已渐渐有了一些自信。这点小小的自信来自于顺利地将曲子唱完整，也来自于一直为自己伴奏的原田拓的嘴角绽出的一抹赞许的笑意。

原田拓笑了！

虽然只是极为偶尔的微笑，但是这极为难见的笑容却令奈美的心欢欣雀跃，像氤氲着浓雾的天气，吹来了一阵清风，在厚重的雾气间撕开了一道细缝，一缕明亮的阳光照射了下来。奈美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是一只鸟儿，在金色的清晨中苏醒，舒展着翅膀开心地冲上湛蓝的天空。

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愫，奈美不知道。她也无力去细想，因为最近训练越来越累了。每天清晨五点不到就起床，晚上要练习到十一点多，好几次都在课堂上睡着了。

时间过得飞快， 很快一周又要过去了。周末对于其他学生来讲是睡懒觉的大好时机，但是对于奈美来讲，却是把一早一晚的唱歌训练变成了一整天的训练。而且，她每天不仅要训练唱歌，还得兼职当“女仆”做饭。

因为原田拓家的菲佣还没有回来，原田拓只雇了一个临时钟点工做保洁，所以吃饭的问题几乎都是奈美解决的。她发现只要自己下厨的时候，原田拓似乎总是能多吃一碗饭。所以，大部分时间她还是主张自己来做饭，原田拓倒也没什么异议。

有一次吃过饭，奈美在洗碗的时候，原田拓聊起说应该雇一个临时做饭的女佣，奈美听了迟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碗筷，转头问：“是我做的饭不合你的胃口吗？”

“啊？没有，没有，怎么这么问？”原田拓有些意外，愣了一下。

“那为什么要找做饭女佣啊？”奈美有些疑惑。

“嗯……就是，方便嘛。”原田拓迟疑着。

“我做饭也很方便的，而且不花多长时间。最重要的是，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可以做什么给你吃啊，这样多好。”奈美耸耸肩，然后转身继续洗刷着那些盘子。

原田拓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她刚才的话像一颗种子撒进了他的心土，长出了细细的金色幼苗，之后他再也没有提起雇女佣的事情。

这周五，放学回去，奈美发现原田拓还没回。她将书包放在沙发上，喝了口水，打算去厨房做晚饭。

“滴滴！”手机响了，奈美一看，是原田拓发来的一则短信。

奈美，今天别做饭了，我带了很好吃的海鲜寿司。

海鲜寿司？嗯，也不错嘛，今天上了一天课，放学又做了值日，累得快不行了，就等着吃寿司吧。奈美抬起酸痛的胳膊转了转，抱着柔软的靠枕趴在沙发上，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唔，就这样躺一会儿，就一会儿……

月亮透过清澈的夜色将银色的光芒轻轻洒落大地，绚烂的火烧云退去繁华，只留了最后一丝青黛色的浮云在天边游荡。

风退去了白天的炎热，将傍晚的空气吹得清凉无比。银杏树随风摆动着，花草在风中静静吐露芳香。白色私家车驶过银杏林，拐进别墅前的草坪。停好车，原田拓拎着几只精致的白色印花袋子走进别墅。

推开门，大厅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声音。人呢？原田拓疑惑地扫过大厅，他刚要开口，目光却微微滞住了。客厅的长沙发上，穿着校服的奈美像一只小猫似的蜷缩着，纤细的五指轻轻合拢放在嘴边。

原田拓换了拖鞋，放轻了脚步走进大厅，将纸袋轻轻放在餐桌上，转过身，走到沙发前。他伸出手，想推醒睡着的奈美，手刚要触到奈美的肩膀，却顿在了半空。

奈美睡得很熟，呼吸均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沉浸在一个甜美的梦境中。但是嘴角的微笑也掩盖不住她满脸的倦容。原田拓注视着她，知道此刻短暂的睡眠对于奈美来讲是多么珍贵，每一秒的睡眠对她来说都是体力的恢复。

顶灯洒下明亮的橘黄色光芒，整个大厅镀上了柔美安宁的色调。格子窗前的薄薄纱帘被夜风微微吹动，高大的白色百合也在这夜风中轻轻摇动，送来阵阵甜美的香气。

灯光下，奈美的脸是那样沉静而柔和，五官显出前所未有的清秀。乌黑的睫毛覆在白皙的眼皮下，嘴唇粉嫩如润玉，皮肤如牛奶般美好。

从来没有这么近地看过她，一直只是把她当成原田杏子的替身，但是现在，原田拓发现在这张脸上竟然透着某种别样的美，有别于杏子，只属于奈美自己的美。

原田拓失神地沉浸在某种无法自拔的幻觉中，修长的手指在奈美的脸颊旁停留着，不到几毫米的距离，奈美的体温传到他的手心，他的手指轻轻颤抖着。这时，奈美突然动了动，他的手如闪电般挪开。奈美眉心皱起一点，缓缓睁开眼。当她看清自己面前的人时，她彻底醒了。

“啊！几点了？几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啊，我居然睡着了！”奈美猛地坐了起来，双手使劲在脸颊两旁拍打了几下，头发蓬蓬地挂在脸前。

“要睡觉就上楼去睡啊，躺在这里像什么话！”原田拓强作镇定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

“哎呀，对不起啊，刚才本来想等你来着，结果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奈美拨拉着自己的头发，“真的很困啊，昨天只睡了三个小时。”

“昨天不是十一点睡的吗？怎么只睡了三个小时？”原田拓惊讶地问。

“是在熬夜做功课啦，好多功课呢，在学校完不成就带回家了。”奈美揉着眼睛，打了几个哈欠，满脸的倦色。

“吃饭！”原田拓抛下一句话转过了身，背对着奈美走了几步。他盯着自己的手，满脸震惊，自己刚才竟然想去触摸奈美的脸……是因为太想念杏子，所以疯了吗？

晚餐吃得很快，奈美把自己的那份吃光后，眼睛还盯着原田拓的那份。最后原田拓以保持体形为由，将自己的那份推给了奈美。

吃过饭后，两人同时走上楼，奈美径直往偏厅的练习室走，却被原田拓拦住了。

“今天不用练习了。”原田拓淡淡地说。

“啊？为什么？”奈美感觉特别惊讶。

“我说不用练习就是不用练习了，没有什么为什么，你去睡觉，立刻，马上。”原田拓言辞简短地指着奈美的卧室。

“那……我进去了哦。”奈美朝自己的卧室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一会儿你不会反悔吧？”

原田拓应了一声，奈美刚转身，他又补了一句：“明天是周末，你不用早起，等你睡醒了再练。”

“啊！真的吗？”奈美不敢相信地看着原田拓。他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啊？平时恨不得自己全天站在练习厅中，今天却让早睡，明天又让晚起，他为什么突然善心大发？莫非……

原田拓可能是在关心你哦！

一个细小的声音从奈美心底深处冒了上来，带着金黄色的温柔，像澄清透亮的蜜糖般沁人心脾。

“呃……你是看我太累，所以关心我，让我休息吗？”奈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原田拓微微一怔，眉心聚敛了一团暗色，眉梢挑了起来。他不由自主按了按自己的手心，几秒过后冷哼了一声：“关心你？你是睡糊涂了吗？是我明天有点事情要去处理，晚点才能回来，所以不能教你。”

“那你去忙你的就是了啊，我自己可以早起练习的啊。”奈美依然不明所以地说。

“让你休息就休息，怎么这么多废话！你不知道疲惫对一个歌手的嗓音有多严重的损害吧！让你休息，只不过是想让你保护嗓子，现在，你的嗓子比你重要得多，知道了吗？真的是，好了，快点去睡！”原田拓瞪圆了眼睛，怒气冲冲地说完，转身朝自己卧室走过去。

奈美没有看到原田拓那白瓷般的脸颊飞起了一抹异常的色彩，耳根微微泛着粉色，极浅极浅的绯红。

像是被大人发现了秘密的小孩一般，他快步走进自己的卧室，“砰”地关上门。

“什么嘛，不关心就不关心，干吗发那么大火啊？脾气还真是怪。”奈美撇撇嘴嘀咕完也回了自己的卧室。

白色的木门后，原田拓紧紧靠在门边，一动不动，脸庞的每根线条都绷紧了，自己到底怎么了？明明练习很紧迫，为什么让奈美休息？为什么？

“呃……你是看我太累，所以关心我，让我休息吗？”

关心她？关心那个总是不断惹祸，五音不全的家伙？哈，开玩笑吧？原田拓摇摇头。

一定是比赛日期一点点逼近，自己神经错乱了，自己只是不想让奈美嗓子太累，影响比赛时的发挥，所以才让她休息的。对，一定是这样的，嗓子也是需要休息的。原田拓点点头，努力说服着自己。

银灰色的窗帘在窗前微微飘动，被夜风卷起，送进一丝丝凉意。雪白墙壁上的斑斓花纹如五色草，仿佛是在交头接耳轻轻诉说着什么，但是谁都无法听得懂它们究竟在诉说什么样的秘密。

2

啊，睡得好舒服呀。

奈美懒懒地翻了个身，将松软的被子揽在怀中，压在脸下，然后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窗外偶尔传来一声清脆动人的鸟鸣，空气静谧，满室阳光。墙壁上的海蓝色圆形钟显示已经是上午八点半。

啊！已经过了练习时间了。奈美撩拨开眼前的头发，惨叫一声，坐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套上睡裙冲出了卧室奔进洗手间。完蛋了，原田拓一定会打死自己的，居然一觉睡到了现在！为什么闹钟没有响啊？

奈美飞快地刷牙，就着凉水匆匆洗了把脸，刚抬起脸，她看着镜子中满脸水花的自己顿住了。呃？等一下，不对啦，自己怎么忘了，是原田拓让自己今天上午休息的嘛。唉，记性真是差劲哦，居然还急匆匆地赶时间。奈美拍拍脑门。

最近神经绷得太紧了，睡觉的时候也总是在想着早起练习呢。奈美拿起毛巾擦擦脸，突然，楼下响起了一阵门铃声。

谁啊？是原田拓忘了什么东西了吗？奈美疑惑地跑下楼，一边喊着“等一下”，一边快步走到门前，拉开白色的双扇旋花门，不禁朝后退了几步。

是北川雅俊。

白色的阳光倾泻在他的发顶，溅开点点柔和的金光，乌黑的发丝从前额斜斜地延伸到耳根后，泛着迷人光泽的脸庞上一双黑水银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嘴唇的线条优美动人，嘴角两边绽着隐隐约约的笑意。

“咦？你在这里？”北川雅俊看到奈美，微微一惊。

“啊……雅，雅俊哥哥……”奈美结结巴巴地打了个招呼。天哪！他怎么会突然来这里？门外的清风吹了进来，身上一阵凉飕飕的，奈美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吊带睡裙。

天啊！奈美猛地将胳膊抱在胸前，直往后退着，脚下一个趔趄，身体失去平衡，猛地朝后歪了过去。

“小心！”北川雅俊向前一步，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奈美裸露的肌肤贴着北川雅俊水蓝色的衬衫，感受到他肌肤的温暖。离得这么近，近得可以闻到那微微敞开的领口处散出来的淡淡香水味。那双如星芒般的双眸，微弯的唇，薄薄的紫罗兰香味儿混合成一片光影，一起朝奈美袭过来，一阵头晕目眩。

“小心哦。”北川雅俊将奈美轻轻扶起来，优雅的笑容依旧。

“呃，请，请进。”奈美回过神来，将北川雅俊请进屋内，“请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我先上楼去换件衣服。”说着，不顾北川雅俊的疑惑，奈美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楼。

匆匆翻了一件比较新的碎花连衣裙，再对着镜子匆匆梳梳头发，扎着两条松松的麻花辫，最后对着镜子修理修理刘海，奈美这才转身下了楼。

“雅俊……哥，你想喝什么饮料？咖啡、冰水还是果汁？”奈美走到冰箱前，拉开冰箱问道。

“呵呵，看来你对这里很熟啊。”北川雅俊微微一笑，接着说，“我要橙汁，谢谢。”

奈美心中微微一沉，她从北川雅俊的话音中听出了疑惑。但她依然镇定地拿出橙汁倒进了玻璃杯，也帮自己倒了一杯，端了过去。

“是拓的助理吗？”北川雅俊接过橙汁，喝了一口，问道。

“啊？什么？”奈美有些心虚，紧张地抓着衣角。

“我说你……之前拓说你是他的助理，你……呃，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啊，我，我叫奈美。”奈美脸颊红红地回答着。

“奈美。嗯，很好听的名字。”北川雅俊微微笑着说。

听到北川雅俊轻声说着自己的名字，奈美感觉要晕过去了，赶紧喝了一大口果汁以平息内心的激动。

“不是助理吗？”北川雅俊再次发问，射来探究的目光。

奈美摇摇头。

“那，奈美是住在这里吗？”北川雅俊探究地看着她。

“啊？呃。嗯。”奈美有些局促地点点头。

“所以，奈美……真的是原田拓的秘密恋人？”北川雅俊眼底闪着某种笑意。

“噗——”刚喝了一口的果汁喷了出来，奈美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北川雅俊忙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奈美用纸巾捂住嘴，慌乱地擦着桌面。

“对，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奈美边擦边说。

“是我对不起，突然说这种话，吓到你了吧？”北川雅俊抱歉地说。好半天，奈美才终于止住了咳嗽，满脸通红地坐了下来。

“雅俊哥，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我和原田拓真的不是那种关系啊。”奈美极力为自己辩解，生怕北川雅俊误会自己。

“哦，呵呵。只不过奈美说自己住在这里，所以……”

“我住在这里是有苦衷的，是有某种不得已的原因的，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呵，是吧。”北川雅俊不再说话了，只是喝着果汁。

“呃，你是来找原田拓的吧？他今天有点事，出门去了。”奈美脸红红地说。刚才的失误，实在是太让人尴尬了。北川雅俊一定会认为她是个莽撞没大脑的女生。

“嗯。听说之前拓家里出了点事，说他的小提琴丢了，所以我过来看看。”

“啊，小提琴已经找回来了。”

“找回来了？那真是太好了！”北川雅俊松了一口气，“那小提琴对拓来说，可是很重要的东西呢。”

“很重要……是因为那提琴很贵的缘故吗？”奈美试探着问。

北川雅俊摇摇头：“贵，只是一个方面，主要是因为那把琴是拓的妹妹送他的生日礼物。”

“妹妹送的？”奈美惊愕了。

“嗯，那时候拓还在上高中，梦想着能有一把小提琴，他妹妹打了整整一年的工，才攒了钱买来送他。所以，那琴对于拓来讲，非常珍贵。怎么，他没有对你说起过这件事吗？”北川雅俊漆黑的眼睛看着奈美，仿佛两颗深海珍珠。

“呃，他……没有啦，没有。”奈美含糊地应付着，心中却被一阵震惊包围了。妹妹，原田拓果然有个妹妹！

“那……呃，他妹妹好像最近都不怎么在家的啊。”奈美假装漫不经心地说。

“咦？你不知道吗？他妹妹住院了呀！”

“呃？住院？”

“嗯，是啊。之前从楼梯上摔下来，腿摔坏了，正在医院进行治疗呢。拓对这件事很着急，生怕杏子赶不上‘蜜乐团’的决赛，不过拓说恢复得不错，比赛应该没问题。”

奈美的心被重重地敲击了一下，大脑中猛然迸发出轰鸣，浑身的神经紧绷起来，耳中再也听不到北川雅俊说什么了。

原田拓的妹妹……是“蜜乐团”的选手！

杏子，这是原田拓妹妹的名字，原田拓的妹妹——

原田杏子。

原田杏子，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在哪里呢？原田杏子，杏子，杏子……蜜乐团……沉睡的记忆渐渐在奈美的脑海中复苏了……

“你爱唱歌吗？你有梦想吗？你想拥有属于自己的舞台吗？你想成为万众的偶像吗？如果你的答案都是‘YES’，那么……你，就是我们要找的‘蜜乐团’女声最佳人选……”

夜色中，街头的巨型建筑物上悬挂着的宽大电子屏上，北川雅俊微笑着对着镜头。他的背后不断地播放着绚丽的画面，一张张年轻娇艳的脸闪动着。

“哇！原田杏子，是原田杏子啊！”铃木彩突然看着屏幕大喊了一声。

屏幕上，一个身着白裙的少女正闭着眼深情演唱，黑色长发如同瀑布般从她的肩膀倾泻而下，蓝色的灯光、白色的人造雪花构造了一个雪的王国，少女如同雪中天使，美丽动人。

“原田杏子……是谁？”

“你连她都不知道，你真的落伍了，她可是这次‘蜜乐团’的最热门人物哦！海选和全国300强，她都是第一个拿到PASS卡的，不但如此，她还以分赛区冠军的好成绩直接进入全国10强。除了超强的实力和美丽的外表，她的人气也超高，很多媒体也看好她，有内幕说，她很有可能就是这次‘蜜乐团’的夺冠人选。据说，她的声音比海豚音更厉害呢！”

……

“我只是让你代替另一个人，假装成她的样子去参加决赛。”

……

“之前从楼梯上摔下来，腿摔坏了……拓对这件事很着急，生怕杏子赶不上‘蜜乐团’的决赛，不过拓说恢复得不错，比赛应该没问题。”

……

“你不知道吗？拓有个跟你长得很像的……”

海选和全国300强都第一个拿到PASS卡的原田杏子，人气超高的原田杏子，有极大希望夺得冠军的原田杏子，摔坏了腿有可能不能参加比赛的原田杏子，长得和自己“很像”的原田杏子。原田拓的妹妹原田杏子——

就是自己要代替的那个人吗？

3

宽敞的机场大厅，行人如织。

巨大的条形电子版上显示着即将落地的航班和即将出发的航班号码，电子音在大厅上空回旋着。纯色的太阳透过几十米高的巨大格子窗户，在光洁的暗红色大理石地面上洒下一层金色光芒。大群大群的人从出口涌出，拉着各色行李箱，行色匆匆。

一位身姿曼妙的少女拉着一只全球限量版的小行李箱出现在熙攘的人群中。

她头戴一顶时尚小礼帽，一身黑色装扮，肩挎着黑色流苏的铆钉包，金色高跟罗马靴在阳光下泛着高贵的色泽。渐变色太阳镜后，一双秀美的眼眸深处透着动人的光。这双眼睛在接机的人群中搜寻着。突然，手机响了。

“门口人太多，我在出口外面等你。”一则短信进来，女孩嘴角弯起一抹笑容，淡然的脸上绽放了某种妩媚和骄傲。纤细的手指按动键盘，水晶指甲上的华彩反衬着薄薄的黑色机身，仿佛是另一种精美的装饰物。

收起手机，她踩着高跟鞋朝出口而去。

机场外的露天停车场。无数的私家车正在静静伫立，等候着主人。

“敏姬，这里！”停车场的一边响起一个声音，女孩顺声音望过去，见不远处一辆白色兰博基尼跑车前，身穿淡蓝色修身西装外套，白色窄腿裤的男子冲她挥了挥手。女孩的脸仿佛被点亮了，她快走几步上前去。

“拓，好久不见了！”甄敏姬脸上的笑容比花儿更甜美，微微张开双臂，和原田拓轻轻拥抱一下，“之前哥哥说他没时间来接我，我还以为得自己回去呢。”甄敏姬笑着说。

“怎么会，再怎么说也是三年才回国一次，不会让你自己一个人啊。”原田拓将甄敏姬的行李箱放进后座。

这时，有行人对着原田拓指指点点，驻足观望着。原田拓略微警觉地朝四周望了望，低声说：“我们上车再说吧。这里人太多了。”

关上车门，暂时隔离开了外面行人好奇的目光。

“拓的人气真是高啊，名声都传到英国了呢，我所在的乐团有好几个女孩都知道你呢。”

“真的吗？我这么红了吗？哈哈，有美女吗？”

“有美女啊，怎样，要我帮你介绍吗？”甄敏姬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原田拓，半开玩笑地说。

“哈哈，那倒不必了，我的要求很高的哦。”原田拓笑着发动了车子。两人完全不知道在不远处，一个黑乎乎的镜头对着他们不停地拍着。

兰博基尼驶离了机场停车场，之前离兰博基尼不远的一辆黑色车的主人将头从窗户外缩了回来，把脖子上的相机放回了副驾驶座位，眼睛直盯着兰博基尼，尾随了上去。

优雅的餐厅中。

如丝般的小提琴声在明亮的厅中回旋着，像透明的精灵在舞蹈，轻拂着人的心。白色的圆桌铺着金色的镂花桌布，银色的餐具边整齐摆放着深红色的餐巾和透明玻璃杯。桌边放着丝绒靠背圆椅，茶色玻璃花瓶中插着数枝金色的太阳花。

巨大的玻璃窗旁，圆桌上摆着两只咖啡杯。原田拓拿起奶球，将奶汁倒进黑色的咖啡中。

“拓还是这个老习惯，喝咖啡必须加两只奶球。”甄敏姬笑着说。

“对啊，你不提醒我自己都还不觉察呢。”原田拓用小勺搅着杯中的咖啡，感慨地说，“已经三年没有见了，却感觉你似乎是昨天才上的飞机。”

“呵呵……是啊，当时很不愿意走呢！”甄敏姬喝了一口咖啡，抿着嘴。

“对啊，记得要上飞机前你哭得要命，樱野吓得不愿意让你去了呢！”原田拓饶有兴致地说起当年往事，甄敏姬的眼底却闪过一丝莫名的落寞。

“对啊，当时是真的很不愿意走的。”甄敏姬望着原田拓的笑脸说。

“真的吗？被聘请为管弦乐团的首席小提琴师，那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居然真的有不过去的念头？”原田拓有些惊讶。

“嗯。因为在这里有舍不得的人啊。”甄敏姬的眼睛冒出炫目的光，望着原田拓。

“哈，舍不得的人？除了你哥哥樱野，还有谁啊？难不成是我吗？”原田拓笑着打趣道。

“如果我说是，可以吗？”甄敏姬饶有兴味地看着原田拓，秀美的眼中是炽热的火。

原田拓没料到这样的回答，微微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拿着咖啡杯的手顿在空中，笑容依旧，只是脸部线条有些僵硬。甄敏姬望着原田拓，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原田拓开始有些后悔开了刚才那个玩笑。

“哈，你们都到了？”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两人回过头，看到樱野笑着朝两人走了过来。

“哥！”甄敏姬几乎是跳起来冲了上去，揽住了樱野的脖子。樱野也抱起了妹妹，在原地转了几圈。

“居然把我丢给别人，不来接我！”甄敏姬撒娇嗔怪着自己的哥哥。

“哈，拓怎么会是别人呢？我还是专门为你挑选的接机人选哦，他不是你之前暗恋着的人吗？哎哟……”樱野疼得喊了一声。甄敏姬死死掐着他的胳膊，白皙的脸庞涨红了。

原田拓眼底掠过一片讶异，飞快地扫了一眼甄敏姬。樱野看着妹妹要杀人的眼神，连忙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扬手叫了侍应生，开始讨论该点什么菜色。樱野突然之间的“爆料”令三人的气氛更加微妙，但很快这微妙就被紧接着的谈话冲淡了。

“对了，为什么你不叫上杏子一起啊？虽然之前也不常见面，但是毕竟都三年没见了呢。”甄敏姬力图冲淡刚才的尴尬说。

“对啊对啊，把杏子也叫过来。”樱野的目光扫着精美的菜谱，连声说，“敏姬好不容易才回国一次，大家都见见面啊。”

“杏子不在这里，以后会有很多机会的。”原田拓淡淡地说，抿了口咖啡。

“咦？杏子在哪里？”樱野好奇地问。

“我让杏子去樱桃园了，在那边专心练习唱歌准备比赛。”

“哦，我听哥哥说了，说你买了一个樱桃园呢。一定很漂亮吧？那我们去看杏子吧？”甄敏姬兴奋地提议。

“下次吧，一切都等比赛之后再说吧。”原田拓神情依旧淡淡的，眼睛盯着杯中的咖啡。甄敏姬有些悻然，笑意散了些，无聊地搅着杯中的浓黑咖啡。

“对了，樱野。之前你跟我说的事，我考虑好了，我可以去担任‘蜜乐团’的决赛评委。”原田拓放下杯子，郑重地说。

“啊？真的吗？哈哈，太好了！”樱野兴奋起来，眼中冒着光，“真的考虑好了吗？”

“嗯。之前担心媒体知道杏子是我妹妹，会给她的比赛带来不好的影响。但是我想好了，一个歌手的实力是大家都能看得到的，对吧？所以，杏子会在舞台上得到什么名次，跟我当不当评委没有关系。”

“那是当然啊！我太了解你了，就算是你的妹妹，你也一定会客观公正的，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找你的啊。”樱野拍拍原田拓的肩膀，笑容灿烂地说。

原田拓眉心掠过一丝莫名的阴影，但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保持着一贯的镇定。

4

窗户外高大的梧桐树投下片片荫凉，深绿色的树荫延伸到白色的窗棂，仿佛镶了一道浅浅的绿边。餐厅楼下的一丛高灌木后，一台伸出镜头的相机静悄悄地收回了，接着，相机的主人抱着相机上了一辆黑色的车， 车子发动，很快消失在了熙攘的车流中。

太阳从一排排银杏树间落了下去，最后的余光透过树叶射下来，公路上仿佛铺着一条望不到边际的金色丝绸，树叶被镀上一层金红色，仿佛变成了古铜色的雕像。不远处的黄绿色的草坪和白色的别墅，渐渐淹没在一片慢慢暗下来的蓝色中。

北川雅俊和奈美聊了很久，之后因为有事没再继续等原田拓，别墅恢复了安静。奈美做好饭菜后，抱着膝盖蹲坐在沙发上，沉思着北川雅俊说的那些话……

夜色渐渐浓了，夕阳坠入了西山，点点星辰开始在天边出现。树丛安静，微风习习，空气中游荡着花草的淡淡甜香。跟樱野两兄妹道别后，原田拓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别墅。

屋内一片漆黑安静，只有窗外微弱的光线洒进大厅，没有任何声音，楼上也静悄悄的。

又出去了吗？原田拓在玄关处换了拖鞋，疑惑地走进来，按下墙壁上的灯开关。顿时，大厅被橘黄的亮光照得通明，白色沙发上正在沉睡的奈美不适应地用手挡了挡刺目的光。

“你回来啦。”奈美揉着眼睛，用沙哑的嗓音说，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表，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都八点了啊，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

“你怎么又在沙发上睡着了啊？之前不是告诉你睡觉上楼去睡吗？”原田拓不客气地责备，又忍不住嘀咕着，“居然没有盖毯子，感冒了怎么办？还得买药给你！”

奈美揉着眼睛，没听见原田拓最后一句话，打了个哈欠说：“躺在这里等你，就睡着了。你还没吃饭吧？我已经做好了哦。”奈美站了起来往餐厅走过去。原田拓这才注意到，餐桌上摆放着几只餐盘，还有一只汤锅。

“你还没吃饭？”原田拓眉心一皱，反问奈美。

“啊……没有啊，一直在等你啊，快点吃吧。哎呀，有点凉了。”奈美揭开盖子，有点懊恼地说。

“你自己吃吧，我已经吃过了。”原田拓摆摆手说。

“吃过了？真是的，也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害得我做了这么多烤鳗鱼包饭。”奈美一边抱怨，一边将汤锅重新端回炉灶上，点亮了火，蓝红色的火苗蹿起来，舔着锅底。很快一股汤的香味弥漫开来了。

“你做了烤鳗鱼包饭？”原田拓摸了摸肚子，其实之前在餐厅光顾着和樱野聊比赛的事情，也没吃什么，汤的香味搅动了他的胃，而且还有他最留恋的烤鳗鱼包饭。

“对呀，你下次不回来吃饭记得告诉我，害得我饿了这么久。”奈美的嘴撅得老高。

“哎呀，做得还真多呢，估计你也吃不完，浪费也蛮可惜的。”原田拓走到餐桌前，端详着桌上摆着的精美小菜和金黄色的包饭，咽了口口水。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吃掉，我胃口好得很呢，绝对不会浪费的！”奈美以为原田拓嫌她浪费食物，愤愤地挥着勺子保证道。

“晚上吃这么多干吗？算了，我帮你吃一点吧。”原田拓拉开椅子坐了下去。奈美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前言不搭后语，明明刚才说吃过了，现在又非要“帮”她吃。

算了，他一直是这样随心所欲，奈美耸耸肩膀没再说什么。她将火关掉，把汤锅端了上来，将热腾腾的汤分别舀进两个碗里，推给原田拓一碗。

金黄色的蛋包饭，煎得焦焦的散发着洋葱粒和青豆粒香味的鳗鱼包饭，再加上热腾腾的汤和小菜，虽然简单却营养美味的家常饭菜让原田拓看了食欲大增。

习惯了在公司吃便当，外面吃餐馆，还有菲佣的精致西餐，这样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小菜，似乎早已在自己的生活中绝迹了。妹妹在学校吃饭，有多少次吃饭的时候只是自己孤独一人，或者面对着同事、朋友、合作方，吃着豪华大餐却味同嚼蜡。

有多久……没有和家人一起吃一顿热乎乎的家常饭了？

家人……

家……

原田拓的眉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脸色突然蒙上一层脆弱的神情，那神情如此细微，甚至只在他嘴角极淡极淡地一闪而过。

对面粗神经的奈美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怪异神情，哼着歌夹了一块蛋包饭，送进了嘴里，一脸的满足和喜悦，不时笑嘻嘻地喝一口汤，发出“啊，真好吃呀真好吃，我手艺真不错”的声音。

看着她吃饭的样子，原田拓突然想笑，却又觉突兀，咳嗽了一声说：“奈美，吃个饭而已，你干吗这么开心啊？像是没吃过饭似的。”

“哎呀，你不懂啦，这样坐着和家人吃个晚餐，那可是天底下最享受的事情哦！”奈美笑嘻嘻地说。

“什么？家人？你，你在说什么？”原田拓无比震惊，像是被人拆穿了某种心事，又像是受到了惊吓，只能用提高声音板着脸大喊来掩饰，“奈美，你在乱想什么？我告诉你，少想些有的没的啊。我们只是契约关系，别以为你在我这里住几天就得意忘形，谁是你的家人啊？”

“哎呀，你干吗吓成那样？只是稍稍借用你一下而已啦。”奈美不以为意地撇撇嘴，用筷子敲了他的手一下，“放心，没人要黏上你的。”

“借用我？什么意思？”

“我呢，是觉得和家人在一起吃才是最好的，这段时间总是对着你，所以只能把你假装成家里人，这样一来就有一种在家吃饭的感觉啦。放心放心，我只是在这里想象一下。”奈美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别一副害怕的样子啦，只是暂时想象一下，你不会有任何损失的。契约结束后我会马上走人的，喊我留我还不留呢。”

听到奈美爽快的回答，原田拓心中一阵莫名的怅然，说不清这感觉从何而来。

“你尝尝菠菜，这个是用油煎过的，洒了芝麻，又营养又清淡哦。”奈美笑嘻嘻地用筷子在菠菜盘子上点了点。原田拓的目光却落在鳗鱼包饭上，夹起一块放进了嘴里。

“来，小拓拓乖，把这些青菜都吃了，好不好？”漂亮的妈妈哄着幼小的原田拓。小小的原田拓却鼓着小嘴，直摇头。

“偏食不是好孩子哦，不吃的话，妈妈就不给讲故事了哦。”

小小的原田拓眼睛眨了眨，盯着饭碗里的青菜，又看了看餐桌旁的小玻璃碗。但他知道那玻璃碗中的鳗鱼是留到晚上吃的。

妈妈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会心一笑，说：“要是拓拓把青菜吃掉，就奖励一块烤鳗鱼，好不好？”

小原田拓乌黑的眼睛亮起来，迟疑了一下，将小碗中的青菜全部扒进小嘴中，指着鼓鼓的腮帮子对妈妈说：“拓拓吃光啦！”

“嗯，拓拓最乖了。”妈妈揭开玻璃碗，夹出一块最大的烤鳗鱼，放进小拓拓面前的小碗中，在他胖胖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

妈妈的烤鳗鱼，是残留在脑海中最清晰的记忆，是一片无法抹去的痛，是无法淡化的伤痕。这记忆，带着世界上最珍贵的温情蜜意，温暖的母爱，还有——无法遏制的痛，失去她的痛楚。

原田拓眉心那点紧绷的冷漠像是被融化了，现出一抹疲惫和脆弱。最终整张脸上的线条全部都柔软了下来。脸颊轻轻动着，仿佛含在嘴里的不是食物，而是极为珍贵的宝石，稍微一用力，它就会消失不见。

眼眶濡湿，鼻腔发酸，原田拓使劲眨了眨眼睛，将包饭咽了下去。

奈美被原田拓的这些变化吸引了，惊讶又迷惑。她不懂为什么原田拓的眼神会突然变得那么忧伤。

“奈美，为什么你会做这些？”最后一口鳗鱼的香味在口腔中消散了，原田拓的声音轻轻的，带着某种善意，又夹杂着一份说不清的伤感，眼睛里闪耀着莫名的光芒，沉静如大海，蔚蓝而宁静。奈美呆了呆，觉得心跳漏掉了一拍。

“呃，我，我从小帮着妈妈做饭啊，所以就会了。”奈美慌张地回答着，舀了几口汤猛喝了起来。

“你从小就帮妈妈做饭？”原田拓有一丝惊异。

“嗯。因为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妈妈开了一家小面馆。哥哥又总是气妈妈，不肯帮忙，所以我自从懂事就开始帮着妈妈做家务了。”

“你还有哥哥？”原田拓完全惊异了。

“对啊……”奈美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点点头，“但是有哥哥跟没哥哥没啥两样，哥哥从小就让妈妈操心，不好好上学，总跟一些奇怪的人混在一起，现在变本加厉，赚不到钱就回来找妈妈要，要不到就偷偷拿。上次把妈妈的存款都偷走了，那是我的学费和我们家下个季度的房租啊！如果不是因为没有了那些钱，我也不会——”奈美顿了顿，小声说，“我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原田拓没有回应，奈美以为自己说得太多原田拓很无聊，抬起头却发现原田拓静静地看着自己，两潭深水般的眼眸中有隐隐的晶莹。

“你说，你是，你是……为了这些才……”好半天，原田拓才开了口。

“啊，呵呵，其实这种事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那是我哥哥嘛，而且我觉得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帮到妈妈也很开心啦。嘿嘿。”奈美灿烂一笑。那笑容映在原田拓的眼帘，像烙了上去，他无法忽视这个明亮的笑容。

为了帮助家人而去做不喜欢的事情的奈美，让他想起当年为了帮妹妹赚学费，将辛苦创作的歌曲低价卖给唱片公司的自己。眼前的奈美，是另一个自己吗？

“你多吃一点吧，我先上楼了。”原田拓觉得思维前所未有的混乱，站了起来。

“啊？你不吃啦？”奈美惊讶地问。

“不吃了。”原田拓转身上了楼梯，大声说，“我今天很累，不练习了。”

奈美还在原田拓的背后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径直上了楼，将自己关进了浴室中。一直到奈美洗完脸进了卧室，都没有出来。

夜深如水，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