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原本就不该有什么奢望

沈长苏注视着小家伙那娇软的小脸，心中没来由升起一丝悸动。

她干净又乖巧，不谙世事，天真善良，跟他……不该有交集的。

可是他无法抗拒那种好，从记事时，便只有人教他要为父母外公报血海深仇，他独自一人藏在深山中，也从未有人这样待他好。

该拿她怎么办？

宁悠悠见沈长苏不说话，还以为他是觉得收礼物害羞，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劝，双腿却忽然离地。

“谢谢你，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少年将她抱起，夕阳金灿灿的光打在他侧脸，映得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更加闪耀：“我很欢喜……你愿意当我的朋友。”

宁悠悠听着那郑重的许诺，忍不住咧嘴一笑：“好！那我们要一直当好朋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

沈长苏听着这样的童言稚语，本该觉得好笑，心中却忍不住雀跃起来。

一直在身边……

两人回到村里时，天色已经逐渐暗下。

落日西斜，村子四处回荡着焦急的呼唤：“悠悠！悠悠你在哪！”

“坏了，我爹娘一定在找我！”

宁悠悠这才想起自己没想到会耽误那么久，爹娘在家里看见她不在，怕是心急死了！

沈长苏看着小丫头有些内疚的神情，一语不发的加快了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悠悠！”

宁山河夫妇心急如焚，将村子搜过一圈没寻到人，眼圈都红了。

难道骨肉分离的痛，还要再体验一次？

悠悠到底去了哪！

“爹，娘……”

一道有些怯怯的小奶音从身后响起，夫妇二人不敢置信的转过头，便看见女儿咬着唇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被一个高瘦的半大小子抱在怀里。

“我的心肝肉！你跑哪里去了！”

宁氏一把抱住她，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娘不是让你等在家里吗？”

“我，我昨天觉得家里那只碗是宝贝，所以想拿到城里去请人看看，就让小哥哥带我进城啦。”

宁悠悠有点心虚，掏出银票乖乖塞给娘亲：“碗卖了一千两，悠悠花掉了一些，这是剩下的。”

宁山河一头雾水：“喝奶的碗？能卖这么多银子？”

宁悠悠点点头：“是呀爹爹，那只碗是……”

“咱们闺女真棒！是小福星呢！一只普通的碗都能卖这么多银子。”

宁氏忽然打断了她要说的话，还吧唧一口重重亲在她脸上：“好孩子，以后不可以乱跑了，这银子你自己拿着，喜欢什么只管买，啊？”

宁山河狐疑的看一眼妻子，也没多问，只是冲着宁悠悠宠溺一笑：“你娘说得对，女孩儿手里是要有零用的，自己拿着花吧，今后可不准再一个人跑去那么远的地方，爹娘多着急啊。”

“……”

心真大啊，九百多两银子，足够去城里买一套三进三出的院子了，就这么给她零用吗？

宁悠悠还没回过神，宁氏已经抱着她打算回家，沈长苏从始至终一语不发，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

这么晚了，小哥哥回家难道要啃那些干粮吗？

她赶忙拉了拉娘亲衣角：“娘，我不是自己去的，是沈小哥哥陪我一起的，我能让他跟我们一起回家吃饭吗？今天他帮了我很多忙，对我可好了，还背着我走了很远呢。”

沈？

宁氏和宁山河终于将目光落在沈长苏身上，看清了少年的脸，表情蓦地有些复杂莫名。

是他……

虽说沈长苏住在山里，几乎不同村人往来，可少年的身世，他们夫妇倒也知道一些皮毛。

悠悠如果沾惹到了这种事情遇到了危险，他们夫妇可如何是好？

“娘？”

宁悠悠见母亲不说话，不由得更心虚了。

爹娘是不是生她气了……

“我家悠悠今日叨扰沈公子了，幸好跟着公子没闹出什么乱子。”

宁山河看见妻子微冷的脸，不露声色的挡住妻女：“悠悠这孩子，乃是我夫妻二人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我们只盼她平安长大，别无所求。”

宁悠悠有些疑惑的看着父亲的背影，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可是小哥哥能有什么坏心思呢？难不成还能害她？

“为人父母者，都是这般想的。”

沈长苏的拳头慢慢收拢，声音有些涩意：“长苏不好叨扰两位，先行告辞。”

“小哥哥，明天我再来找你玩！”

宁悠悠以为是小哥哥害羞，冲他挥挥手悄悄吐了吐舌头：“路上小心，要好好吃晚饭！”

沈长苏一语不发，转身离去。

宁悠悠心里纳闷，搂着母亲脖子一脸困惑，宁山河却忽然走到她面前沉声开口：“悠悠，听爹的话，以后莫要再去找那孩子，也不要和他在一处玩。”

“为什么？”

宁悠悠脸上的疑惑更重了：“小哥哥不是坏人，他很好……”

“听爹爹的话！”

宁山河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让宁悠悠愣得半晌不曾回神。

“你吼悠悠做什么！吓着了怎么办！”

宁氏狠狠瞪一眼宁山河，赶忙抱着宁悠悠亲了亲：“悠悠啊，咱不理你爹，他就是个大老粗，你听娘好好和你说好吗？那孩子不是坏人，但是，悠悠不能和他太亲近，万一有什么危险呢？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爹和娘哪里还能活得下去？”

宁悠悠垂着头，百思不得其解，任由父母抱着她往家里走去。

小哥哥怎么会让他有什么危险呢？

大概爹和娘就是关心则乱，因为今天的事情误会小哥哥自作主张不经过同意就把她带进城里吧。

她得慢慢说服父母才行！等会回家就把银票交给他们，说不定……

等到一家三口离去，村口那颗大榕树下走出一道瘦弱身影。

少年注视着月光下的宁家三口，眼眸一点一点变红。

当时暗卫选择将他送来这里，就是因为村中那些人的原因……这些年他们相安无事，不代表他们对他的底细一无所知。

宁家夫妇说得对，他和小家伙过于亲近，将来皇后或是四皇子的人找来，定然会牵扯小家伙。

他是沈家遗孤，是曾经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先太子顾衡的遗腹子，今上的皇长孙，从父亲和母亲被栽赃以巫蛊祸乱宫廷，沈家和东宫血流成河时起，他便注定背着血仇孑然一身。

原本就不该有什么奢望。

沈长苏默了默，将东西放在沈家门口，转身毫不眷恋的上了山，脚步却拖沓沉重，再没了先前回来时的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