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和她单独谈谈

谢梨不想请假，第二天拖着病弱的身子正常上班。

她当年本来想去首都读汉语言，但那个时候姜兰摔断了腿，谢连山不想照顾，就强行给她改了志愿。

让读江城民政一是离家近，二是学费全免还有数额不小的奖学金，当然都进了他们的腰包。

重本到职业学院的落差不可谓不大，谢梨也闹过，但在谢连山绝对的家庭统治中，她先服了软。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不能扔下她弟。

幸好后来争气，进了市殡仪馆，事业单位，工资还算可观，勉强让她从原生家庭窒息的氛围中喘口气。

到馆里的时候正赶上早会，她从人群后面悄悄的溜进了角落。

散会后，被副馆长周文秀喊进了办公室。

“领导，迟到了一分钟也要罚吗？”单位人少，领导也没有架子，谢梨妄图用乖顺遮盖自己的过错。

周文秀并非责怪，示意她坐下才道:“现在有个外景需要你出，这两周你的工作先放着，专心准备。”

谢梨咋舌:“不合适吧，咱们得尊重逝者。”

整理仪容一般都在太平间，没听过出外景的，这种摄影名词和入殓师实在不搭，就算家属想记录留念，也不至于将亲属放在光天化日之下。

周文秀知道她想岔了，解释道:“是江城政府扶持小众职业，准备拍个纪录片宣传，首选就是入殓师，我们争取了一下，准备让你出镜。”

“要不您找找别人？”谢梨不太喜欢抛头露面，想到那些长枪短炮就发怵。

“这是通知，不是商量。”周文秀顿了一下，声音略柔:“让更多人看见我们的职业，歧视就会少一些，消除偏见任重而道远。”

谢梨想到裴泽说的‘晦气’，愣了几秒点头。

出来后谢梨拿手机屏幕照了照自己的脸，肿已经消了，但侧边还有很多细碎的伤痕，一时半会褪不下去。

她拿着粉饼遮了遮，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你男朋友可真禽兽，家暴还想着那种事。”同事郑郑拿着介绍册路过。

谢梨不解，顺着她的眼神低头，看见反光中锁骨的一枚红斑，是裴承越之前留下的暧昧吻痕。

她拢了拢领口，没解释。

除了林蓁以外都不知道她的感情状况，自然也不明白痕迹来源。

“林蓁呢？”

郑郑做的殡导，还比她小一岁，闻言随口道:“翻车了呗，男的原配闹到单位上，影响太大，领导把她辞退了。”

应该是她住院时候发生的事，不知怎么的，谢梨松了口气。

“那又少了一个员工。”她感慨道。

“这有什么。”郑郑神神秘秘的凑过来:“这次的纪录片是宣传部和影视公司的合作，对方财大气粗，不仅免费拍还赞助了几千万，宣发肯定不用愁，到时候火了，还怕招不到人？”

谢梨不解:“那为什么不直接拍个剧？”

一想到自己肩负的使命，她就头疼。

郑郑小声道:“现在网民的文化水平提高了，对流量不买账，真材实料才是硬道理。”

谢梨兴致缺缺的认同。

一整天无所事事，她只好反复练习那些已经熟记于心的流程，终于临下班的时候得到了洽谈通知。

她对拍摄不太了解，猜测应该是面试加沟通事宜。

只是对方时间把握未免太准，专挑了下班前十分钟，她跑不掉还能正常延时。

周文秀陪她一起等，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失礼。

“纪录片出镜？我真不行。”谢梨刚听见这个消息就下意识的拒绝。，“我真不行。”

“全市一百零八个殡仪馆都想分这一杯羹，还是被我们拿到了名额，领导说了，这次反响好的话，明年的的拨款涨一倍。”

周文秀拍了拍谢梨的肩膀，说:“小谢，为了年终奖，好好干，要主动。”

您是不是忘记了早上说的明明是立意深远的打破偏见，怎么就变成了金钱的奴隶。

“我还是觉得应该让别——”谢梨骤然停话，‘人’字还没出口，她就怔愣在了原地。

几米之外。

男人被保镖簇拥信步而来，表情是睥睨的冷漠，光线聚焦，他无声无息的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是裴承越是谁？

但这回和此前见到的形象相去甚远，谢梨找回呼吸，只觉得自己锁骨处那一小块斑痕微微发烫。

毕竟是政府的项目，算起来也是白昼高攀，裴承越的履历占比最多的又是影视，未表重视想亲自操刀也无可厚非。

这样想着，谢梨就谨记领导的嘱托，眼一闭心一横走到了裴承越身边，主动道:“导演，我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空气陡然一静。

半晌后，一个容貌上乘但她以为是助理的男人走了出来。

“谢小姐，我才是导演。”

009

先是自作多情后是不欢而散现在又来个认错人，真是撞见裴承越几次尴尬几次。

谢梨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来不及细想，将伸出去的手转了个弯，“不好意思，有点近视。”

她说话的时候，裴承越的助理跟周文秀商讨具体流程，他自己看计划书，半点眼风没往她这边给。

和想象中不一样，导演很健谈，也没有大公司的傲慢，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也让谢梨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出去聊吧，我还约了另外几位入殓师，咱们边吃边谈。”

谢梨不疑有他，跟着人上了电梯。

奈何旁边的人存在感太强，她眼观鼻鼻观心也忽视不了，只好借着导演的遮挡往角落又挪了几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梨总觉得温度又低了一些。

上车的时候发现周文秀没跟上来，她小幅度的扫视了一圈，斟酌半天询问道:“不用陪同吗？”

导演笑道:“只是个便饭，又是下班时间，如果需要的话，我打个电话把周馆长叫回来？”

“不用了不用了。”谢梨连忙摆手，加班这种事，她一个人承受就行。

上了车却发现没有几位入殓师的身影，谢梨偏头看导演，轻声问道:“他们呢？”

导演看了一眼手机，面不改色道:“太晚了，不太安全，改日再约。”

如果不是知道他们是靠谱大企业，谢梨都要疑心是不是遇见骗子了。

不过显然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为导演除了询问她一些常识性的问题再没越矩，应该是排镜头有用。

他们聊工作，裴承越就不动如山的坐在前排。

明明没说话，谢梨总觉得如芒在背，然而每次望过去，都只能看见男人面无表情的侧脸。

他似乎对监工角色乐在其中。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钟头。

谢梨看了一眼时间，试探道:“既然人不齐，我就先回去？”

她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胃里空落，正饥肠辘辘，实在忍不住。

谢梨以为他们没听见，正犹豫要不要再说一遍，就听前座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你下去，我和她单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