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老狗·人心肉长

待粱远和大黄睡下以后苏千诚又去了一次地府。

屠夫不好超度，他想和他好好谈谈。如果他一直如此固执，那在地狱受的苦难，他自己辛苦不说，老狗也会跟着痛心，既然答应了老狗，就应该说到做到。苏千诚回去的时候是凌晨一点钟，明玉老鬼正在办公室里玩游戏，大概是类似人界的QQ飞车那种游戏，见他来了只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玩，一点也没把来人放在心上。毕竟太熟了，根本犯不着客套。

“明玉师父，我想见一见那屠夫。”苏千诚也懒得绕弯子，开门见山。明玉没理他，三分钟后一局游戏结束，他才缓缓抬头。

“你做好心理准备，这屠夫可是块硬骨头，难啃着呢，说是十八层地狱的铁链都险些让他挣断了。”

“这么凶？”苏千诚自认也不是个好惹的人，听明玉这么一说，突然生出一种想要会会屠夫一较高下的心思来。

“是啊，如果一直这么下去，恐怕就不是十八层地狱的事儿了，怕是要堕入无间地狱啊……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固执呢？什么仇什么怨啊？”明玉老鬼优哉游哉的给自己倒了杯茶，顺手也给苏千诚一杯。“要说这人啊，就是想不开，光明大道不走，非要撞南墙撞个头破血流，而且看屠夫那架势，就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只会把自己撞死。”

“……我去会会他。”苏千诚说这话的时候明玉老鬼一杯茶已经下肚，听得出他是深思熟虑过的。

“行，我带你去，不过今天晚上小刹在那儿看着呢，你不膈应？”

“无所谓，都是办公事，我也犯不着和他置气。”

“嗯，你能这么想就好。”明玉老鬼说完走出了办公室门，苏千诚紧跟其后。

说来也怪，屠夫的死是苏千诚发现的，但因为他的魂魄是小刹带回来的，所以在地府的规章制度里，屠夫归小刹管理，外人不得随意接近。明玉老鬼因为在地府时间长，算是前辈，才有资格行走自由，四处打探消息。小刹见到明玉的时候满脸堆笑，可一见身后还跟着苏千诚，笑脸立刻变成了严肃脸，是个鬼都看得出他们俩不对付。

“小刹啊，我带苏大人来看看那顽固的屠夫，苏大人受认之托要和他聊聊，还望行个方便。”

“明玉师父说的哪里话，您要看，我自然不敢拦，但是……这魂魄是我带回来的，就算是审问也应该是我审吧，苏大人横叉一杠是不是不太合适？”

“谁特么要横插……”苏千诚怼人从来没输过，但和别人周旋这种事儿，从来没成过。明玉一看就知道他要怒，默不作声的给了他一脚，苏千诚赶紧闭嘴，小刹却没忍住笑了。

“苏大人脾气依旧那么火/爆。”小刹不屑都看了苏千诚一眼，苏千诚强忍着要爆发的心不说话。

“小刹啊，我用人格担保，苏大人不是想抢你的业绩。”明玉作为和事佬赶紧打圆场，好一番周旋过后小刹也算过了“难为苏千诚”的瘾了，挥挥手让看门的守卫放行。

十八层地狱不是空间上的十八层，而是所受刑罚最严酷，所受刑罚时间最长。这两项“最”叠加在一起，让一般鬼魂都难以忍受，所以人间习惯性的把最难熬的地域称之为十八层地狱。

屠夫的杀业实在深重，且狗又是有灵性有感情的生物，所以罪加一等。

苏千诚见着他的时候，他正被四条铁链拴住手脚，黝黑的脸上新伤旧伤都有，他没睁眼，死气沉沉的任凭两条拴住手的铁链吊着，有九分可怜一分可恨。

“行了，我给你争取时间了，你自己和他聊吧，这家伙脾气暴躁的很，你自己小心。”明玉老鬼说完就去和旁边的小鬼侃大山去了，苏千诚叹息一声，走进屠夫几步打算和他好好谈谈。不过屠夫有点傲娇，根本连眼皮都没抬。

“我替别人看看你。”苏千诚不知道屠夫姓甚名谁，直接叫人家屠夫也不太合适，所以直接说了来由。

“哼。”屠夫轻哼一声，算是给了回应。

“你可知道你为什么要来着十八层地狱么？”苏千诚又往前走了几步，屠夫依旧不理不睬，似乎是在等他继续往下说，苏千诚倒也真的继续往下说了。“因为你杀业深重，又不知悔改。明明只要你潜心忏悔就可以不用受这么多苦这么多罚，可你是在太固执了，怎么就不肯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呢？”

屠夫没动，但不知道是苏千诚的耳朵有问题还是怎么着，他似乎听见了屠夫微弱的叹息了一声。难道他也在后悔？

“我今天来，是受了你的狗的嘱托，他让我来看看你，说放心不下你。你看，哪怕你要杀他，他也要惦记着你是不是过得好，你真的对不起他。”苏千诚说的动容，屠夫虽然不言语没动作，犹如一具死尸，可苏千诚知道他在难过——鬼差有个特异功能，共情。

这个功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对面的人的心理活动，所以苏千诚跟着屠夫一起难过起来。

“你为什么非要杀他呢？”苏千诚又问。

“呵，要是能活的像样，谁愿意做这种谋害性命的生意。”屠夫终于开口说话了，苏千诚一顿，看来他也不是完全不思悔改，还有救，还有救……

“我做人的时候，只想着发财，现在看竟然都是错的。”屠夫动了动，铁链被他的动作弄的咔咔作响，苏千诚看了眼旁边的守卫，守卫心领神会的给他拎过来一把椅子。

“可你还是做了一辈子。”苏千诚坐好，拿出自己的高科技iphone划拉几下，调出了老狗的监控录像。老狗因为咬死了人，自然也过得不好。现在它和屠夫一样在受罚。它被关进了一个笼子里，那笼子里都是尖锐的刺，不管老狗站着还是坐着或者躺着，都会被刺的血肉模糊。

屠夫看了一眼，撇过脸不言不语。

没有人真的有铁石心肠，更何况屠夫与老狗一起生活过十来年，黄土都要成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