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狗·杀业深重

屏幕上的故事还在继续，画面已经快进到老狗把屠夫要死之前了。

屠夫拿起刀砍向老狗，老狗被拴着链子，无处躲，硬生生挨了一刀，但老狗皮厚毛长，再加上刀也够顿的，除了疼竟然没看到刀伤！屠夫觉得不行，换了个别的工具——一把铁锹，他想先把老狗拍死再说。老狗闪躲不及，被拍了好几下，拍在脑袋上的尤其疼。它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深爱着的主人是要致自己于死地。老狗嗷嗷叫唤，用最后的力气爆冲出去，挣断了铁链，跑出大门外。

屠夫拿着一根木棒在后面追，老狗用尽力气跑到了荒芜之地，屠夫骂骂咧咧的一棒挥过来，老狗硬生生的挨了一下，伤及内脏。荒芜之地本就荒凉，老狗这一声哀鸣让苏千诚隔着屏幕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屠夫看老狗还没死，举起木棒还要继续打。老狗看着残忍的主人，终于站起来反抗。

它也没想到，自己虽然老了，牙口竟然还不错，竟然几口就能把屠夫咬死！

老狗是只大型犬，站起来几乎和屠夫一样高，这个高度刚好够它一口咬在屠夫脖颈处，它的牙齿嵌进屠夫的肉里，发出一声难以形容但至死难忘的声响。那之后屠夫应声倒地，血流如注。老狗兽/性爆发，血腥味刺激了它的神经，它开始疯狂进攻，直到屠夫再无生气。

人在杀人的之后，一般都会觉得恐惧，狗也一样。老狗咬死了屠夫后慌乱无比，身上的伤痛也提醒它命不久矣，于是它开始继续往南跑——狗死的时候一定会远离主人，这是天性。

再后来，苏千诚就到了。

“唉……”明玉又是一声叹息，“孽缘啊。”

“老狗……上辈子和这屠夫……”

“它上辈子欠屠夫钱，没还。”明玉说，“前世的债今世还，却不想，非但债没还清，反倒更罪孽深重了。”

“明玉师父……”苏千诚说，“为什么不能现世报呢？”

“因为来不及啊……”明玉收回屠夫的命薄，“前一世，屠夫是个短命鬼，才活了17岁，就算老狗想还钱也来不及了，所以说有因必有果，上一辈子没了的事儿，总会挪到这辈子。”

苏千诚不语，做鬼差800年，他至今也没搞懂因果轮回的尽头在哪儿，有时候想想挺可悲的，别人的工作都有做完的时候，他这个工作，只要有生灵在，就没有完的时候。

“老狗伸冤了吗？”苏千诚又问。

“去了，去找了五殿阎罗，它听说五殿阎罗也养狗，想去博点同情。”明玉说，“哦对，就是跟着你的大黄狗，五殿阎罗养的。”

“……包大人？”按说五殿阎王在人间的传说那可多了去了，毕竟当年他做人的时候就是个响当当的清官，且日审人夜审鬼，脑门上还有个标志性的月牙，就凭这独树一帜的长相就夫俘获不少粉丝。后来他阳寿尽了，都没用经过审查，北阴酆都大帝就直接把他调过来做了五殿阎王。

只是想不到他还有养宠物的爱好！行吧，苏千诚也终于明白大黄为啥不爱自己了，人家有主人！

被大黄身份震惊的苏千诚也来不及多做停留，转身离开了明玉的办公室。走到地府人间分隔大门的时候他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的老狗，背影十分悲凉。

“苏大人，可否再帮我个忙？”老狗幽幽开口，苏千诚一愣，向他走过去。

老狗颤颤巍巍的说了自己心愿：第一件事是让苏千诚帮忙，通知那些死在屠夫刀下的狗的主人们，给自家的毛孩子做个超度，免得在地狱受苦。第二是麻烦苏千诚找人给屠夫做个超度，让他在地府少遭一点罪——他杀业太重，再多法会忏悔，也不过是能把他从十八层地狱往上推几层，想让他彻底脱离地狱是不可能了。

因果有轮回，他自己做了噩，注定是要自己承担后果的。

第一件事对于苏千诚来说简单，不过就是给那些狗的主人拖个梦罢了。可第二件事，他身为鬼差实在不方便帮忙。

老狗眼里含着泪：“求您了苏大人，虽然屠夫一生待我不好，打我骂我还想杀我，可他毕竟是我的主人，我对他有情，实在是放不下。我不过是把他咬死，最多也就是九层小地狱受点苦，他不行，他犯的错误太多了……我实在不忍心他活着的时候不如意，死后还要饱受苦难……”

苏千诚这一刻真庆幸自己是个冷血无情的鬼差，否则定会陪着老狗哭个痛快。

它是多单纯善良，才能在明知道那个主人只是利用自己，待到没有价值了就要致自己于死地后，还能心怀感激的帮自己主人美言几句，甚至求别人超度它。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自己……

“我尽量帮你。”苏千诚说，“但我是鬼差，身份限/制，我不便帮别人做超度，也没这个本事。只能尽力找别人帮忙。”

“多谢苏大人。”老狗说，“过了今晚子时，我就要去地府服刑了，五殿阎王看我可怜说会适当从轻处理，希望来世我能种下善根，结下善果，也希望，我还能遇见他。”

“……”真是傻狗啊，苏千诚感叹，然后走出阴界大门，折返人间。

一道白光闪现过后，苏千诚在睁开眼已经是在自己的公寓里了。大黄在睡觉，他弯腰摸了摸大黄的头，回了卧室。这狗虽然不是自己的，但一想到老狗的心性那么纯良，苏千诚对它也生出几分好感来。到底罪恶的只有人心罢……

翌日清晨，苏千诚去了公司，打算今晚开始安排给冤死的狗的主人托梦事宜，在这之前他还得去一次南城的荒芜之地，不然他也分辨不出那一群都是谁的狗。理清了思路他醒了醒神，着手先把公司的事儿给处理完。待到下午时分，苏千诚伸了个懒腰，莫名想起了明玉老鬼说自己身上有仙气。

八百年了，他身上出了杀气和阴气再没出现过别的，这仙气又是从而何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