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狗·前尘往事

“走吧，大黄。”苏千诚说完拉开车门，打算离开，大黄却不情愿，还有件大事儿没办呢。屠夫的魂儿还没处理呢。刚刚大黄一声怒吼，死去的狗魂都出来了，屠夫的人魂却不见踪影，要么就是趁天黑借着阴气跑了，要么就是被别的鬼差抓了，但总要问个清楚明白才行，不然是苏千诚的失职。

真恨地府没个大数据系统，被谁带走了竟然不能实时通传。

苏千诚明白了大黄的意思，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又看了大黄一眼。大黄一声怒吼，风沙是起来了，却不见任何鬼影。看来屠夫的魂儿不在方圆十里之内。

是的，大黄的叫声可以震慑方圆十里。

“看来不在这儿，我给明玉老鬼通个话。”苏千诚摸出自己的高科技手机，没多会儿明玉老鬼接听。

“苏大人，有何贵干？”

“靠！”苏千诚骂道，“你为什么劈在我屁股上！太疼了！”

明玉老鬼嘿嘿一笑，“总比劈在前面好吧……一个不小心，你可就……”

“汪！”大黄忍不了苏千诚磨磨唧唧，不耐烦的吼一声，苏千诚赶紧换了话题。

“明玉师父，你见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的魂儿了么？四十来岁，穿了件大白色背心，身上都是牙印，狗牙。”

“见着了，被小刹带回来了，刚带回来没多久，还热乎着呢。”明玉说的慢悠悠，“你晚了一步，他身上的故事不少。”

“……”苏千诚烦死了多管闲事儿的小刹，可说到底自动做还是没人家快，只好认输。明玉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安慰道：“我看你做了件功德，怎么，现在这么心善？”

“我是受狗之托，”苏千诚说，“那房子是给它同伴的。”

“行吧，总归是好事儿。”明玉淡淡道，“但你是鬼差，有些事儿，还是让活人做比较好，免得到时候判官说你收买鬼心。”

“我懂。”苏千诚挂了电话叹息一声，然后拨通了人间的号码——110。屠夫死了，总得有人处理，苏千诚简单看过他的命薄，这个人父母早亡，从小嗜杀成性，无妻子儿女，无依无靠，肯定是没人收尸的。

“走吧。”处理完一切，苏千诚带着大黄上了车，折回自己的公寓。

大黄心里也不舒服，它虽然是只灵兽，可没做灵兽的时候只是只普通小狗，当年五殿阎王收养自己的时候，自己有多高兴，多依赖他，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是满满的兴奋加感动。今晚这些个同类，让它多多少少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因为狗是有表情的，所以苏千诚也看出它难受了，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大黄这次到没嫌弃，只是低低叹息一声，闭目养神。等到了家苏千诚也睡不着了，想起明玉老鬼说那个屠夫身上有故事，突然很想知道一二，他安抚了大黄，闭目，一道白光从他眼前闪过，再睁开眼苏千诚已经回到了地府。

鬼差就是这样好，人间地府来去自如，还不用买票。

“呦，苏大人回来了？”几个小鬼和他打招呼，苏千诚架子十足的没理，往明玉老鬼的办公室走去。

地府的一天比人间要长多了，苏千诚敲了敲明玉办公室的门，明玉老鬼正在看屠夫的命薄，苏千诚来的正好，连二次翻阅的事儿都省了。

“苏大人身上有股仙气啊。”明玉说，“嗯，闻起来怪香的。”

苏千诚不明所以，他对所有味道都敏感，唯独仙气闻不到，明玉曾经说他是没有当神仙的命，只能做个鬼差。他也不介意，闻不到就闻不到呗，又不是什么要命的缺陷。

“怎么突然跑过来了？”明玉又问。

“你不说屠夫身上有故事么，我想着过来看看，纯粹是好奇。”

“这不，我也正看着呢。”明玉说完把屠夫的命薄往空中一扔，霎时间面前出现了一个大约五六十寸的屏幕，上面用快进的方式放映着屠夫的一生。

屠夫出生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父亲是个肉贩子的，但也只是个肉贩子的而已，不自己杀，母亲是个家庭主妇，不漂亮，但勤勤恳恳。屠夫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父亲因为一场大病扔下他们娘俩撒手人寰。本来家庭就困难，经济支柱再一走，还读什么书啊……于是年幼的屠夫就接过了父亲的班，在菜市场里继续卖/肉。

说起来，屠夫命苦，当时因为年纪小没少被欺负，回到家的时候经常鼻青脸肿的。母亲心疼的紧，整日唉声叹气，又加上能力有限赚不来什么钱，没多久也一场大病走了。

所以屠夫从十三岁开始，身份变成了一个卖/肉的孤儿。

“命苦。”苏千诚说，“都是可怜人。”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明玉说，“你往后看。”

料理了母亲的后事，屠夫性情大变。他开始抱怨命运不公，浑身上下透露着浓重的杀气。

后来发现猪肉不如狗肉赚钱多，就开始盘算着做狗肉生意。于是他偷狗、杀狗，在小区里下药，在野/外找流浪狗，再带回来，养几天，养肥了再杀掉。

狗这种生物感情深厚，谁给一块肉能记三年，这些被他喂过的小家伙一开始全都以为屠夫是个好人，对他摇头摆尾，信任有加，可后来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只能一个一个惨死在屠夫刀下。

屠夫杀红了眼，手里的刀越用越顺，杀掉的狗越来越多，完全没有停下的打算。

老狗是屠夫30岁那年在路上捡的。捡到的时候老狗还是个奶狗，也就两个月大。

屠夫知道，两个月的小狗肯定没什么肉卖，索性自己养起来，就这样，老狗被他养了十几年。

老狗每天看着同伴们被屠夫杀死，心里愧疚难过，却始终对这个残暴的主人唯命是从。哪怕屠夫每次喝多了酒就会拿他撒气，拳打脚踢，但老狗丝毫不介意。

它太感激这个把它从小养到大的主人了，从没有一点忤逆它的心思。

有时候屠夫心情好，也会像个正常主人那样和它玩一会，虽然他这么做的次数寥寥可数，可在老狗心里，它坚信他的主人是爱自己的，像自己爱他那样纯粹。

“狗到底是狗啊……”明玉感慨，“哪懂人心险恶的道理。”

“是啊，到底是狗。”苏千诚想起了大黄，怎么就那家伙心思那么多？一点也看不出爱自己的意思。

“唉……”明玉叹息，“爱之深恨之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