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狗·黄泉地界

苏千诚在车上的时候想，怎么当时十殿阎王没给自己一个人间警察的身份呢，这样的话阴间阳间的一起办了，多省事儿？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对，人间的警察大多正义感太强，杀气也重，除非厉鬼，其它幽魂根本不敢贸然靠近。

“哼哼。”大黄又叫，苏千诚回神，在车前方不远处看见了一条老狗——真的很老，浑身都是黑色的，但脸上的白毛快长到耳朵了，从年龄判断最少有十一二岁。

“是它？”苏千诚停好车，一步一步靠近老狗。老狗太老，估计能从案发现场跑到这里已经耗光了所有力气。它喘着粗气，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它现在没死，我审不了它。”苏千诚说，大黄也犯了难，它能和亡魂对话，也能和生狗交流，但问题是交流完了它也说不出来！明玉那老东西为什么不让阳间的自己能说话！大黄要急疯了。

苏千诚看着一脸郁闷的大黄，走过去几步蹲在了老狗面前。

“你别怕，我不伤害你。”苏千说，“你累了吧，要喝水吗？”

说完话他真的去车上拿了瓶水，用双手捧着给老狗喝了几口。老狗喝的干净，还舔了舔他的手掌，然后头一歪，灵魂脱离了本体，心满意足的死了。

“地府鬼差苏千诚问话！”苏千诚拿出腰牌，“是你咬死的人吗？”

“是我。”老狗的声音和它的年龄匹配，态度不卑不亢，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还是看透了世事，那叫一个淡定。“我也不想这样的……苏大人，求您渡我。”为什么每个灵魂都要求被超度？合着他们对人间是有多不留恋啊？

“为什么咬死他？你俩有仇？”苏千诚继续问。

“原本没有的，可今天他要杀我，我为了自保，只能先咬死了他。”老狗说完还咳了几声，“他是个屠夫，也是我的主人。”

苏千诚八百年来没养过宠物，但也知道宠物对主人的感情有多深刻，但凡有点良心的主人，是肯定不会对自己的爱宠下毒手的，除非是不忍爱宠受苦，才会给打一针安乐死之类，然后给找个好地方埋起来，甚至有的还会给死去的宠物烧一座房子，免得它到了地府无依无靠，居无定所……

“那他……为什么要杀你？”

“说是我老了，不中用了。”老狗眼神哀伤，“我忠心耿耿跟着他一生，不成想他竟然对我动了杀心，这些年我眼看着同伴成为他的刀下亡魂，就因为他是我的主人，我从未阻拦过他，可最后，他竟然……”老狗眼里流出眼泪，苏千诚心头一紧，这毛茸茸的东西，配合哀伤的眼神和眼泪，让他好一阵心疼。

“汪！”大黄一声怒吼，老狗低下了头。

“我当然知道我有罪过。”老狗的声音略带幽怨，“但我没得选，作为同类想必你也知道，我们这样又蠢又笨的动物，一旦跟了一个主人就认定他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哪怕他打我骂我，我也不会恨他，我以为我全心全意爱着他，他就能用同样的爱对待我，却不想人心叵测，他们的感情并没有我们那么坚定，我伤心之极，不得已出此下策。”

“你本来可以继续投胎转世，下辈子可能就做人了，可你今天杀了人……就只能去地狱服刑。”苏千诚很惋惜，替老狗感到悲伤。

“所以呢，我就应该被爱了一辈子的主人杀掉吗？”老狗反问，“我就应该任由他摆布，不去反抗吗？”

这一问让苏千诚一顿，他承认老狗的话没有错，它确实无辜，可轮回二字必有因果，只怕老狗前世是欠了屠夫的债，这一辈子只能这样偿还。

“我是真的很爱我的主人。”老狗很忧伤，“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人心就是如此，你不必感伤。”苏千诚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是不难受。八百年了，他见过太多不同的案子，只要和人相关的，大多脱离不开贪嗔痴的欲念，到底还是想要的太多做的太少了。

“老狗，我必须带你回去。”苏千诚说，“你的冤屈可以和十殿阎王说，我只抓魂。”

“苏大人，可否替我给阎王求求情，我不想下地狱。”

“对不起，这个我真的帮不了你，十殿阎王向来秉公办事，我先送你走，其他的你自己去说吧。”

“那辛苦你了……”老狗依然哀伤却不在挣扎。“另外，麻烦您帮我给那些死去的狗烧一座房子，我生前没为他们说话，希望死后他们不要记恨我。”

想不到这老狗还挺有责任心，只可惜，哪怕你生前为他们说话，你的主人也不过是觉得你在乱叫吧……

“好。”苏千诚说完拿出一个布袋，默念几句咒语，老狗的魂就这样轻飘飘的钻进了布袋里。

回到荒芜之地，苏千诚和大黄配合着在地上挖了个坑，其实主力是大黄，毕竟在刨坑这件事儿上狗有着先天的优势。待坑刨好了，苏千诚拿出黄纸在上面写了地府接待处的地址，摸出打火机把黄纸和布袋一点，火光一亮，老狗的魂就已经到了黄泉地界。

其实鬼差办事流程很简单，抓住、送走就行，有什么冤屈，要诉什么苦之类的概不负责。大黄趴在旁边，哼哼两声，苏千诚烧完了布袋，又从车上扯下一个废旧纸箱，拿出金黄色的纸在纸箱上贴好，这就是老狗口中的房子，人和鬼不同，人要钢筋水泥，要地板床铺，要电视洗衣机冰箱，鬼只要一个纸箱即可，而且能放大许多倍，造价极低，这么一想苏千诚就笑了，他应该做一门生意，号召人们生前多给自己准备几套阴间的房子，没准到那边还能收收房租什么的。

苏千诚用打火机点燃了“房子”，没多久就听见有道谢的声音，再一看，是刚刚的狗群，此起彼伏的道谢声让苏千诚不太好意思，挥了挥手让这群游魂退下了，有了地方安家，他们就不用再漂着，等住上一阵子，负责分管这一片的“游差”把他们带走，他们自然也就有机会去和阎王说清这一世的情况，然后根据这一世的表现被安排投胎转世之类，进入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