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地,乱葬岗。
乌云蔽月,茫茫天际被浓墨遮掩,看不到一丝光明。
尖利而阴冷的笛声,袅袅响起,似无数细线,仿佛要牵引出这山间所有的鬼魅。
“砰!”棺材上三百三十三道摩柯镇尸符,刹那,破碎如屑。
棺材板被掀开,一只白骨森森的鬼手从泥土里挣脱出来,用力许久,才支撑自己坐起。
“姐姐,国师说过,用你的脸皮来给芙蓉来疗伤,是最佳的选择。”
女人柔若无骨的身子依附身穿王袍男子身上,脸上言笑晏晏,灿若桃李。
赫连喜怜惜的看着玉芙蓉手臂上崭新的灼伤,句句无情,“玉琉璃,你若能亲自动手,扒下自己的脸皮献给芙蓉,孤可饶你不死。 ”
昔日的海誓山盟成为最可笑的谎言,曾经最宠爱的庶妹联合自己最爱的男人,成为她最深的梦魇。
无尽的怨恨将她淹没,双脚被缚,身上满是被毒虫啃咬的斑斑红迹,她无法冲出笼外,给那两人致命一击。
“嗬嗬”她想发出极其恶毒的咒骂,可出口的声音却是如破风箱般沙哑。
早在被剥面皮之前,她的嗓子已经被玉芙蓉毒哑了。
为了活下去,她举起刀子狠狠划向自己的脸庞。
鲜红的血色流淌,美若琉璃的女人,刹那就变成没有脸的恶鬼!
即使做到了如此地步,玉芙蓉还是没打算放过她。
活人入棺,五毒千虫陪葬,是玉芙蓉送她最后的赠礼。
玉芙蓉,赫连喜!
胸腔剧烈震颤,乌漆漆的瞳仁里陡然迸射浓烈的怨毒之色,是那对狗男女害了她,她要报仇,要报仇!
此时,耳边传来一声清澈的男音,如清秋雨丝划过耳畔。
“想活命么?”
随着声音一块到来的,还有一片素白,大团银线绣于边沿处,组成繁复华美的图案。
烟雾朦胧了他的容貌,氤氲了他的轮廓,她抬头望去,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影子。
男子身上醉人的梨花香,仿若经年醇酒,迷人心魄。
根据声音隐约能判断出,这是个很年轻的少年。
毒尸唇瓣未张,胸腔用力,艰难用腹语吐字,“求……大人救我……”
那瞬间,她跪在棺椁中,交出了自己所有的骄傲,只为向这个男人换取自己活命的机会。
“本尊帮人是有代价的,你能付出什么?”冷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密密的雨点打湿她的脸颊,洗刷她身上的污浊,使得那具腐烂的看不出容颜的躯壳愈发的清晰。
胸口急剧颤抖,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能付出我的所有。”
只要能复仇,不惜一切代价。
白雾向她靠近,一滴鲜红水珠落入女子的唇瓣,顺着唇间弧度滑进口中。
腥甜得味道,酥软了她的身躯,脑子有些昏沉。
将要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男人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是本尊养的鬼魅,依附本尊而生,为本尊而死!”
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全身都被白布包裹,有一股香甜的味道萦绕鼻尖,闻着这个股味道,身上逐渐恢复力气。
“总算是睁眼了。”一道沙哑的声音带着桀桀笑意,缓缓飘进耳朵,“你会是我司徒漠最为得意的作品。”
转头,看到自己身边站着一个男人。
这人和最初看到的那个男人很不一样。
鼻梁高挺,唇瓣殷红,是个标准的美书生模样。
他的脸蛋很小,眼睛却很大,还很狡黠,每一次转动就像是在思考什么坏点子。
听着男人说的话,心跳漏了一拍,他说,他是司徒漠。
他是世传能起死人肉白骨的鬼医司徒漠!
素闻此人所救之人,都成为了他的试药对象,最终会被他折磨的生不如死,意识到自己落到了司徒漠的手里,颈后的肌肉瞬间紧绷,眼中满是警惕。
“呵。”司徒漠轻笑,像是看穿了对方心中想法,开口道:“何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是尊主让我救的人,我自然不会让你变得和我那些毒人一样,不死不活。”
“你说的尊主,是谁?”
心中有满腔的疑问,想要一一向司徒漠问明白,显然司徒漠并没有打算告诉她全部的真相。
“你不需要知道关于尊主的事情,要知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你只需要知道,我救你,是因为你有用,一旦你失去了自己的用处,那么你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往女人身上丢下一方布绢,司徒漠说道:“布绢上的东西,就隐藏在相府的某个角落,把它找出来,交给我。”
掀开布绢一看,上面的东西不是什么珍宝,而是一朵颜色殷红的五瓣花。
最为诡异的是这朵花花蕊的形状,竟是五条跳吐着信子的淡蓝色小蛇。
瞧着这朵花,脑子里似乎有印象,可是一时间,却不记得在哪看到过。
她迅速地判断出,这是一场交易。
“你们救了我,我帮你们找东西,不足以抵消你们救我的恩德,你们还需要我做什么?”
即使没什么希望,她还是想问上一问。
哪怕是再艰巨的任务,她都会拼尽全力完成,只要能让她还清欠他们的债,让她重获自由,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完成这辈子最想完成之事。
“呵。”司徒漠笑容有些讽刺,有些悲悯,“你难道还不清楚么,尊主救的人,一辈子都得依附于他,也就是说,不管你做什么,都无法得到自由。”
早已猜到是这个结果,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虽觉得有些失望,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司徒漠瞧着女人并不痛苦的样子,一时间觉得有些惊奇。
没人喜欢受人控制,除非是个傀儡。
更没有人知道自己得一辈子受人控制,会不怨怼,不愤恨的。
这个女人面上无悲无喜,和尊主捡回来的其他人不一样,很不一样……
想到这里,司徒漠不由得想看这女人脸上露出更多不一样的表情,坏心顿起。
挑眉,衣袖微抬,扫出一道厉光,割断女人脸上白布,拿来一方铜镜举于她面前,“你仔细看看,对这张脸满不满意?”
目光触及铜镜的那一刻,女人眼神陡然蒙赤,“怎么会这样?”
这张脸,和她的亲妹妹玉落很像,不,是一模一样。
紧接着,司徒漠的话,恍若地狱魔音,“我在悬崖下捡到了被人杀死的相府家三小姐玉落,寻思着她这张脸一定能帮你顺利进入玉家,也就借来用了用。你身上的那些皮肉,也是我从玉落身上取下的。”
司徒漠欣赏着他一手创造的奇迹,眼中散发奇异的精光,“她的皮肉放在你身上,格外的合适,你和相府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陌生人血肉互相排斥,就算有亲属关系,也很少有能相互融合的,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身上居然一点排斥的反应都没有出现,不可不说是个奇迹,或者说,她本身就和玉落有什么极为亲密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