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看戏

“去祖母院里然然自当是乐意的。”沈蔚然盎然一笑，贝齿亮洁，伸手从沈易泽手里拿过几样小东西，作势帮他分担，“走吧哥哥，祖母肯定是喜欢这些东西。”

将东西送至映然院后，沈蔚然同沈易泽又陪着沈赵氏与沈振轩用了午饭，一家人闲来无事的唠唠家常，其乐融融，待到出来时候已是傍晚，纷纷扬扬的大雪终是有了停下的趋势，只余星点的雪花飘坠着。

沈蔚然紧了紧披风，身后的碧桐瞧着她这样子赶忙递上了汤婆子生怕她冻着：“大小姐身子未好，可得万分小心才是。”

沈蔚然接过汤婆子，看碧桐一张小脸冻得通红，颇为不忍。

碧桐和翠柳自幼便跟在她身边，两个丫头对她才是真正的真心，只是上一世因着魏姨娘的挑拨，她把两个丫头全部赶出了丞相府，如今想来，她亏欠的人还真是太多。

“大小姐，咱们快些回去吧，翠柳正让几个嬷嬷给您做您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呢，可别等凉了再吃。”碧桐见沈蔚然发着楞，忙不迭的说道。

沈蔚然闻声点了点头，沿着小厮清扫出来的小路慢慢走着，一旁的白雪掩盖住了往日繁茂的景色，一如她现今的心情一般，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一夜风冷。

飘飘扬扬下了三日的雪总算是落下了帷幕，伺候着沈蔚然梳洗妥当，翠柳便开了窗通气。

沈蔚然着一身锦衣站在窗边，凉风袭来，顿时让人觉得清明了些。

有丫鬟轻敲房门，沈蔚然转头看去，见是送早饭的芍药，又将头扭了过来，院子里满池的荷花如今只剩下枯枝残叶，绒白色的雪压在上头，那枯索的残叶像是承载不住而摇摇欲坠，湖心亭更是积了厚厚的雪，隔着这距离看，倒像是寻常人去不得的人间仙境。

“大小姐，用早饭了。”

碧桐一边忙活着一边喊道。

沈蔚然收回视线，瞧着桌子上摆满了小碟，一碗莲子粥，辅以素八珍、拌鸡丝、酸黄瓜等小菜，另有一碟子藕粉糕和豆沙饼，香气四溢，倒果真是勾起了人的馋虫出来。

“碧桐，今儿天气大好，便让翠柳在院子里守着，一会儿你随我出府一趟，我听说城中的一十三街可是极热闹的去处。”

沈蔚然小口小口的喝着粥，才咽下了一块豆沙饼，囫囵的说道：“整日闷在府中，这心情都不好了。”

以往她可是个合格的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想来可真像是个被束之高阁的物件一般，外头的世界全然不知是什么样，现下老天能给她这个机会，她自当是要好好珍惜一番才不枉又走这世间一遭。

碧桐有些迟疑，毕竟自家小姐往日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不免多了几分担忧：“大小姐，这怕是……”

“你莫要担忧。”放下粥碗，接过翠柳手中的布巾擦了擦嘴，沈蔚然满足一笑，抬头道：“在家里左右也是闲着，眼下不过十数日就过年了，外头定是好玩的紧，翠柳，你去回了老祖宗和爹爹，就说我出府去采买些女儿家的物件，让她们莫要担忧。”

翠柳皱着眉瞧了碧桐一眼，见碧桐点了点头，这才说道：“是，大小姐。”

“对了，你再去瞧瞧玉然，吩咐着那几个婆子好好伺候着，等她醒了我再去看她。”沈蔚然穿上披风，又不放心的加了一句。

“大小姐，我这就去。”翠柳领了命，快步出了门。

碧桐一边伺候着沈蔚然穿衣服，一边道：“大小姐，咱们就这般出门，是不是不太合适？”

左右都是十几岁的姑娘，若就如此出去遇着什么危险可是不好了。

沈蔚然整理着碎发，略略思考一番点头道：“你说的倒是，我记得咱们屋里还有之前随哥哥出去游玩穿的几件男装，你去给拿出来。”

将头发束起一个发髻，用简洁的玉簪挽起，一身青色长衫，外罩一件灰色貂绒披风，沈蔚然站在铜镜前上下打量，小脸上立时露出了笑意。

这副打扮，不细看是瞧不出像个大家小姐，倒像是个富家府里的公子哥儿，可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走吧。”

沈蔚然挑挑眉，心情大好，拉着同样男装的碧桐便出了门。

大雪才停，街上的积雪还有大半未来得及清扫，人来人往的踩过，原本洁白的雪花染上了一层污秽。

街道两边的小摊贩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鳞次栉比的年货一一被摆在货摊之上。

好一派年关将至的景象。

沈蔚然心中多有感慨，早先还未感受过几次如此的市井之气，现在身处其中，喧嚣的闹市竟让她生出了一股欢喜。

“小姐，那边好像起了冲突。”

碧桐轻轻拉了拉沈蔚然的胳膊，抬手指过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几个彪形大汉正围绕着一个小姑娘凶神恶煞的说着什么。

好奇心作祟，沈蔚然抻着脖子看去，见那小姑娘满脸泪痕，不免有些疑惑，反手拉着碧桐便随着人流走了过去。

“你爹欠了咱们高利贷还不上，你这小脸蛋生的漂亮，老子拉你去抵债这算是看的上你，别给老子给脸不要脸。”

彪形大汉伸手拉住小姑娘纤细的手臂就要带走。

沈蔚然皱眉看着，那姑娘白嫩的小脸上全是眼泪，眼中更是写满了恐惧，看起来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

“不……我爹说会还钱的……求求您们行行好放了我吧……”

“你爹说了，钱他还不起了，让我们带你走抵债！”那大汉看起来像是没了耐心，手上的力度增加了几分，惹得小姑娘一张脸都紧皱在了一起。

“跟了老子，日后你便能吃香的喝辣的，竟还有不愿从的道理？今儿个你就是不愿意，我绑也得把你绑了去！”

说着，大汉伸手一拉，生生将小姑娘给拉到了身前。

前后围着的人群急速退后，似乎谁都不愿沾染上这事，生怕惹出了麻烦。

“住手！”

沈蔚然实在看不下去此种事情，忍不住大喝一声。

大汉正要拉着小姑娘转身离去，忽然闻得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禁定睛看向了沈蔚然。

她一身男装，身上厚重披风的领子遮住了她大半的脸蛋，只露出鼻子两边大大的眼睛，只让人觉得是谁家的贵公子。

“哟，哪里来的公子哥，怎着，想在我手里英雄救美不成？”

沈蔚然翻了一个白眼，看着他手里像是小鸡儿一般的姑娘，不禁蹙眉：“你放了手里那姑娘，多少钱我出。”

“一万两！你给的起吗？”那大汉轻蔑一笑，随口说了句话。

“若是这姑娘当真欠了你如此多，我自当愿意给，但你信口开河漫天要价，如今更是光天化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强抢民女，我看应该领你去见官！”沈蔚然平生本就瞧不上这般强抢民女的人，如今他狮子大开口更是触了她的霉头。

此话辅一出口，那人的脸色登时变了，不过以为是个看上了这姑娘的公子哥儿罢了，现下竟说出要去见官的话，还真是看轻了她！

“你可知我是谁？”大汉手一松，将小姑娘扔到了一旁，恶狠狠的盯上了沈蔚然。

沈蔚然被他逼得连连后退，面上却不露怯色，只勾着唇与他对视。

马蹄声哒哒响起，一辆豪华的马车从身前行过，忽而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窗帘被掀开了小半，露出半张清隽的脸。

“十四王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小厮低声问道。

男子唇角隐含一丝笑意，那股子孤傲清绝的气质在举手抬足之间飘然而出。

“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