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昭然若揭

突遭如此剧变，苏岚儿惊叫一声昏厥过去，待郎中到来，冷枭翰一张脸青得人心底发寒，他抱着自己幼小孩子的身体，迟迟不肯放开。这孩子，本来寄托了他这些年的抱负，和他日后所有的希冀指望，可是小小的生命如此脆弱，竟这样便夭折了。

郎中难免有些害怕道：“冷大人……我还是得看看这孩子，是不是真的……”

“你在胡说什么！”冷枭翰拍案而起：“当真是个庸医！我儿子岂会死！我儿子怎么会死！”冷枭翰自中年来便善于保养身体，虽是知天命之年，却一直精神矍铄，而此刻，老了十岁一般，两行浊泪自他的脸上滚过。

他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到桌上，颤颤巍巍站起来，仿佛只要旁人轻推一下，他便会彻底被击倒，他见郎中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摇了摇手道：“霜儿……你过来，你看看你这弟弟，是不是很可爱，他还活着么？”

冷叶琳骤然想起那一夜，烧起来的漫漫大火，还有从她腹中剖取出来的，还未长成的孩子。

而眼前的少卿，本来拥有一条鲜活的生命，竟然就这么夭折了，四肢百骸，无一处不是寒冷，无一处不是痛若针扎，冷叶琳霍然站起身来：“爹，这件事有古怪！那笏板上怎么会有剧毒！一定是有人从中捣鬼！少卿不过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只怕是有人忌惮少卿得爹的宠爱，所以才下此毒手。”

冷枭翰的声音一震，他的声音嘶哑极了，却如擂鼓一般撞入在场人的耳朵里：“霜儿，你给我彻查此事，若让我冷枭翰知道是谁害了我的孩子，我必定将他碎尸万段，我要将他浸在毒药之中，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冷叶琳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日，她在假山后面听到了王姨娘的话，难道真的是王姨娘格外糊涂了么？

“这件事先不要传扬出去，尤其是不能传入老夫人的耳朵里，不能让她老人家听到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冷叶琳缓缓吩咐道：“郎中，请您验验这桌子上的物件，看看到底是何种剧毒，你们这几个婆子，先将苏姨娘带回屋里，这几日好好看着她，莫要让她伤心之下，做出什么傻事来。”

冷叶琳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三件事，底下几个婆子连连点头道：“谨遵三小姐吩咐，便各自做事去了。”

冷叶琳又招了门口的小厮进来道：“你去把管家给我找过来，这些东西都是他制备的，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难辞其咎。”小厮领命出去了，冷叶琳又瞧着房中的几个年轻丫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这几个年轻丫头都是苏岚儿成了姨娘之后，从外面特地买来的，难道不过几日功夫，便被二夫人买通了么？几个丫头跪在地上，头压得低低的，大气也不敢出，冷叶琳轻挪莲步，又道：“你们去小厨房盛点参汤过来。”

冷枭翰痴痴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他半生梦碎，竟一时间转寰不过来。

那郎中取了银针在火上烤了片刻，又仔仔细细观察数遍，方道：“禀告老爷，小姐，小少爷中的毒只怕是用了河豚汁液抹过，此物之毒，即便只是触到肌肤之上，也很有可能中毒，且这些物件上，都沾染了毒液，用心之毒，实在令人咋舌。”

“你是说，即便只是触碰也会中毒？”冷叶琳心念电转，立时道：“这些物件是谁摆在桌子上的？”

众人默然，无人敢答，良久，才有人怯怯道：“禀告小姐，是林妈妈放得……”林妈妈正是少卿的乳娘，冷叶琳冷声道：“还不快把那婆子给我带过来！”

立时有几个小厮去了，不多时，便将林妈妈压在门外，冷叶琳道：“你这婆子，是何时将这些物件摆放在这里的？”

林妈妈听得冷叶琳语气不善，忙答道：“便是刚刚，奴婢取了这些东西，便放在这里了。”

“哦？当时有谁在场？”冷叶琳眼睛环视一周，立时有个丫头跪下：“林妈妈放这些东西的时候，奴婢在场，林妈妈还十分小心，用绢子垫着手放置东西，生怕将这些东西损坏了。”

“用手绢垫着？”冷叶琳冷笑一声：“林妈妈好大的胆子，竟敢蓄意谋害主人，真是罪大恶极，来人，将她给杖毙。”

谁也未料想到冷叶琳如此杀伐果决，老爷也不置一词，当下便有几人拥上前来，那林妈妈吓得腿都软了，大声哭喊道：“小姐！冤枉啊！冤枉！都是王姨娘说，这些东西如此精致，让奴婢放得时候小心些，奴婢才用绢子垫着！”

冷叶琳一扬手，众人又退到一边，她立在林妈妈身前，冷道：“王姨娘？你是在哪里遇见王姨娘的，她怎么说的，你说清楚。”

林妈妈忙道：“奴婢受管家之命，去库房拿东西，当时王姨娘已经在场了，还有她的丫头也在，桌上摆了这些东西，王姨娘说，她知道小少爷满月是喜事，所以将东西都找出来了，免得我耽误了时辰。”

“奴婢当时十分感激，正要将这些物件收起来，王姨娘却说，奴婢一向是干粗活的，怕碰伤了这些好玩意儿，就要奴婢用绢子垫着，才能拿这些东西。对了，这绢子还在这儿！”林妈妈自腰间取了绢子出来：“就是这张。”

冷叶琳轻瞟一眼，在场诸人都知道，那毒药只要碰触肌肤便可渗入身体里，而林妈妈却毫不知情，竟还将绢子贴身放置，用手取出，显然不明就里。

冷叶琳立时道：“你将这绢子放在桌上，快去洗手吧。”她不忍这乳娘因为无知而死，是以如此提醒。

郎中用银针在绢子上扎了两下，银针瞬间变黑，郎中点点头道：“禀告小姐，正是此毒，绝无异议。”

“好，好得很。”久不说话的冷枭翰骤然一拍桌子：“没想到我的枕边人竟是个如此毒妇，把王氏给我带过来，切不可告诉她为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