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但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会如你愿

这天晚上，我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觉得很吵，我缓缓睁开眼睛，侧耳倾听声音的来源。外面砰砰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意识逐渐清醒后，脑海里莫名地闪过一些奇怪的念头。

我匆忙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光着脚走到窗前，院子里的灯居然亮着。我细细一看，几个熟悉的身影清晰地映入眼帘。

其中两个人的身影交缠在一起，另外四个人则站在一旁，完全没有要上前阻止的意思。

正在打斗中的两人你来我往，一个动作轻巧华丽，举手投足之间有着难以形容的曼妙。另一个身姿凌厉，出招果敢。两个人碰撞在一起，就像是磐石之间的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虽然我在二楼，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清晰地听到。

看样子雾曜恢复了，可是为什么他恢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岚诺打架呢？不是说要和岚诺好好聊聊的吗？难道他们聊天是用手和脚聊的？

而且这三更半夜的，难道不知道会吵到邻居们睡觉吗？这两个人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不过说到底，愚蠢的人是我，居然真的相信他们会好好地聊天。

我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外套，稍稍整理了一下就下了楼。可一走到玄关，刚好和云淼迎面撞上了，他立刻拦住了我：“这是必要的，让他们好好打一架。”

“所以你们知道打架的原因，也表示赞同？”我朝紧随其后进来的另外几个人投去诧异的眼神。

“即便真的受伤了也没有关系，你也知道我们恢复得特别快吧？”雷叶在一旁说道。

“而且他们也只是切磋而已。”晴硕也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我探头看了看院子里还在打斗的两个人，也许是见到我出现，他们暂时停手了。雾曜定定地看着岚诺，眼里隐约闪着光。

“你还是害怕的吧？怕我抢走天雪。”岚诺嘴边的笑意不减，声音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魅惑。

真佩服他，现在这种状态还能笑得出来。

雾曜不说话，再次倾身上前，岚诺翻身闪躲，衣物也随之摆动，然后在落地的一瞬间迅猛地抬脚向雾曜踢了过去。雾曜没有闪避，而是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击，并且瞅准时机一把抓住了岚诺的腿，狠狠地往外一甩。岚诺失控地凌空飞了出去，在地上接连滚了好几下。

看着这样凶猛的场景，我身旁的几个人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似乎这些都是他们预想中的状况，对于这样的情形已习以为常了。

不久，岚诺重新站了起来，他伸出手擦拭掉嘴角的血迹，冲雾曜满不在乎地勾唇一笑。

雾曜紧皱着眉头，对他的态度非常不满，于是两人的身影再次交错在一起。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两个人都筋疲力尽了，浑身上下看起来也是伤痕累累，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马上就要天亮了。

“喀喀！”雾曜咳嗽了几下，喷出来的都是血。

见此情景，我心中一惊。只是下一秒，雾曜的眼神又再次有了杀气，一步步逼近了岚诺。

岚诺似乎也并不想就此结束，随时做好再次开战的准备。

还不够吗？难道一定要有一方彻底倒下才可以吗？

“我一直都知道他们两个很强，现在看来果然很厉害。”雷叶双手环胸感叹道。

“那你是不是打算在旁边摇旗呐喊？”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立刻识相地收了声。

“你们两个到底想怎么样？”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提高嗓门大声吼道，有种情绪即将爆发的感觉，“已经够了吧！”

即便你们的体质很特殊，但疼痛还是实实在在的吧？

就算你们不痛，我还觉得痛呢。

“天雪。”雾曜的声音极其低沉，目光并没有移到我的身上，他吐了一口气，对岚诺说道，“不打了，再打下去，她会担心的。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听到他这么说，我有些欣慰，但也感到不解。

居然这么容易就听从我的劝阻了？

我怀着几分猜疑，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他跟前。

雾曜伸出双手搭在我的肩上，缓缓说道：“我们积了这么久的怨恨，如果不发泄出来，怎么可能和平相处呢？但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会如你愿。”

只是因为发泄出来了就会好很多吗？所以并不是因为什么事情才打架？

“你们吓死我了！”我一直憋着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你怎么动不动就哭啊？”雾曜皱起眉头，伸手搂住了我。

“这不都怪你！”

“好，好！都怪我！”他心虚地应道。

“我还是不会放弃的！”岚诺双手叉腰站在不远处，尽管脸上还是带着傲气，但是语气柔和了许多。

“我说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雾曜顾及我的感受，不想再理会他的挑衅。

我松了一口气，可还是有些生气，他们两个居然让我这么担心，而且原本好好的庭院也被毁坏得不成样子了，满地都是凋残的花枝，连我最喜欢的秋千架也被砸烂了。

真的是一片狼藉。

“抱歉，我会负责恢复原貌的。”雾曜似乎知道我的心思，马上诚恳地表示歉意。

“我会帮忙的。”岚诺深知自己也有错，跟着说道。

我摇了摇头，其实只要他们以后能够好好相处，就算是把这里翻个底朝天，我也没有意见。只是我比较好奇他们的身体到底是什么做的？院子都破成这样了，他们居然还能好好地站着和我说话。

“你们下次……啊——”我失声叫了出来，因为转身太快，脚下踩到了什么，就这么狠狠地一滑，重心不稳地朝后面倒去。

“咚”的一下，后脑勺像是撞到了什么，眼前金星直冒，好痛啊！

“天雪。”雾曜担忧地喊道。

这时候，所有人都围了过来，雾曜抱着我轻轻地晃了晃，很怕我昏过去的样子。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意识不由自主地飘远……

四周一片昏暗，不远处隐约有丝丝亮光，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

难道因为我流血了，又再次进入了幻境里吗？只是这次似乎和上一次不太一样。我一步步向着光源走了过去，走近后，看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老人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似乎正在睡觉。

他长得慈眉善目，神情也很柔和安详，所以我并不想打扰他，只是疑惑地看了看周围。为什么除了他和这把躺椅之外，什么都没有呢？而那些光也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我看着浮动在他身边的彩色烟雾，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

这时，前方突然浮现出了一些影像，像是电视一样播着曜和云淼他们一脸焦灼地抱着我的画面，这是他们现在的状况吗？

“我等你等了好久。”

这个声音很近，我错愕地转过头，看着身边不知何时醒了的老人。

话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胡子比我头发还长的人呢！而且头发、胡子和衣服，清一色都是白色的，再加上他身上还发着白光，简直就像做了特效。

“我是戒魂，你好啊，小姑娘！”他语气柔和，轻快地说道。

戒魂？是戒指的魂魄吗？是每枚戒指都有魂魄，还是只有我的戒指有魂魄？那为什么雾曜、云淼他们从来都没有提过戒魂的事情呢？难道他们只知道戒指有感应、戒指有记忆，对于戒指有戒魂的事情却完全不知道吗？

“您好！”我微微颔首，“我完全没有听说过关于您的事情，有点儿意外。”

“因为这几千年，我见的人也只有你一个而已。”

什么？几千年就见了我一个？

即便我知道现在我们相见肯定跟诅咒有关系，可也不见得说事情就会很顺利。

“你在想什么？”他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我。

我真怀疑自己在他面前是不是透明的，他好像能够看穿我的想法。不对，这里是意境，是他的地盘，难道他能读懂我的想法？

只是上一次为什么我没能见到他呢？

“你是不是可以读懂我心里的想法？”我试探性地问。

“我只能猜出一二。”他摇了摇头表示道。

我松了一口气，如果他真的能读懂我的心思，那也太可怕了吧？如果那样，我真的一点儿隐私都没了。

“你是不是很奇怪，上一次为什么你没有见到我，却看到了雾曜，对吗？”老人带着和蔼的笑容看着我，反问道。

我点了点头。

的确，上一次的感觉和这一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次好像轻松得很，而上一次好像很痛苦，多待一会儿都觉得非常难受。

“我在这里已经好久了，我能够看到他们所经历的每一天，他们受过的苦，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可是我一直都没有等到我想等的人。”他越说语气越失落。

老人虽然全身光芒万丈，但脸上还是带着岁月的沧桑感。

“就算我多么想要见到我等的人，却也必须三番五次地试探你们这些佩戴戒指的人。”他深沉地感叹着。

试探的意思应该是何百叶感应到了闵子月的记忆，我则感应到了岚诺的记忆？

“那是我的职责！”我还没有多问什么，老人就捋了捋胡子，“我看到你被岚诺放血，原以为这一世应该也完了，想不到你却因此坚定了心智，更因此明白解开诅咒其实是七个人的事情。”

这么说来，上一次果然不是因为我对雾曜的情感不够真挚。哈哈，看来我还是挺聪明的嘛。

“既然我来到这里，就算我过关了吗？”我挠了挠头，对于他的夸赞还是有些得意的。

“你是真的想要替他们解开诅咒吗？”

我侧了侧头，有些疑惑地望着他，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当然啊！”我沉吟了一下，回答道。

“那么你是否愿意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放弃一切？”

指的是什么？

“他们的记忆！”老人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他的话瞬间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我定定地看着他，确定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放弃记忆的意思是说，雾曜他们会忘记我吗？以前的记忆会彻底消失的意思吗？

“其实你也可以选择不放弃，因为他们还可以有下一世。”他见我如此为难，又接着说道。

下一世？说得很轻巧，哪有那么多下一次？

“你等了很久不是吗？那他们是不是需要等更久？”

我看着不远处跳动的画面，岚诺和雾曜又吵了起来，看架势似乎又是一触即发。

我低垂着眼帘，眼泪滑落下来，实在不清楚该以什么样的心境面对。

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只要我做了选择，他们就能解开诅咒，可是这样一来，他们就会彻底忘记我……

“我答应你！”挣扎许久，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如果这是解开诅咒唯一的选择，我答应！”

为了表示我的态度，我特地重申了一遍，因为不希望他再问我第二遍，那样只会让我的心更痛。

“你为他们做了这么多，最后他们会不记得你，和你成为陌生人，你也愿意吗？”老人问道。

眼泪瞬间泛滥成灾，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虽然会悲伤，但我会忍耐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于我来说答案就只有这么一个，“而且，我为他们做的事情，并没有要求他们回报。”

“姑娘……”

“就按您说的去做吧，我不会有怨言的。”

也许有一天，我和他们擦肩而过，一个眼神，一个回眸，多少会有份感觉，也许他们会觉得我们似曾相识……

老人叹了一口气之后，就开心地笑了。

眨眼间，黑暗退去，光明蔓延开来，无边无际，仿佛来到了天堂。

“姑娘，勇气可嘉啊！”他赞叹了一句，随后向我解释说，“诅咒已经解除了！”

我淡淡地笑着，但是内心的感觉真的很复杂，心好痛，像是在滴血一样。

老人见我如此，笑着说道：“想当初兽神犯错，我也有看管不慎的责任，所以被罚附在戒指上，如今诅咒终于解除了，我的任务也结束了。”

“你回去吧，他们还在等你！”

什么？我还没来得及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下一秒，我似乎被什么力量驱赶着冲了出去。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里，依旧是上次的那间病房，想不到这么快我又回来了。

可是一想到雾曜、云淼他们以后不会再记得我，眼泪立即控制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怎么一醒来就哭呢？”

这个声音很熟悉，也让我有些震惊，我扭过头，看到雾曜一脸担忧的样子。

我努力坐起来，原来他们几个都守在我身边，一个个脸上充满愧疚和担忧。

而我心中仿佛有一万个为什么，却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看着坐在身边的雾曜，我伸手摸了摸脑袋上的绷带，虽然疼，却完全顾不上了：“你们还记得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诅咒还没有解开？

被我这么一问，他们相互看了看。

“你怎么了？”雾曜反问道。

“这么痛吗？”岚诺以为我是伤口疼痛的关系，担心地探过头来。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脑子摔坏了，觉得头晕想吐吗？”晴硕一边问一边仔细观察着我。

“是啊，怎么看起来魂不守舍的？”云淼也跟着问道。

他们面带疑虑地看着我缓缓摘下了戒指，放在掌心。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掌心的戒指慢慢幻化成一丝蓝色的烟，飘散到空气里，直至消失。

他们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戒指，也正在化成不同颜色的烟。

“这是怎么回事？诅咒解除了？”雾曜惊讶地看着我。

“应该是解除了。”我点了点头。

雾曜不安地打量着我：“那你刚才为什么……”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擦了擦眼泪，叙述道：“戒魂让我选，如果我解除诅咒，你们就会失去关于我的记忆，所以我忍不住觉得非常悲伤……”

“什么？”雾曜皱起了眉头。

“戒魂是什么？”雷叶显然有点儿好奇。

“既然我们没有失去记忆，想必这其实是考验的一关吧。”雨殷发表见解。

这是考验？所以现在诅咒解除了，他们也记得我吗？

“蓝天雪。”雾曜吼了起来，如果生气的表情有十级的话，他现在应该是满级，甚至是到了火山爆发的程度，“你真厉害啊！好样的！”

我这才意识到不应该如实说出来的。他这明显不是夸奖，我是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戳着我的脑袋，完全都没有顾忌我头上的伤口：“你到底想什么呢？万一真的失去记忆了怎么办？”

“解除诅咒，也许下一世我不记得你了，但至少这一世我想好好记着你！”岚诺也不见得有多高兴的样子。

“这个选择好险啊！”雷叶摸了摸胸口，安抚着自己。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没有我插嘴的机会。

呼，这算什么嘛。

“我不是没办法吗？难道我还能回来找你们商量一下啊？你们明白我的心情吗？居然这样说我，哼！”我抽泣起来，心里多少有些委屈。

这帮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难为我之前还伤心得要命，好不容易解除诅咒，他们竟然这样对我。

这个时候，雾曜伸出双手拥我入怀，宽慰道：“好在都还记得。你要记住，你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外面吵吵嚷嚷的，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有点儿好奇。

虽然雾曜想要拦着我，可是见我哭丧着脸，最后他还是顺从地搀扶着我走到了窗边。

我缓缓抬头看着天际，天空像是一块淡蓝色的帷幕，赤橙黄绿青蓝紫，布满了各式各样的霞光，色彩浓淡，变化合宜，非常梦幻。

这幅美景一下子将我心里的不安和悲伤驱散了，我回头看着身后的几个人，灿烂一笑：“好在结局很圆满。”

“是啊！”雾曜一脸宠溺的表情回应着。

“暑假我们一起去度假好吗？”我说完，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们。

“不行，要看你的恢复情况。”晴硕表情严肃地一口否决道，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晴硕，不要这么残忍嘛！曜，云淼！”我带着哭腔喊道。

“听晴硕的！”两个人却异口同声道。

“虽然这次流的血不多，但是你的脑子本来就不太好，万一再进了海水，那就真的太悲惨了。”雷叶摇着头，在一边调侃着。

“雨殷，岚诺！”我又看向了另外两个暂时沉默的人。

“如果你能考到年级前五十名，我就相信你的脑子没有摔坏。”雨殷思索了一下说道。

什么？年级前五十名？就算脑子没摔坏，我也没有这么厉害过啊！

“你还是到浴缸里泡泡澡吧！”岚诺难得跟他们站在同一阵线。

晴硕走到我跟前，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伤口虽然不大，但即便恢复了，还是会疼的吧？你自己想象一下。”

他让我想象，我还真想象了，好像真的会很疼。

其实，去年暑假本来约了舒美乐一起去海边的，但是她临时改变主意要去买什么限量版CD。

我一脸怨恨地看了看雾曜，他困惑地望着我。

是的，都是他，去年发了个什么专辑，送什么写真，害得舒美乐临时改变主意。

“你还是消停一下吧！”云淼说道。

接下来，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附和他的话。

“你们居然在这种时候结成联盟，摆明就是欺负我！”我皱着眉头，气呼呼地挠了挠头顶厚厚的绷带。

看这情况，今年肯定是去不成了，好不甘心。

“没人欺负你。等你好了，你想去哪里都行，我们奉陪到底！”雾曜从后面抱住了我，柔声安慰道。

我不悦地冷哼了一声，其实内心满满的都是温暖和幸福的感觉。

诅咒到这一世就结束了，他们以后再也不会变身了。

既然上天给了我们一个美满的结局，必须要好好珍惜才行。所以，不管明天怎样，我都会好好地珍惜和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真心希望能永远和他们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