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真言

四下安静，沉浸在深远的诡异中。这个故事太久，又极受遮掩才难以挖掘，晚辈虔诚以待，不敢有些许轻狂的催促，老者们则更想从我口中得知详情，验证猜测。只有他不语，我也不问，想那事自己复现。

从女子渊内，浮出，妹妹的尸身，是一块以女子身材嵌入的美丽石头，却用于地宫的入口，作为踏石……我的心在猛烈地疼，我紧闭的双唇印出深刻的川纹。我该怎么阐述呢？我亲爱的故乡，对女人，那里只有罪恶。越是美好越用于祭奠，用童子的贞洁当做人们进入地宫的路径。

历经种种折磨考验，我终于不再是身着白色纱裙的圣女，或许由我来揭开胸口的伤更为适宜。我，不允许任何人玷污这件事，也不允许任何人掺杂在我和妹妹圣洁的身体之间。

她比我纯真，我只是比她狠绝。

从来，能量石只传给尽善的女孩，这是祖制中人要求我把心给她的原因。假如……假如我知道这对她来说将面临什么，我发誓会毁了世界，保留她。

这就是连环的祖制规矩的本意，只有攻破一关才能进入下一个认知，才明白过来。所以，当我再次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已经在这石头里长眠那么久。即便途中见过她，也没有任何情感的联系，故无作为。

她是我的妹妹，在我被送入暗夜后生的小孩。继承了家族显赫的身世，享受极高的荣耀和奢华的生活，使她的性格里充满智慧和绝对化的逻辑。这些本都是好的，可是这背后隐藏着一个皇族才知道的秘密——在继承人中最优质的女孩将在12岁献祭，被灌入石头，成为踏石，作为进入祖先墓地的检验，所有进入的人都得对得起这身体的份量，否则不能入眠。

唉——我极痛地哀嚎，对连心的读取有些累了。嘴唇发白，额前渗出豆大的冷汗。

有人上前搀扶，轻声劝我：“别勉强，慢慢来。”

我可以——本能地想要继续，却无法集中心神，被迫醒来。

抬眼看到众人，却无搀扶的那位。眼泪自顾自地流出，我全无形象地说：“我看到猴子了，他在那里。（允许我退出）”他的手温给了我极大的安慰，支撑着我被自己掏空的心房。

又一次，我看到了过去的样子，知道自己有个妹妹，且蛮横得不可方物。从暗夜回来的我是容不下的，一定要调教她。于是留下来做她的侍女。这也是基于传统，好让所有人尊卑有序，即便是一家人，即便我是长姐，也不能逾越身份。妹妹只喜欢问我问题，我也用尽自身所学告诉她答案（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那么多问题，却能得到我的解答）。渐渐的，她不再惩罚做错事的仆人，她也开始学习画画和刺绣，只是绣不太好，只画了个样子就泄气地交到我手上，要我帮她完成。我宠溺地抚摸她红扑扑的小脸，告诉她，没有及笄是无法绣出心中所想的……因为那是用你心爱的人给你的线才能完成的事。

什么叫做“心爱的人”？她曾问我。就是愿意腻在一起的异性。我尽可能讲的没有那么困难。

没想到她认真听了，又问我有没有这样“愿意腻在一起的”人。我从不和她说谎话，因为欺骗会使她发育成恶魔——从一个尽善的种子。

认真回忆的结果是无果，只好挫败地说：“如果你觉得姐姐绣的好看，多半是有这个人的。”

她点头，却不愿放过，继续追问：“姐姐绣的最好，说明有一个最好的人。”我惊异地察觉了她的完美逻辑却不知其中暗含的决定，只是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这是臣服的表达。如今才知，我的忠实举动全部被记录在案，被视为敬畏。于是，抉择的罗盘便开始了运转。【我对这其实存在的古老机器有不同的见识，可被回忆的除了有关妹妹的一次，还有与亚当的关系在伊甸园（或者可以说只是个试验地）定性后开始承受的痛苦考验的经历。】

知道妹妹全然是个好女孩，且是个明智女孩以后，我身上的担子卸下了。每天沉浸在愉快的气氛里。甚至，渐渐变回了自己女神的样貌，长出了巨大的翅膀。妹妹因早慧而接受更多的课程，我祝福她，知道自己要对她俯首称臣。

一切都是那么惬意，年少在暗夜受的苦，长久来操碎的心都在愈合中，形成新的如意。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妹妹说她正在完成一个任务，需要和我一起参加游戏，如果顺利，就能拿到像样的毕业证。

我不疑有诈便答应一起——或许是做暗夜的心复燃，或许我希望早日成为她的臣下。

后面的事很模糊，感觉因麻醉而失去了全知。在黑暗的幕布下，我和她一直在逃，她那样孱弱，住在水晶球里。我带着住着她的水晶球继续逃亡。途中被五神截住，他们是主球体的旧神，要我手中的水晶。我明显知道那是个梦，因为行动受限，完全不能用力。只是从五神中识别出主控这个掠夺的是一个女神（蛇身），她被称作夫人。她指挥其余四神逼迫我交出法宝。在那个危急关头，我向妹妹发出攻击的指令，她从水晶球里射出白色的强光，击中那个女人（在我眼里，如此威逼未成人的都不配做神。那时我快18岁，妹妹刚满12岁。）妹妹因此失去意识，彻底入眠。那个女人跌下神台，成了一堆烂肉。这是我感觉做的最正确的事。却令自己陷入险境。那四神中一位追下神台，去找那堆。余下三个轮流对我施暴。将我从灵魂里都变成了一个魔鬼。

从那以后，我不可能接受任何一个人，对神界只有仇恨。

生活在冤魂中，和迷途知返的魔称兄道弟。

深吸一口气，我从自己的潜意识中脱离，看到失去意识的妹妹被放入石棺，当作踏脚石。我便诅咒了想要进入的所有神。代价是使自己困在里面。

这是多久了，“游戏”？我从不玩游戏，对我而言游戏里只有生死和暴行。

但妹妹喜欢，她喜欢解每一种问题，进出不同的房间。

我，只能消灭任何敢于进入房间的存在。

啊——我发出野兽一般的哀嚎，想要撕碎这世界。

猴子！他闯入了这紧闭，是唯一的有心的人。

把我从替代了妹妹的角色后的孤独和狠绝中拯救出来。

在我的眼睛迸发出野兽的火光时，抱住我，用他的体温使我冷却，回忆起或许很早以前有过的宁静。

“我们回不去了。”精疲力竭后，我虚脱地对他讲出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