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合体

话音刚落，师父及众神皆已复位，我从一个人，变作一个人。不变是苍梧——苍天的苍，梧桐的梧。

我盘腿坐下，开始如千千万万前辈一样打坐，允许气门打开，允许重兵进入，处处把守。身体终究是世界，非我。

坐在这里的无论是谁，路皆到了尽头。

曾经是师父，如今是我。

曾经的他，有充分的时间，看人道沧桑，看情意无偿。即便乏人监考，也不会想要作弊，身体连接我灵，“她”的好坏决定了我的存在，我们能认可的基本的事实是不存在不可怕，危机重重地存在才可怕。

如今，我不仅再度克服着融血的排异，也平衡着器官们的更迭，还体恤这每一个细胞里核与组织的博弈。他得以专注于处理代谢一事，可见这排废盛宴也是丰盛了。

在这样触感丰富的实时邀约中，我又能为谁徇私？恐怕多看一眼，也都是为了身体的福利着想。

“别这么沮丧”，突然听到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装”着如我离去的亲人们一般安抚和“调教”。

“小桑，怎么，你没去吗？”本能地，我最烦本不够格的人充“大神”，企图填补什么。

“你对我有误会。”大神们都很忙，忙到几乎已死的时候，连“孩子”也可以说心事了。我的心情依旧在报复，至于报复什么，要看男神的继承者能承受什么。当然，我也知道，对新人的刻薄能安抚故人。我本能地不容许这时有人随便捡漏，日后再随意轻浮，因为这样不仅侮辱我，还侮辱了喜欢我的、“入瓮”的人（们，至少有一个吧，或许更多）。

你和我有神约，我还记得。小桑从前容易羞涩中后退的习性已脱落。换上些许师父那样的坚持。当一种主张能使人免于衰亡的话——便有了说的勇气与得当。

我轻轻一笑，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觉得闲极无聊的时间里有了事做：“神约，是对神婚的隐晦用语，让彼此有余地回旋。但对神婚的厌倦主导着我的态度——哼，我都数不清有多少回了。”

至少与我这一回，我省到现在。感受到他的认真中有些羞涩还有，坚持。

“曾经沧海难为水”，你一直守着海底轮，该知道我这一路的萧瑟，和未来的艰险吧。

我对海底轮已有了把控的方法，相信能使你的身体更加康泰。

“心有灵犀么”，说中我的心事——既要成家，又……如无幸运，便不再行房事。

你的子宫状态和轮转规律，我更为熟悉。小桑，不，桑吉，一个好好的天族王选，为解决根本祸害而入水役，将Alan原先的职责领了过来。

“江山待新人辈出……”我仿佛听到Alan的叮咛如同祝福。

也罢。我试着转过身，想看看未来的“搭档”。像个风尘仆仆的女子，同样需要酝酿情绪么？真正催花的是入戏和出戏这两桩事，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我平白无故地将自己的心事显给他，并将自己从源源不断抵达的精源池里剥离，即便如此，也时刻准备着复入。这就是神命，如果你不喜欢，你也摆脱不了。我看着他，发髻上凭空添了一朵洁白的小花。

祭奠亡夫，我是这样看为身体工作的神们。

身体为锁，为安定。

“不止我，我的母亲也盼着你回家。”小桑有些清瘦，儒雅翩翩，使人担心他的身体多于我的。

对他，我没有知识，便只好以朋友之心问他：“瞧着，像是纵欲过度之症。”有什么……正好用去了你精元中最好的部分。

他笑，头发瞬间白了大片，又释然地看我，仿佛在说，你无需担心什么。

“海底轮日日须以精元运转。”他的话着实让我惊讶，试想其中厉害，竟张大了嘴（不是男子中最富裕之人，怎堪承受哪怕一时半刻。转轮之力，如同转经，计量（count）是用合力的方向。唯有用己精元编制所有精子，驯服杂乱者，使其与众精一起效力于有益方向，并能持续，才可担当此职。）看，我用脑编制解药，人桑吉用根编写轨迹，虽都用到性器官，我依旧觉得他更难些。能对这样的事隐忍不发，世间便再无坑绊，他整个人显得平和谦逊，不见奢华。天呐，原来天帝都吃了这个亏。让我心疼不已，也极想为他搭个帐幕，以减少他对外表情对内体的损耗。

忧心感叹，修佛之人没有矫情，一切都实在根据需要来规划。

“每当月圆之夜，我便能卸下重担，恢复片刻自我。请多多关照。”’桑的话我听得懂，便点了点头。”神族的婚姻里全是相互珍惜之辞。说荣辱过于生分。

我与他所说神约，和与如来的婚约不同。至于哪里不同，我也很难说清，只觉得是先有运转，才有万物。有了万物，才有人之婚姻来巩固世间。当神籍出现更迫切需要的情况时，人世的过家家就解了。如此说，了了我和如来的纷争。

谢谢你，我真诚地对桑吉说，这句谢里藏着道歉，为自己难以启齿的误会。（凡事涉及天帝一职的更迭时，本来严明的编制便全然被切断，只有真正定了人选才有了明确的结果，根据结果来补先前的步骤。）

“也谢谢你。”良好的教育下，尊贵与罹难相对应，至高者需要贤内助来遮掩。

我知道会和你在一起，但始终看不清何时何种方式发生，几次三番想厘清，终究做不到。

同为深谙道学的儿女，总有不必分解的共识部分——关于力不从心，关于情不自禁的刑罚。仿佛不被物尽其用，便过不去这一劫。即便如此，我当欢喜，笑对岁月。恍惚间想到前不久看的一部小说《查泰莱夫人的情人》，那位丈夫在战后失去了下半身的能力，把这能力卷在战争中了。看的时候，我就在想，那先生是存有宇宙的，并非身体的工具。

我这么想的时候，心思伴着由海底升起的水柱，笔直，刚劲。子宫中疲软的构成立即回到了编制。

我很欢喜，我又一次笑了。

在明眸的月下，孤寂被体恤占据，他运功的时候，我感受到全然的疗愈。

长在一起的雌雄，做着顺应的事，以便合体。

这样，他照顾我的灵，我照顾他的体。

这样沉静的他让我想到哲言，他们精研的同是凤系火功，以纯正的木质来修，终要完结己身。哲言本为金属，其木质为修练所得，而小桑正好相反——本来是木。所以，结果不言而喻。珍惜此刻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