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烧瓷

你早该来，怎么才来？每次和他讲的头一句话必定是“兄弟”格式，只有后面的话赶话能将局面摊开，因时变化。

“我早来，你又不在乎我。”他的口音很重，我常以为是“大舌头”，后来发现，这是那个地区的普遍现象，总不好说，那里的男性都患有大舌头的毛病吧。相较之下，女性则要好许多，几乎听不出口音。

经过这段时间酷似阴间的模拟谈判，我初步猜想，他和他们那里的男性都是吊死鬼转世。还没有办法将前世最终堵上的气管打开。于是我话锋一转，本来要问他，有何办法不成巫婆的，现在转而说：“你知道怎么能扭转吊死鬼的命么？”

“不要转，人人有命。带着吊死鬼的身份活着，可以避免意外，一直鸿运。”他比慕容还不打算隐瞒。慕容用无声告知，他用有声。明目张胆分说不可说之事。

真的呀，那不是很多人要去寻死觅活了。

没有多少人有这个必要。没有必要的人勉强为之起反作用。

哦，道理上倒是通，只是我还是不明白作用机理。

那是因为你看不到微观世界。普通人类所见范围都十分粗大，而意外状况作用在细微。当你有那种一步步走向死亡，干瞪眼，乱踢腿而无助直至死亡的经历，大脑中有关成像的被隔绝段就能一步步被你求生的意志冲开，助你看清非常规世界的运行，了解所谓意外索要的部分人气。也就能适度规避和脱敏，使自己更为大气地活下去。

哦，我还以为是因为阎王只收新鲜的，不要你这二进宫。

你说的也有道理，就是这样，我都去过了，不再是小鲜肉，而成了皮糙肉厚的大叔，不让人产生乐趣，所以，不收。

阎王这么个性化啊，会不会太乐观——我知道阎王就是处理临命终时的实务，意外发生后回收的材料才是阎王的专业，至于为什么此意外之人被丢进来，他大抵也没有什么权限过问，否则权限就赶上天帝了。天帝才不会授人以柄呢。肯定把命书写死，这也是天帝的共同性格啊，不同人坐在那个位置都会呈现出相似性……说到这，突然感觉到一丝诡秘，命书……刚才奋笔疾书丢在地上的？我以为就是庭审实录和审判意见嘛，该不会是∽吧！

就是，大家提供了背景知识：Alan从良退隐，二郎神慕容入伍，还有玉帝下凡经商历练，魔王调回天堂。天界极可能无人，除非！我想到了弦，他是大家看好的继承人，是不是可以执行天择？

大家认为你的思路比较符合大家的价值观，又怕你推辞，所以一直给你问题，要你做题写答案。

哦，我继续麻木，可能是因为太过疲累，又是因为做作业做成了个书虫，对真实世界缺乏实在的投入感，才会对作业中痛苦的部分缺乏仁慈，如同缺乏决断。

就连刚才这些言语也不是连贯写出，分无数段写，写一句，睡一觉。醒来继续写，写完才醒来。

你太累了，以后不要管事，交给我就行。如来还在跟前，上一次他这样诡异的出现是在疫情期间，我的心脏出了严重的状况，有异物进入心脏严重干扰了正常的搏动，使心脏过于急促地跳着跳着就要停下，我浑身冒着汗，想着自己这一生可能要过去了，突然意识到左手有人握着，就是他。电量渐渐传入心脉，我顾不得什么常情道理，赶忙睡着。再醒来时，床单被褥尽湿，我却没事，甚至也没有检查出病毒感染。从那时起，才对如来多了一丝莫名的情愫，每次本该弃之敝履的时候，总留下观望，来报那莫须有的一次救援之恩。

我明显徜徉在自己的回忆和情绪里，被如来再次握住，加强了现实感。

我的神竟如此虚了。

没事，慢慢凝结就会复原。

我没有要和你在一起。（我们缺乏在一起的理论依据）

你明明说了。（无声胜有声）

那是为了报恩，又不是真实意志。

好，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自己做的错事阻碍了我承诺的兑现，我为此十分头痛。（精准描述自己的真实想法有助于解决问题，报恩就是报恩，不报无法跳脱这尴尬危局）

我说过，阎王不收二进宫。我如果死，也只能自己造个地方兜着我自己，所以我打算实施自我惩罚。努力工作，赚钱养家。

不说养家，我还不气，一说，我又气又恨。不想和非法关系结出的果在一起，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愤怒主动伤害别人。

你别担心，孩子们都要受历练，我们小时候哪个没有躺过油锅，上过刀山。你能看重他们，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见过你硬要谁家的男孩子成才成器。

吼吼，如来的成功绝非偶然。一般人即便能说，未必能受。

既然你全不在意，我就要清理掉你身边的女人，也没意见么？

你说过她们都是为了儿子而死，和你我就没关系了。

所以，你才让她们自己养孩子的？

我没有任何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左右不了。

呵呵，魔王升天以后，世间在无人能赖得过他。

我心里暗暗留下一言：假如女人没有遵循对儿子的全然襄助，假如男孩没有能力撑住台面，或者使诈，或者包藏祸心，都不能手软。这留言或许给暗卫，或许给哲言。以哲言的年纪，他肯定不再过问俗务，但依旧会对结果负责。因为这牵连星球的能量守恒，我不管，便是他的责任。

我这样做，既表明自己逻辑的完整和持续性，又把评估和判断的权限交了出去。自己是相关人，理当回避。说那时是在陈述道理和罪罚，为苦主申冤。而现在，如是自己一定要这样，就是泄私愤。所以，我放手。 

继续睡去，实在是困了。在我的整个职业生涯里，睡觉时间占据了绝大多数空间。

越近日，越困倦。对慕容是这样，对如来亦是，只是程度更深，怎么撑也要睡着。

大概是温度正好，找不到手脚四肢，也对生命缺乏存在感。

“你要熟悉我本来的身体。”如来握着我的左手是为了使燃烧不至于有断层。没有断层，则无论被置于多高温的炙烤下都是舒适的。

不是我被做成肉饼了吧。我十分觉醒地说，如果有人想帮我或者别人作弊，必定会被“监考”的我揪出来。

他不说，有人说，其实是你悔婚，心里不愿导致了别人的外显行为。至于私生子一事，大家都有，孩子们之间确实应该肝胆相照，善待兄弟姊妹。

严酷的“刑罚”经过人世间的分担，人人可成就。

相互发善，成就接力，没有全然的死地。就像现在他拉着我的手，断在他那。

因为他没有硬性维持本该有的婚姻关系，而是由着我的性子去经历。

我内心复杂的地看他，不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人。

他说，你放心，你这样的材料不会变成肉饼，而是会烧制成瓷器。

你说是肉饼像人，还是瓷器更像？                                                                             

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