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兰谷

你们佛系的人都这个病症吧。

Alan继续悲悯地高昂着头颅，不愿将自己归入其中。

我却笑他——病得越发真切了。

这病，唯有小蝴蝶能治。

蓝小蝶？飓风蝶，还是......洛神？

我一直以为我母亲就是那只蝶的原型。

Alan若有所思地回避着我的思绪，因为那里面有他和一段难以抹杀的记忆。

我再三想起，又再三被抹去的记忆。

我再次凝神，想把这个“血海深仇”从深锁的谷内调出，努力聚齐碎片，不愿它继续“石沉大海”，不愿它如蘑菇一般潜滋暗长，毒害心情。

或许你可以面对了。Alan说，他的眼变成了和鬼吏一样的颜色。属于高于我的行刑官。

我就知道该来的会来，不再回避，继续呈现着自己的回忆。

黄瓜是我在那谷中的旧识，他是那里唯一亲善的人物，经常给我献温暖，给我希望，跟我说“奥力给”。在我那“幼稚”的孩童心里，他没有年龄，只是有鲜明的性格即存在。

谷里只有我和美丽如蝶的母亲相依为命。她惨遭天庭的抛弃，连我一起被抛入了这荒凉的山谷内。但母亲生性甘甜，不予计较，反助生灵修息，重建花境，满山长满了蓝紫的小花，发着淡淡的幽香，是母亲的体味，让所有途经的生灵倾倒朝拜。每当盂兰盆节到来的时候，萤火虫们就会连成一条金色的河流，映照着天上的气象，招引银河显身。

原本日子没有更好了，对于7、8岁的幼童而言，父亲可以没有，因为母亲是世上美善的化身，身边的所有动植物们形成了丰富的色彩，童年与它们为伴是幸福的，虽然有无数凶狠的神深藏在阴暗中，实时监视和窥探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关于这一切，我心知肚明，母亲却视若无人，教导众生从容度日。

那一根天庭直达的神经柱还是越绷越紧，似乎谷内的生活不应该快乐，只能痛苦和绝望。

他们剥夺着母亲的灵力，摧残着她的身心。以致她完全疯癫。（虽然我也明白，女神脱离天际就会逐渐失能作为惩罚）

这种缓慢中的“抽取”，使我对此深有芥蒂，只要稍有实施，就激起我全然的反抗，不惜以毁灭。

或许所有存在物都该有自己生与死的法门，条件由自己设定。

我努力使自己长大，好能保护她弱小却美得不可方物的身躯。像个男子汉一样，撑起她眷念的情人的天。假如要我一生做个男人来保护她这样如兰的女子，我也是愿意的。

只要田地里有不断长出的幼苗，只要竹子被搭成帐幕，童话世界就会从银河流淌至这里。

这是我的愿望，亦是萤火虫们孤独的梦想。

良禽择木，群像择主，萤火虫们聚光。

只有良善能连接天河，才能使我睁开眼来。

在我十岁的时候，天帝降临谷中，他是母亲心心念念的情郎。我原以为母亲终于等到了她的解放，甚至为他们的离开做好了思想准备。可是没有想到，他来取走了她最后一丝光，使她陨落。我至今能感知到自己“幼年”的震撼，张开的嘴唇和惊恐的眼里印出的那橙色火光。他像一个从天而降的掠夺者，毁去了我屋前唯一的兰花。

在我想冲上前去的时候，突然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花海已成了火海。我呆若木鸡，没有求生欲望。

黄瓜从记忆中出现，指引了紫藤的方向，向我说，爬上去。

我本能地向着那紫藤奔跑，心里想那原本是阴森恐怖的柱子的所在，何时长出了紫色的藤蔓。

可我已顾不了那些合理性，黄瓜是唯一能驱使我的人，拥有我信任的人。他的声音拥有力量。我很快到了藤旁，开始了攀爬。随着高度的渐渐增加，我看到了谷内更多的景象。他，原来和天帝是一伙人，毁了山谷也是在计划中。

我的震惊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痛苦，抓住藤蔓的双手勒出了血迹，眼里布满了血丝。这是我真正醒来的样子吧。看着黄瓜飞快地从远处跑来，三下两下就爬到了我的位置，说，加油。

我说，你和他们（天上的人）都是一伙的吧。

他咯噔了一下，但没有放弃劝说我，爬上去。

我死也不动，直至他以身体遮挡了火，最后渐渐失去了生命。

我不会嫁给你的。毫无来由的，我和他说了这样一句话，他没有辩驳，依旧说：爬上去。

然后跌下了藤蔓。

这一幕太深刻，令我失去了所有亲人，颠覆了所有爱情。

我没有往上爬，而是定在了那里。

或许所有的一切事和经历，都是在沿着他的藤蔓继续往上爬。

我也知道，自己的话不被改变，我，不会嫁给他。

只是信任和爱很难被改变。

似乎他也从不怀疑，自己的最后一程就是为了截断和滋生我的求生意志。

以上是我反复回忆以致确信的部分，可关于天帝，我很难认定。

Alan，不如你帮我解释。

当年，你是如何想，如何做的。

他失去了话语的能力。

似乎这所有一切没有辩驳的可能，都是真相，也都是流程。当人的经历是个流程的时候就是悲哀。

如今葡萄树也成了流程，被捆缚在木架之上，不允许挪动半分。当年因愿力而凝结、矢志不渝的藤蔓因人为而服役。

你们可觉得好了？

Alan，作为智能，谁该做出改变。

你终于爬上来了。

这是众神的话，而非当事人的。

仿佛我爬上来会导致他们都成了流程化的工件。

这物质世界果然是兵马俑的简洁式。

使人用得心安理得，不明就里。

当我在工厂看到陈旧的流水线发出哀嚎时，我就明确这一点了。

铝是能及时抽身的一族，因此替代了铁族兄弟。

“有限的爱”是铝和企业的组织模式。

而铁和自然是无限。

钢，是始终居中的能力。因此减少了“人情”的品质。

所以......（我问过你，对你，也能那样吗）Alan终于缓缓地说出：

你的母亲是给与你生命的人，她是我的仙侍，甘心为我奉献。

你看到的，都是必须给你看到的内容；你感受到的，也都是必须给你感受的压力。

这就是世界。

在真爱之前，没有男人愿意为仙侍考虑，如若纠缠，反折了她们的寿命。

她早在你降临之时就应逝去。

是你的愿力使她存在，渐渐失去意识都是自然原因。

如果不是她求我赐她一死，我想你能看到答案。

经历过的人都不忍说起，巴望你上来。他也如释重负，我所记恨的一幕亦是他的悲痛。所以，我和他之间有着类似的情绪，和几乎相同的志愿。

我想，你是知道的，才会爬得如此真心。

（事事没有点到即止，信靠他人成果，而是真情真意，事无巨细去证明）

Alan言语的直接一直能消去我的火气。像一个消防栓，对症下药于火灾现场。

身为白虎的他持有公正和自省。这句褒奖很难得地出自我之口，尤其是被他砍伐了生生世世之后。

好吧，我了却了沉积多年的仇怨。

也明白，黄瓜就是以体验所有生灵的感知过日子的存在。这样才能确保理解万物，获得原理。错误反应或正确反应中的残酷，他一一尝尽。所以，有无幸福的结局都已被他无条件接受。

我就是生气，这个情绪反应无法改变。

这样的循环模式必须废黜。以免再有人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