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委中

我的魂被那狐仙阿姨引渡至一处仙境，她说凡经她手，必取一物。但可求一事成全。口气很大嘛，但我是见过世面的女子，且心有所求。正好用于交换。遂对她说，好，很公道，要取何物。我爽快答应，她倒一惊。显出真身——猎狐，原来我的真能激出猎狐真身啊，没试过别的行不行，回头我要试一试。据说“猎狐”是hunter，生杀婚配的神，有人、兽、仙三性，唯独缺神，恐怕这亦是由于过于“有”，克了自己的神性。她见我已经答应要求，又似乎有料，觉得是块好衣胚，就不禁面露狰狞、迫不及待地说，我要你这张脸面。哦，我猜她就是觉得被人惦记是种幸福吧。优秀女性位份高了会缺爱，拉不下脸来求神，所以想要我这张，以为可以有人爱吧。我苦笑，爱而不得的痛，阿姨也需要吗？

看她慌张，我说，如果什么时候想通了，可以还给我。拿去！

我的爽气怕是有名的，尤其是割舍。瞬间，我就“血肉模糊”一具。阿姨承了我的“脸”，竟关心起我来。唉，人之初性本善，如果不是被人误入歧途，又怎么会害人。比起仙家，妖还算是有良知的。我对和我一般无二的“阿姨”说，我想长成我母亲那样。不知为何，我对她充满好奇，或者崇拜。并且在潜意识里，我想去往母亲的经历，去探访当时的情景。狐仙显示出她的友善，我不得不联想，这是因为她认识我的母亲，并且熟知我的存在。这脸面的更换亦是一个考验。你是否放得下，你是否爱。有什么是我拥有的呢，又有什么是我爱的？

从小经历的离别，始终是刺入我骨的刺，父不能直言，说明我只能靠自己。

好吧，或许狐仙阿姨的“狰狞”只是为了与我换一张脸，并非真图我。她痛哭流涕，说，你真是阿兰的女儿。你回来了！

额，跟兄弟过招久了，不习惯热烈，扶起她，两人坐在一旁。母亲的美丽开始在我的“身”上结网，直到我变成了她当年的模样。我籍着空气中的水分子自观，还真是美，十分贴服。

先前动荡的中焦脾藏瞬间恢复了安宁。大家都敬母亲，我想。笑了笑，恬淡果真好。是真我所求。

狐仙阿姨见我已适应了新模样，就漏出一半兽性，将我原先的头剪了去，继续用自己的面目。我有些不快，再看我那脸面其实是件衣裳，把阿姨的年龄穿回了18、20的模样，她恐怕想得不老。果真是内行，我们俩同时判断。混口饭吃！我和她又撞词。我就告诉她，我先说，你后讲。毕竟衣服是我的，你后半句，不能算是吃亏。她没有拒绝，多半是因为不能。阿姨，你就是赫赫有名的狐族首领吧，想与我结缘，要我护卫青丘，是吗？

她其实想说，这是你的责任。可是衣服不让她说实话，只说，请成全。

唉，何必呢？比起自由说话，任何形式都是个圈套。但，我也不能说，因为母亲是有仪态的成熟女神。或许这样无聊的换装，只有“统治”者想得出。我又想跳脱我的母仪花甲。这时，一张久违的熟悉面孔引入眼帘，是我想要漂亮的理由。哲言，我对他有愧疚。假如我足够美，就能配得上他，何苦荒废他那绝世的容颜。现在的他不再是暗夜，或者说，他不需要再参与有倾向性的活动，由兄弟们出马。这样很好，我笑得有点内涵。带我去修息之地，多半是母亲的意思。由我口中宣讲。我叹口气，好吧，如果学习和男生相处从哲言开始，我倒不反对。我欠他。

有了母亲的“武装”，就可以正视他的目光。因为自信吧，不会自卑到尘埃中，现在的我，怎么看都不破这女子膜。母亲说，保护好自己的意思就是信守承诺。我既答应了过往，就只能吃一款点心。正老实巴巴地背（承诺）书，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承诺时加了一个前提：“假如你一直在”。哎呀！阿姨，您真是现世菩萨，我get了。你用我的衣衫，我得解放。

没办法，我崇尚自由，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与爱无关，因为爱应该是支持。

黄瓜的酒窝实时出现在我心间。啊，你在！没有回答。我没有沮丧，努力地在自己的身体里翻找，如果找不出，我就说你不在。他就只好又显身，露出下撇的嘴唇给我看。哎呀，真是和21世纪的微信一模一样。我有点疲劳，真的，审美也会。

不拘一格，才是我。他收到了我的微词。并不反抗，因为这是他的本性。我是他的教女，怎么可能不像他。如果不像，就说明......哈哈哈，男人的事业心很重，我得意地摇晃下我的脑袋，一副新疆女孩的模样。里面是十足的黄金，克制了母亲如兰般淡雅。所以我和阿姨能处好关系，我们都不喜欢和别人一样。可是可是，是不是我出让了我对黄瓜的使用权呢？我不要脸的秉性浮上头，毕竟孤寒。不希望除了层皮，还有什么实质碰擦。不好，阿姨的年轻会不会......我想起和黄瓜的累次缠绵。面红，因为用母亲的面目有她的思维方式参与。不要啊，黄瓜，我错了。我不是想把你让给别人。你要自持，不能的啊。他气嘟嘟的胸部起伏着不忍责备，因为我说的都中，这个看似偶然其实就是一种仪式感。

我接母亲的班，他要褪去“代母”一族的锋芒。这就好比如果正宫是东，那么神权是西。正宫更迭，要安抚西宫。母亲传位给我，还有考验期，权柄都在西宫。也只有辛苦我的黄瓜了。美容，养颜......我苦心挖掘其功。唉，真没有什么可说的。

想想，我到底是个有目标感的女人，大是大非时，总把男人抛下。唉，是爷爷的基因。不要爱别人，黄瓜。我陷入了更深的局中。这样的认知启动了某个按钮，我不由自主地被升级，原来跳脱的，只是我与黄瓜之间的模棱两可。因为在我的意识中，爱一个人要有能力免其苦难，共筑家园。如果做不到，皆不能算。黄瓜点头，淡入历史。

恐怕，以我的身份“活”在当中的，不是我，是狐仙大大。

我去了哪里呢？

哲言不说，带我飞。与年少时相较，现在的我们完全陌生。爱源于恩缘，离弃或伤害都会导致失去。我明白，哲言除了保我的命之外，不做任何事。可以说，保我是他的正业。无需什么人置喙。其中可能还有什么其他原因。是的，黄瓜忍不住提示，似乎比我更希望这一程快些。好吧，安全座椅尚在，我对他的信赖愈发升华便安于自己的新皮囊。也许，这才真正是本来的模样。驾驶飞船出发，母亲的灵体......毒解了么？我很激动，黄瓜的存在像极了贴身御医。我爱他，自从在无泉，与他确定了左手牵右手的模式，和其他人就是纯工作关系，假如违背便过不了哲言这一关。或许唯一的例外是......星矢。我的激动瞬间被自己抑制，心虚地回头看哲言，他的面色暗淡，不好！我想拉住他，已太晚。我回想起这次重逢的幸福里带有的那丝感伤，冥冥中知道......总归有了圆满，他消失在茫茫星海中。我的圆满结，竟是他。黄瓜果然无辜，他的死缠烂打阻止了一场人神大战。

我继续穿行，身边出现一个新的身影，越过哲言的光。是那个赢了所有孩子的圣斗士！

我来了！这孩子一脸童真，光色清亮。确是一等一的好。我说不出“我不要你来做我的搭档”这样的话，也不能为哲言守丧。这孩子是我自己选定，交班于他还需要好好地磨合。我自行“节哀”，这亦是对哲言的尊重。如果他选择这时候殒身，是为了保持运转。如果说，作为老人，身上体现出智、仁、德，就该无辜受难。那么，新人的突破无罪，他彻底穿透了他的教主，哲言，从中崛起。在这男孩子心中，那个冷冰冰没有情意的面具男没什么可感。毕竟是三班后裔，心思澄明。假如我在此刻说出半句留恋，就会使这颗新星暗淡。我，欢迎你！归队——我们共同的心声。两股并驾齐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