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的迟钝很可爱

一个小小的测试游戏让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扰。

我好像隐约明白了，自己义无反顾地追逐圣晖学长进入帝景学院，这份特别的情感与我对欧启曜的感情是完全不同的。

也许，恩雅说得对，我只是崇拜圣晖学长，而不是一见钟情式地喜欢。

我从来没有对圣晖学长奢望过什么，不需要圣晖学长的任何承诺，也不需要他将心交给我，更不曾期待成为他的女朋友。这样的感情，就像人类对神祇的无限尊敬和向往，就像粉丝对明星的盲目追逐和支持。

原来，圣晖学长不是我心中最重要、最特别的那个人。那么，欧启曜呢？

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欧启曜就若有若无地存在于我心中了，仿佛是一种习惯、一种寄托、一种自然而然的发展。

当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停在那里，成为了我生命中不可忽视的一部分。

我的皮肤对“莓类”过敏，这是只有我的家人才知道的秘密，欧启曜却同样牢记着。

我的个性坦率而冲动，喜欢直来直往，根本不是什么“乖乖女”，欧启曜却从来没有介意过，反而总是陪我一起练习空手道，是个非常强劲、非常可靠的对手。

我很难猜透欧启曜的心思，更无法对他那些暧昧的话做出正确的判断，但我知道，即使经常戏耍我，经常搞恶作剧，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着我。

欧启曜太了解我，甚至超越了我对自己的了解。

我想，欧启曜之于我，就像一种深入骨髓的“病毒”，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让我悄悄中毒，无法抽身了。

如果某一天圣晖学长从帝景学院毕业，再也无法见到他时，我相信自己会伤心难过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倘若欧启曜从我的生命中消失，彼此永远不能见面，我想，自己会伤心难过一辈子。

在我的感情天平上，如果欧启曜和圣晖学长分别站在两端，那么，最后的结果会怎样呢？

是的，结果永远只有一个：我会毫不犹豫地冲向欧启曜！而这个结果，将生生世世烙印在我的心中。

不过……

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在我为欧启曜心烦意乱的时候，他竟然一反常态地与星野枫愈发亲近起来。

课间休息时，欧启曜懒洋洋地出现在我们班的教室里。

转瞬间，众多女生的尖叫声响起，饱含惊喜和激动，带着狂热和兴奋，令教室内的氛围一下子喧闹无比。

这就是近乎盲目的崇拜吧？

虽然我不想承认，我对圣晖学长的感情亦是如此，但我渐渐明白，一直以来，圣晖学长在我心中都是无法触摸的人。也许，即使有机会近距离地看着他、陪伴他，我也会不知所措地逃开吧。

“欧少主，欢迎你来我们班！”

“少主，我们都是你的忠实追随者！”

“少主，给我签个名吧，就这里！”

欧启曜微笑地面对那群将他团团围住的女生，很有耐心地回答她们的问题，为她们签名，陪她们用手机拍照，居然没有露出一丝烦躁。

这倒是有些反常。

我轻轻蹙起眉，抬眸望向他，他好像早已预知到我会看他一样，戏谑地对我眨了眨眼睛，害得我一阵脸红，赶忙移开了视线。

“允儿，你说……我今天向欧少主提什么条件？继续与夏承西约会如何？”

同桌恩雅对欧启曜完全“绝缘”，她连看都没看欧启曜，只是一门心思在想，当欧启曜提出要坐她的座位时，她应该怎样最大限度地“占便宜”。

“恩雅，你可真贪心！”

我无奈地摇头，唇角禁不住抽搐了两下——和恩雅相处越久，我越发现她有着精明的生意头脑，恩雅将来很可能会变成一夜暴富的“暴发户”。

“我哪里贪心了？这是等价交换！”

我撇撇嘴，讪讪一笑：“我没有看到什么‘等价交换’，‘超级高价交换’倒是亲眼目睹了。恩雅，你的座位怎么就那么值钱呢？”

“这个嘛……”恩雅手托下巴，做沉思状，“准确地说，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果欧少主不想做你的同桌，我就算主动把座位让给他，他也会不屑一顾，是不是？”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恩雅的话就应验了。

欧启曜今天没有坐在我的身边，而是径直走向星野枫，与星野枫做了同桌。

“嗯？”恩雅转头望了欧启曜一眼，随即将困惑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看我干什么？”对于欧启曜的举动，其实我也同样感到惊讶。

“允儿，你与欧少主吵架了？”恩雅的想象力总是比一般人强大很多，“瞧瞧，你害得我失去了一次等价交换的机会！”

我无奈极了，只能哭笑不得地丢给恩雅几个冷眼。

当然，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欧启曜今天的举动的确有些反常。

其实，星野枫是他的未婚妻，他陪在星野枫身边本就无可厚非，只不过……自从星野枫转到我们班，欧启曜每次找借口来上课，都会与我做同桌，几乎所有同学都认为，欧启曜是为我而来的，与星野枫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可是……

今天欧启曜自顾自地坐在星野枫身边，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着，他甚至……甚至没有走过来跟我打声招呼。

为什么？

为什么欧启曜会如此反常？

我说不出自己心中的感受，有些涩涩的疼痛，有些沉沉的郁闷，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来。

“允儿！”恩雅提高音量，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才把我从失神状态呼唤回来。

“怎么啦？”

恩雅用眼神向我示意，低声道：“允儿，你和欧少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一进教室眼里就只有星野枫，把你抛到一边了？唉，男生呀，无论多么帅气，多么强大，都不值得信任，亏我还想对欧少主另眼相看呢。失望，太失望了，简直是始乱终弃嘛！”

“恩雅，你说得太过分了！”

什么始乱终弃？完全是恩雅对欧启曜的误会！

事实上，我和欧启曜一直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朋友关系，根本不是恩雅想的那样，而星野枫才是欧启曜名义上的未婚妻，他们之间是有“娃娃亲”存在的！

只不过……

一想到这些，我就会感觉异常心痛，这是为什么呢？

恩雅之所以愤愤不平，是因为丢掉了向欧启曜提出交换条件的机会，令她不得不眼巴巴地放弃与夏承西约会的憧憬。而我自己，明明知道欧启曜与星野枫的关系，为什么还会傻乎乎地心存期待呢？

我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在课堂上，时间总是过得很慢。

我仿佛能够感觉到身后来自欧启曜的目光，狠狠灼烫着我的脊背，令我失去平日的冷静，变得心不在焉，以至于老师让我回答问题的时候，我这个“资优生”竟然愣了很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郑允儿，这么简单的问题应该根本难不住你。”

“对不起，老师。”我羞愧地低着头，脸颊如火烧般灼痛，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恨不得立刻甩自己一个耳光。

老师幽幽地叹气：“坐下吧，好好听课。半个月后要进行本学期第一次大规模测试，请大家抓紧时间复习，尤其是‘资优生’们，务必保持优异的成绩。”

听着老师的话，我心中的愧疚不断加深，眼眶也不争气地湿润了。该死！

我怎么能这样？我怎么能被欧启曜影响？

放学后，我本想直接回公寓，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课堂上的那一幕，心中的愠怒和愤恨喷涌而出。

于是，我立刻掉转头向白金馆走去。

仆人告诉我，欧启曜在书房里查资料，并将我带到了二楼的书房。“欧启曜！”我推开房门，怒气冲冲地奔到他的面前。

“允儿？”他微微一怔，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充满惊喜，“允儿，你能主动来找我，我实在是太开心了！”

说着，他竟然张开双臂，像抱宠物般将我紧紧拥入怀抱。“允儿，我高兴过头了，让我抱一会儿。”

“不要！”

我用力推开他，他却锲而不舍地再次贴过来：“允儿，乖乖听话，就抱一会儿，好想这样抱你一会儿……”

我停止挣扎，老老实实靠在他的怀里，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现在想想，我的举动太冲动、太失态了。肆无忌惮地跑到白金馆找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只是想对他大发雷霆，斥责他在课堂上影响我的情绪？

可是，我有什么资格质问他？

他喜欢与谁做同桌是他的自由，我根本无权干涉，况且，星野枫是他的未婚妻，他陪在未婚妻身边是理所当然的。

“允儿，留下来陪我吃晚饭吧。”

我不知道欧启曜有没有发现我的异样，但是，他现在提出的这个要求，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不行，我答应过恩雅，要陪她去吃冷面。”

我没有说谎，这是下课后恩雅逼迫我做出的决定。因为恩雅失去了与欧启曜谈条件的机会，所以她非要我请她吃朝鲜冷面。

“这样啊，”欧启曜稍稍放开我，薄唇扬起一道完美的弧线，“那么，我也……”

“反对！”我猜到他想说什么，立刻先发制人，“欧启曜，你不要自作主张！恩雅今天心情不好，这可都是因为你。”

欧启曜明显怔了怔，忽闪着眼睛问道：“因为我？怎么可能？难道她在暗恋我？”

“臭美吧你！”我嗔笑地望着他，抬起手肘撞了撞他的胸口，“恩雅对你才没有兴趣呢。恩雅崇拜的人是你的死党夏承西！她今天满心期待地等你来换座位，可你一直陪着星野枫，她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所以……”

抱歉，恩雅，请你原谅我。

我没办法直接问欧启曜，为什么他一反常态陪星野枫上课，却对我置之不理。但这是盘踞在我心里最大的困惑，也是最深的彷徨，我必须找到答案，才能让自己低落的情绪恢复到正常状态。

欧启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地为我拢着头发，沉声道：“我是去安慰小枫的。小枫有喜欢的人，但那个人总是逃避她。她拼命追逐，拼命努力，可对方无动于衷。也许，对方是有感觉的，只是在一味逃避，不敢面对小枫。不管怎样，这让小枫很沮丧、很难过，感到伤心欲绝，我……”

“我知道，你想支持小枫，给她更多的鼓励和帮助。”

“没错！”欧启曜挑眉轻笑，宠爱地捏了捏我的鼻尖，赞许地说，“还是我的允儿最聪明，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了解我，太可爱了！”

什……什么？蛔虫？

我心中刚刚涌出的一丝喜悦，立刻被欧启曜的拙劣比喻冲散了。“坏蛋！你才是蛔虫呢。”

欧启曜望着我瞪大的双眼，眼里的笑意不断加深：“傻瓜，我还巴不得做你肚子里的蛔虫呢，那样就能天天和你在一起了。”

“你……”

我发现，他的思维方式与恩雅的天马行空不相上下，我越是辩驳，他反而越发如鱼得水，这大概就是“火星生物”的特别之处吧。

不过，我的心情因此舒畅多了，没有沉甸甸的烦闷感了。

学校第一次大规模测试即将来临，一年级的新生，特别是与我相同的“资优生”们，都悄悄鼓足干劲，准备以最佳姿态迎接考试。

之前，欧启曜曾向大家承诺，会让“四大偶像”之一的洛子寒为参加舞蹈班的同学进行试题预测和应试特训。结果，在白金馆的综合厅内，坐满了身穿莹黄色校服的一年级新生，大家都在等待那个具有传奇色彩的出色少年——洛子寒。

洛子寒是四大家族继承人中最聪明、最冷静、最睿智的。

我对洛子寒不怎么了解，但是，他的名字在师生中如雷贯耳，异常响亮。不管是什么课程的考试，哪怕是国家级、世界级的课程测试和比赛，只要洛子寒参加，就会轻轻松松摘下第一名的桂冠。

因此，洛子寒不仅是帝景学院出类拔萃的优秀学生，也是享誉国内外的、名副其实的天才少年。

“允儿，洛子寒真有那么厉害吗？”恩雅和胖妞分别坐在我的左右两侧，低声向我询问洛子寒的情况。

我怎么会知道呢？四大家族继承人中，我唯一熟悉的就是欧启曜，至于洛子寒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天才，我不得而知，无法回答。

“管他厉不厉害呢，反正我不喜欢洛子寒，他的个性与他的名字一样，太冷了。”胖妞做了个瑟瑟发抖的动作，差点将我和恩雅逗笑，“我呀，虽然很羡慕成绩优异的学生，但对方如果是一个只会学习、只会读书、只会考试的机器人，那就太无趣了！”

“你说错了，洛子寒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我望着胖妞，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和洛子寒接触不多，但他除了头脑聪明外，为人处世也很冷静，是个心思细腻、值得依靠的人，比你们的偶像夏承西有过之而无不及哦。”

“他们两个根本不是同样的性情！”

“没错，不具备可比性！夏承西是我永远的偶像！”

看着恩雅和胖妞花痴般的表情，我的额头上迅速冒出几道黑线。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唉，追星真可怕！

那么，我对圣晖学长的追逐是否也是这样呢？

渐渐地，大家窃窃私语的声音消失了，偌大的综合厅顿时安静下来。

我慢慢抬起头，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人影，终于看到了洛子寒那张仿佛永远毫无表情的俊脸。而在他的旁边，那个露出戏谑笑容的家伙，不是欧启曜还会是谁？

嗯？为什么欧启曜也来凑热闹？我轻蹙眉头，凝眸望向欧启曜。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缓缓扬起下巴，恶作剧般向我眨了眨眼睛。

我的困惑和疑问还没来得及消除，欧启曜已经大步走到我的面前，不由分说地抓住我的手，一把将我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喂，你……”

“跟我走，你不需要在这里听子寒讲课。”欧启曜靠近我的耳旁，低低地说着，在别人看来，我们两个此刻的动作很是暧昧，“允儿，如果你想让大家继续看热闹，我们就这样耗下去，否则……听我的话，走吧。”

我嘟起嘴，愤愤地瞪着他，眼里跃动着两团小火苗，恨不得将他燃尽。可是，我已经被他逼上了进退两难之地，正如他说的那样，继续僵持下去，只会让在场的同学浮想联翩，更加好奇。

“放手，我自己会走。”

欧启曜微笑着点头，轻轻放开我的手，然后绅士地向各位同学微微一点头，在大家的注视下，随我一起离开了大厅。

他又在导演哪出戏？

欧启曜将我带到白金馆的书房里，命令仆人送来了我最喜欢吃的沙冰。“你……你为什么不让我听课？”

我喝下一大口沙冰，冻得舌头直打战，说话有些说不清楚。

欧启曜用手肘撑着书桌，抬眸望着我，那双深邃的黑眸平静如水，其中的波光却像春雨般默默地潜入我的心里，让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脸颊不由得一阵发烫。

“你……你看什么？难道我的脸上写了字？”“嗯，写了。”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什么？

我紧紧蹙起眉，有些不明所以地盯着他。他……他究竟在说什么胡话？

“欧启曜，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你……”

“允儿，我看到了。”他戏谑地眨了眨眼睛，唇角漾起泉水般温润的笑意，弯起手指敲了敲我的额头，柔声道，“你的脸上分明写着‘别惹我，我的心情很糟糕’！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看你甜美的笑容，不想让你露出一丝一毫的忧伤。”

“我……我哪有？”我故意扭过头不再看他，极力躲避着他的视线。

是的，近来我情绪波动比较强烈，可那还不是因为他吗？当我开始明白，我对圣晖学长的感情只是一种近似追星族的崇拜时，仿佛突然之间，欧启曜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就变得深刻起来了。

尽管我认识欧启曜之后，从未深入地考虑过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但现在，似乎到了我应该考虑这些的时候了。

我和欧启曜的相识很富有戏剧性，而后来的相处，更有种欢喜冤家的感觉，只要彼此一见面，就会争吵不休。于是，在这样你来我往的争吵中，两个人变得越来越熟悉，越来越亲近，成为了彼此不可或缺的依靠。

现在，望着近在咫尺的他，我第一次意识到，他对我真的很重要。“允儿，还记得你帮我补习功课时的情景吗？”

“永远都忘不了！”我眯起眼睛笑着看他，慢慢陷入回忆中，“欧启曜，你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为你补习功课，为什么要请家教老师呢？面对你这样比‘老师’还聪明的‘学生’，我简直要抓狂了！每次去你家之前，我都会暗暗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发脾气，就当你是个怪胎，可是……你总是有本事将我气得怒不可遏，好几次我甚至想……”

“想怎样？”

他还是那样用手撑着头，侧眸注视我，慵懒玩味的笑容带着致命的诱惑，让我出现了片刻的失神。

“想……想狠狠揍你一顿！”

“允儿，你怎么会这么可爱呢？”他稍稍坐直身体，修长的手臂习惯性地揽住我的肩，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脸颊上，“你知道吗，我一直相信自己的眼光，遇到你之后，我更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允儿，我喜欢的女孩，不是那种言听计从的乖乖女，我喜欢聪明、勇敢、率直、自信的女孩，偶尔有些迷糊，偶尔有些迟钝，偶尔有些可爱，那都会让我非常着迷。当然啦，如果对方懂得空手道、跆拳道，能够陪我在练习场练习就更加完美了。郑允儿小姐，你是否认识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呢？”

我支支吾吾不说话，扭过头，躲避他的视线。

这个家伙是要逼我自己承认，我就是他喜欢的女孩吗？抑或，他只是在开玩笑，想试探我的反应，试探我对他的感情？

不知道！我真的无法判断他的用意。“允儿？”

我深吸一口气，转头注视他：“欧启曜，你想怎么样？”

“我吗？”他还是那样坏笑着望着我，黑曜石般的眼睛深邃如潭，让我看不清其中的意味，“允儿，我在向你告白呢，没发现？”

告……告白？

他既没有明确说出喜欢我，又没有直截了当地喊出我的名字，我怎么知道他在向谁告白？更重要的是，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与平日里暧昧的玩笑话，根本毫无差别，我要从何判断他是在告白呢？

“欧……欧启曜，你……”我红着脸大声喊道，“你少来耍我！虽然……虽然没有人向我告白过，但是，我在电视电影里看过告白的情节，最起码应该……”

应该怎么样呢？

印象中，电视剧的男主人公总是会很虔诚、很认真、很郑重地向喜欢的女孩说出甜蜜的情话，可欧启曜对我说了什么？他甚至没有提到喜欢的女孩是谁，难道我要自作多情地接受吗？

“好吧，我明白了。”他突然轻蹙眉头，站起身来。

我怔怔地盯着他，只见他的身影越来越近，直到他略微冰冷的指尖轻轻托起我的下巴，逼我不得不与他对视的瞬间，我才如梦初醒般想用力推开他。

“欧启曜，放开我！不然，我要出招了！”

他微微一笑，黑亮的眼睛灿若星辰，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允儿，你在害怕什么？乖乖地别动，我要再次向你告白。”

什……什么？

我……我没有幻听吧？我的耳朵没出问题，对不对？

他居然……居然如此明确地说，他要向我告白！

“欧启曜，你……”

“我很清醒，也很认真，不过……”他勾起唇角，笑意加深几分，“允儿啊，我说你有些迟钝好像说错了，其实呀，你是非常迟钝。”

我非常迟钝？

怎么可能？我是名副其实的聪明女孩，成绩永远名列前茅，一直是老师眼中的“资优生”，除了欧启曜，谁敢说我迟钝！

“欧启曜，我哪里迟钝了？就算我的头脑不如你聪明，就算我在空手道场的反应偶尔不如你敏捷，但是，我……我不蠢！”

噗！

欧启曜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允儿，你真是可爱。谁敢说我的允儿蠢，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不过……”他轻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眼里盈满宠爱，“允儿，我是说你在感情方面比较迟钝，不是蠢哦。你说从未有人向你告白过，可据我调查，以前，几乎每个星期都有男生向你告白，是你自己迟钝得没当回事，结果，很多男生都失望而归。”

啊，有这样的事吗？

我蹙起眉，尴尬而困惑地盯着欧启曜，拼命回想曾经发生的类似“事件”。

事件一：

“郑允儿，你喜欢看星星吗？”

“喜欢！”

“那么，今晚我们一起看星星吧。”

“不行，我今天有急事，改天吧。”

事件二：

“允儿，这支百合花送给你，感觉和你很相配。”“可是，我不会养花。”

“不用养，你收下就好。”

“不行，我照顾不了它，你送给别人吧。”

事件三：

“允儿，我最喜欢你这样聪明率直的女孩。”

“谢谢，可比我更聪明、更率直的女孩有很多呢。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果然，同类事件发生过好多次，正如欧启曜说的那样，我根本没往心里去，更没有深入揣摩对方的意思。

可是……

告白就告白，问什么看星星！

约会就约会，送什么百合花！

喜欢就喜欢，说什么聪明率直的女孩，直接说我的名字多好！“哈哈！哈哈！”

听完我的讲述，欧启曜顿时笑得前俯后仰。

“允儿，你太可爱了！”欧启曜乘机将我拉入怀抱，还是笑个不停，“天知道我是多么感谢你的迟钝！我比那些人晚遇到你，这是我最难过的事，我经常想，如果能够更早遇到你就好了……允儿，以前向你告白的人，注定无法得到你，因为他们不够了解你，缺乏耐性。其实，面对你这样感情迟钝的女孩，必须有橡皮糖的韧劲，紧紧黏着你，直到彻底攻克你的心，让你清楚地明白，我喜欢你！”

“欧启曜，你……”

“我喜欢你，郑允儿！”他紧紧拥住我，温热的掌心扣住我的后脑勺，沉声道，“如果我的告白让你感到困惑，那么，回去好好想清楚，将其中的困惑全部剔除。允儿，我会耐心等着你，等你接受我的那一天。”

我靠在欧启曜胸口，耳里嗡嗡作响，心跳瞬间失去了规律。这……这就是告白吗？

原来，简简单单几个字，就能够让自己怦然心动。

欧启曜的告白让我连续几天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每天顶着一双“熊猫眼”去上课，还时不时趴在桌面打几个哈欠，就算老师没有察觉到太多异状，但作为我的室友、我的同桌，崔恩雅同学早已将我的反常尽收眼底。

“允儿，你这几天怎么啦？没睡好吗？”一回到公寓，恩雅就向我追问起来。

我疲倦地躺在床头，懒懒地眨着眼睛，低声道：“是啊，总是失眠，这样下去可不行，测试很快就要到了，我的成绩如果下滑，就真的遇到大麻烦了！”

“你呀，杞人忧天！”恩雅笑着摇头，“放眼整个年级，能够与你成为对手的也就只有欧少主了。反正他不参加考试，与我们学的课程也不同，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至于其他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话虽这么说，但我现在的状况确实不太好。

欧启曜故意选在考试之前向我告白，他是不是存心想让我无法安心应付考试呀？这个大坏蛋总是能够扰乱我的情绪。

丁零——

公寓里的电话突然响起。

我和恩雅望了望彼此，稍稍有些意外——如果是我们的同学或朋友，应该会直接打我们的手机，不会打公寓的电话。

“喂，你好！”恩雅拿起听筒，脸色微微改变，“你……你是米索学姐？你找允儿？是，她在呢。”

找我？米索学姐找我会有什么事？

我接过电话，向电话彼端的米索学姐打招呼：“你好，学姐！”

米索学姐的声音冷冷的，我能够从中听出她的愠怒，寒暄过后，她才正式进入主题。

“郑允儿，我真不甘心！”“嗯？”

“不甘心输给你！”米索学姐似乎在叹气，但她的情绪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也许你说得对，真正喜欢一个人应该为他着想，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爱。郑允儿，抽空见面谈谈吧，我虽然恨你抢走了曜，但也一直希望曜能够幸福，希望你可以做到。”

这么说，米索学姐认同我了？

等等，等等！我……我好像还没有接受欧启曜的告白呢，为什么米索学姐如此确定欧启曜喜欢的人是我？

“米索学姐，谢谢你，不过……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什么？”

“就……就是……”我支支吾吾没办法说出口，毕竟恩雅在我身边，我又没有告诉她欧启曜向我告白的事，“那个……学姐你怎么就认定是我？”

我的话有些模棱两可，一般人或者不明内情的人肯定是听不懂的，譬如恩雅。而米索学姐，我相信她一听即懂。

“不是你，还能有谁？”米索学姐愤愤地说，“郑允儿，你不会这么迟钝吧？那天在沙滩上，曜肯定地说喜欢你；在舞蹈班练习时，他甚至不让别人教你跳舞，不让任何人靠近你，那完全是他的霸道和妒忌啊！你……你难道现在还不明白吗？”

我用力抓住电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额头上在涔涔地冒冷汗。我……我应该明白吗？

这么微妙的东西，我根本没有在意好不好！我怎么可能像米索学姐那样观察得细致入微？况且，自从我认识欧启曜，我们两个人的相处就像恶作剧或游戏一般，很少正正经经地谈及感情问题。

“米索学姐，我……”

“郑允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迟钝的女生呢。”米索学姐突然提高音量，分明是在为欧启曜抱不平，“真是不可思议！曜一定是脑袋受伤了，才会傻乎乎地喜欢你。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的关系如何，但是……曜为你而进入他最排斥的帝景学院，为你而压抑自己的感情，为你而请来他的未婚妻帮忙，你居然还……”

什……什么？

我又被米索学姐的话弄糊涂了。

难道……难道欧启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结果可想而知。

我被米索学姐批得狗血淋头，总而言之，我是一个感情迟钝的大傻瓜！当然，归根结底，米索学姐还是心疼欧启曜。她一直在斥责我，说我的迟钝给欧启曜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令他承受了莫大的痛苦。

可是……

这……这能怪我吗？我怎么会想到欧启曜喜欢我呢？

坦白地说，我从未想过我和欧启曜之间的感情问题，更准确地说，是我早已在潜意识里将欧启曜当成了“自己人”，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早已认定他是属于我的，根本无须向任何人交代，他原本就是我的！

两天后，我收到米索学姐发来的短信，约我星期六下午见面。

我知道这一幕迟早会出现，也觉得自己有必要和米索学姐谈谈。而且，我很想知道，为什么米索学姐从不怀疑欧启曜的未婚妻星野枫。

记得那天，我在电话里问米索学姐，她只是敷衍地告诉我，欧启曜与星野枫之间所谓的“娃娃亲”根本不必在意，那两个家伙各自有喜欢的人。

那么，星野枫喜欢的人是谁呢？“允儿，你要出去？”

我正准备离开公寓，碰到了迎面而来的恩雅。

“嗯，米索学姐约我见面。”我向恩雅摆了摆手，笑道，“不必等我吃晚饭了，我可能会和米索学姐谈很久。”

“好吧，祝你顺利。”恩雅笑着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们约在哪里见面？周末很多同学都回家了，你最好选个人来人往的地方，免得米索学姐欺负你。”

我感激而无奈地笑了笑：“放心，我可是空手……啊，我的意思是，米索学姐不是你想象中那样不讲道理的人，她其实心地很好。我们约在海边的冷饮吧见面，两个人吹着海风聊天，应该能够营造平静的氛围吧。”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练过几年空手道的，虽然没有取得过什么比赛的冠、亚军，但一般情况下，别人想“欺负”我是很不容易的。

我来到约定的地点，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米索学姐，于是决定给她打个电话。

“不必了，郑允儿！”

我刚刚拿出手机，一只手突然伸出来，迅速把手机夺了过去。“你……你们是谁？”

转瞬之间，五个陌生的男子出现在我面前，看他们穿的校服，应该是帝景学院的学生。

“抱歉，我好像不认识你们。”

“没关系，我们认识你就够了。”为首的男子染着一头炫目的金发，明晃晃的，刺痛了我的眼睛，“啧啧，郑允儿，你的本事可真大，竟然把欧启曜那个小子迷得神魂颠倒，很不错嘛！”

“学长！”我轻蹙眉头，努力保持基本的礼仪，“不知道几位学长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呢？”

“既然你这样问，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吧。”金发男子邪恶地笑了笑，“郑允儿，你从半年前开始与欧启曜有来往，据可靠调查，你还学习过空手道，有着不错的身手。本来呢，只是从米索口中无意间听到欧启曜那个小子向你告白的消息，现在嘛……我们很有兴趣验证一下消息的真假。”

他……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眉头越蹙越紧，我毫不畏惧地问道：“是米索学姐让你们来的？”奇怪！

两天前，米索学姐在电话里好像已经想通了，应该不会找人来“教训”我。而且，米索学姐既然约我见面，为什么自己不出现呢？

“嗯，短信是我发给你的，可手机是米索的。”金发男子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盯着我说，“郑允儿，算你倒霉，只怪你是欧启曜看上的女人！如果你有什么委屈和抱怨，不要找我们，去向欧启曜诉苦吧，全是他害的！”

金发男子的话音刚落，另外四个人已经向我发起了攻击。

我一边灵活地闪躲，一边寻找反攻的机会，不过……很困难，真的很困难。对方是有备而来，每个人的身手都不错，甚至在我之上，我只能拼命闪避，集中精力准备从弱者入手，尽全力各个击破。

“啊……”

金发男子突然加入，一拳打在我的肩膀上，疼痛让我有些眩晕，眼冒金星。“啧啧，丫头，身手不错！”

“嗯，这个丫头还挺厉害的！”

“是你们太轻敌，毕竟她是欧启曜那小子看上的女人，不能小看！”

几个男生唧唧喳喳地说这说那，我只觉得耳旁嗡嗡作响，嘈杂不已。不过，谈话令他们放松了戒备，给了我偷袭的机会。

啪啪啪！

我迅速出招，干脆利落的“回旋踢”让其中两个男生倒了下去。“丫头，我们现在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我冷冷地撇了撇嘴，讪笑着回道：“嗯，彼此彼此。”

新一轮的交锋开始，我渐渐居于下风。并非我轻敌，而是……对方真的太强了。他们调查过我的情况，知道我学习过空手道，想必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砰！

颈后突然遇袭，我的眼前慢慢变得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当我重新睁开眼睛时，夜幕已经降临，清冷如霜的月光照在地面，有些凉薄，有些淡漠。

我的双手双脚被紧紧绑住，无法动弹，周围的环境很陌生，到处都是傲然绽放的红色蔷薇花。

“丫头，醒了？”

以金发男子为首的五人组居然还没有离开！

我愤愤地怒视他们，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没什么，玩个游戏而已。”金发男子走到我面前，露出了邪魅的笑容，“欧启曜那小子不是喜欢你吗？你说，如果我们把你丢进蔷薇花丛里，任由蔷薇的利刺划伤你这张漂亮的脸蛋，那个不可一世的欧少主是否还会喜欢你呢？”

“卑鄙！”

“哈哈！”金发男子不以为然地大笑，“哈哈，这两个字以前我也说过。丫头，你想知道那个让我觉得卑鄙的人是谁吗？”

望着金发男子充满怨恨的眼神，我的心猛地一沉，心底迅速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难道……难道那个人是……欧启曜？

“哈哈！丫头，你好像猜到了。”金发男子敛起笑意，眼里迸射出冰冷的寒光，“没错，就是欧启曜！就是那个很喜欢你的欧启曜！”

“你……你想用我来威胁欧启曜？”

这是我认为最卑鄙、最恶劣的手段，如果欧启曜会因我而受到威胁，那我宁愿现在就撞墙而死。

“丫头，你很聪明，不过……”金发男子向同伴使了个眼色，冷冷地说，“把她扔到蔷薇花丛里，脸蛋向着花丛，随她自生自灭！”

“哈哈！好主意！”

“啧啧，真是可惜了小姑娘的脸蛋。”

“丫头，要怪就怪你选错了恋人！”

“放开！你们放开我！”我拼命挣扎，拼命大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大坏蛋！欧启曜一定会来救我的！

“放开我！你们的阴谋不会得逞的！”

然而，我的惊叫声并没有改变最终的结果。

当蔷薇花的利刺戳入我的皮肤，点点滴滴的鲜血从我的脸颊缓缓滑落时，我绝望地阖起双眼，失声痛哭起来。

这么多年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即使爸爸、妈妈很少陪在我的身边，我也从未轻易掉过眼泪。但此时此刻，我真的感觉到了恐惧和黑暗，我就像被一个巨大的旋涡卷入其中，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欧启曜，我想见你，真的很想见你。

欧启曜，我终于明白，你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只可惜，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