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调查（一）

在确定我和柳如玉是活人，并且没有打劫他的意图之后，那火化工终于放下心来，他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来，“那你们俩青年进来是干啥的？难道是网红偷偷进来搞直播？也没见你们举着手机瞎拍啊。”

我说：“大爷你挺前卫啊，还知道直播。”

火化工道：“咋能不知道啊？几个月前就有一个人半夜偷偷翻墙进来，搞什么灵异直播，后来被老刘给抓住了，赶出了殡仪馆。我可跟你们说啊，这里不是谁都能来的，那个网红主播回去之后就生病了，而且病的很厉害，据说昏迷了很久才醒过来，到现在还疯疯癫癫的。殡仪馆这种地方，不是你们这些普通人随随便便进来的，这些年早不知道发生过多少邪门的事儿了，也就是外人不知道……”

我捕捉到了这句话里面的信息，心头一震，接着问道：“大爷，您说的老刘是不是叫刘磊？那个网红出事是在刘磊之前吗？”

火化工愣了下，道：“你认识老刘？”

“实不相瞒，我们是刘磊的侄子，他是我们二叔，二叔变成什么样子，想必您也知道，看到二叔现在如此痛苦，我们当侄子的都过意不去啊，就想过来了解一下。”

火化工无奈道：“原来是老刘的侄子，那你们不早说，害我担惊受怕的，还以为跑到殡仪馆里来打劫，跟我说吧，你们想了解什么？”

我说：“二叔在这边工作的怎么样啊？跟你们同事的关系都还可以吧？”

火化工道：“你二叔那人没得说，老实巴交，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让干啥就干啥，用我们领导的话说就是一个任劳任怨、勤勤恳恳的好同志，是殡仪馆里甘愿付出的老黄牛。”

“看来二叔没吹牛，他工作确实认真负责。”

火化工道：“嗨，那肯定的啊，你二叔特别喜欢这个工作，他有时候都要求主动加班呢，可是帮了我们很大忙啊，这不老刘一出事儿，可给我们忙坏了，平时没那么多工作量啊，到现在都还不咋适应，你二叔真的是一个好人。”

我看了柳如玉一眼，问：“二叔从年轻时就一直都是这样吗？”

火化工道：“那倒不是，其实以前的时候大家都差不多，在这种地方上班，谁不是为了混混日子呢？就是最近几年里变了些，跟以前不一样了，同事们都说……都说……他……说到这，我得问问你们俩，你们二婶子是不是真的很厉害啊？”

我俩微微一愣，这问题的确给我们问住了，刘磊媳妇什么样，我们还真不清楚啊。

不过综合在刘磊发疯时他老婆训斥他的模样和这火化工现在的语气来分析，不难得出一个结论……于是我赶在柳如玉张嘴之前回答道：“是的大爷，我二婶儿脾气不大好，性子太直了。”

火化工立刻摆出一副“果然是这样”的样子，说：“就是嘛，我们那时候就听说老刘是因为家里出的缘故，老婆对他太凶了，不想回家见他老婆，所以天天在这里加班来躲着他老婆。”

我说：“这个嘛……我二婶虽然直了点，但不至于把我二叔吓成那样啊，也有可能是我二叔觉悟提高了，想通过努力工作来改变自己的人生。”

火化工愕然道：“也……也有可能……不过你二叔那时候真的太绝了啊，他就算不上夜班，有时候也会主动加班到深夜，甚至还会干整个通宵呢。有一回我上夜班，那天晚上没什么人，我就在休息室里睡着了，后来听到停尸间里有点动静，我就过去看，你猜怎么着，过去就看到你二叔在那里加班转运遗体去给化妆呢，那会儿都三四点了啊，当时我还跟他开玩笑，说他这么努力工作，是想当殡仪馆的馆长了。”

我问：“那我二叔怎么说？”

火化工想了想，道：“他没怎么跟我说话，跟我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说起来，这老刘有时候有点奇怪……我们这里上班的，都知道殡仪馆里怪事比较多，平时大多是成双成对的工作，互相做伴儿，但老刘一向是独来独往，不跟我们搭伙，也不跟我们多说话，总之啊，他这几年里就像个工作狂，别的啥也不管。”

我琢磨了下，道：“那我二叔跟你们玩的咋样？平时会不会聚起来喝个酒啥的？”

火化工道：“以前时候还行，大家赶上同事间的红白喜事，都会聚一聚，喝一气儿，但这几年不一样了，他没怎么跟我们一起喝过酒了。”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喊声：“老王，老王你跑哪去了？还不赶紧出来？”

这火化工一听，连忙应道：“这儿呢，这儿呢，催什么催，推车推的腰疼，换个膏药。”

“赶紧的赶紧的，那边又送来一个刚死没多久的，据说是被卷进机器里了，死的老惨了，全身上下就没有完整的地方，脑瓜子都碎了，可有咱们忙活的了，咱哥俩今天是别想着准点下班了。”

火化工苦着脸对我说道：“行了，你们俩青年该干啥干啥去吧，这里可不是你们能随便进来的地方，听到没有？来了个大活儿，我们又要加班了，唉，这时候是真想你二叔啊……走走，我带你们出去。”

这火化工心眼儿倒是很好，没那么多心思，带我们走到了告别厅的外面，让我们跟着那些前来开追悼会的人离开就行。我们俩跟他道别，留了个他的电话，还把我身上没拆开的一包烟塞进了他口袋，他推让不过我们，只好拿着。

离开殡仪馆的时候，我就看到一辆像是运输尸体的车往里面驶去，我打开天眼一看，就看到那辆车的旁边还飘着一个男人的鬼魂，跟着汽车一路往里面跑。这有可能就是火化工嘴里所说的那个异常惨烈的工人。

看我愣神，柳如玉道：“瞅啥啊，走吧，这地方太晦气，浑身都是臭味儿。”

我皱眉道：“真是奇了怪了，在里面那么多尸体，没见一个鬼，外面就这一个死的，旁边倒跟着一只。看来这殡仪馆里真的有高手坐镇，那些鬼魂都不敢搞事情，或者这种地方都有专人负责押运鬼魂。”

柳如玉道：“你不是认识黑白无常他们吗，抽空直接问他们不就好了。”

我说：“对，有机会我找他们问问，不过现在没工夫，走，出去就近吃个饭，来时候我看着好像有个拉面馆，接着问问小炮他们什么进度了。”

“就近吃个饭？你他妈做个人吧，在这殡仪馆附近就着死人味儿喝拉面吗？那他妈谁能吃得下去啊。”

我说：“说不定别有一番滋味呢？”

“滚，要吃你吃，我饿死也不吃，死变态。”

我们俩终究还是走远了才吃的饭，我本来感觉没什么，直接就近吃点得了，哪知让柳如玉那货添油加醋的修饰了半天，给我整的完全没胃口了。

正好叶小炮也打来电话，说他们绕着村子溜达一圈了，这会儿回到刘磊家，那刘彬非让他们在家吃饭，问我们回没回去，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们从殡仪馆到刘磊家需要一个小时，便告诉他们不过去吃了，下午再见。

我们俩徒步走出去十几分钟，找了一家羊汤店，一人喝了一碗羊汤，吃了几个烧饼。

那是我印象最深的一碗羊汤了，从刚开始，我一瞅见那羊汤上面漂浮的羊油，脑子里立刻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殡仪馆里那些尸体，尤其是想到走之前那火化工对我说过的尸体碎裂的样子，感觉碗里漂的都是脑花儿……

我一向不是一个自私的人，所以我将这种真情实感分享给了柳如玉，并且还利用我饱满的文学常识进行了艺术加工，让他的眼前登时出现一片华丽绚烂的画面，直接呈现在他的碗里。

柳如玉被我的言语给渲染的面色惨白，气得大骂我变态、不要脸、没道德，我才心满意足地停住了嘴巴。

尽管如此，我俩还是坚持把羊汤喝完了，甚至还多吃了几个烧饼。

吃完之后，柳如玉对我说：“别说，还挺刺激，也挺下饭……下次咱再近点试试啊？”

我说：“由此可见，小玉你骨子里是有着死变态的基因的，下次也别靠近吃了，咱直接端两碗猪脑花去他们停尸房里吃，岂不是更刺激？”

“卧槽！老烈你这个死变态！真他妈埋汰……不过似乎也太刺激了……这个问题，完全可以提上议程。”

“彼此彼此，大家都是变态，谁也不用说谁了，走，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