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01

光是走下楼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就几乎用光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很累，可是比起这种疲惫的感觉，我更害怕见不到银夜源。

刚才的误会如果不说清楚，说不定我跟他的缘分真的就到此为止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生命中这一点点小小的温暖，怎么可以因为腿痛而放弃呢。

我咬紧牙关，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走向大楼外。

外面依旧大雨倾盆，我本想撑起伞，可是如果撑伞，我就没有办法继续扶着墙壁往前走了，所以最终我只能丢掉雨伞，走出大楼。

雨水重重地打在我的身上。

我站在雨幕之中，有些茫然。厚重的雨幕几乎要将整个世界隔绝开来，就连不远处的道路都变得迷蒙起来。银夜源的身影早就消失了。我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找那个家伙，只能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突然，大楼前面的大树后一阵不寻常的响动吸引了我。

我的心微微一动，就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大概是某种预感吧，我一步一步走近那里。

在那个地方，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离她远一点！”那个声音很大，就算是在嘈杂的雨声之中，我也能够听得很清楚，那个声音就是属于银夜源的。

银夜源在那里！听到他声音的我感到一阵惊喜，咬紧牙关，忍着脚踝的疼痛走到树旁，可是就在我准备叫出他的名字的时候，我看到了……

啊！那是什么？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

此刻，两个男生正面对面站着，他们对我来说都不陌生。

他们一个是韩天明，一个是银夜源，两个人都没有打伞，就那么面对面地站着。韩天明一身白衣，银夜源则是一身黑衣，两个人在夜幕之中形成鲜明的对比。

然而，让我惊讶的并不是这些，而是银夜源的身后……为什么会有黑色的翅膀？那双翅膀很大很大，上面满是黑色的羽毛，虽然下着大雨，可是那羽毛完全没被淋湿。

我惊讶地看着银夜源背后的那双翅膀，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为什么会有翅膀，这究竟是怎么了？

看着那双翅膀，我脑海中出现了各种奇怪的画面。

难道他是妖怪？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发现站在大雨之中的银夜源依旧背着那对黑色的翅膀！

他黑色的头发已经被打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而他的眼眸不知道为何竟变成了红色。

他究竟是谁？

我捂住嘴巴，以免自己太惊讶而叫出声。

看着站在雨幕中的那两个人，担心和恐惧几乎要将我淹没了。

我再看向韩天明，他面对长有黑色翅膀的银夜源没有任何恐惧，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黑色的翅膀，黑色的衣服……

这样的画面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就在我十分混乱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今天看的电影里的那个恶魔……

他……他竟是恶魔！

一瞬间，我被这个想法吓到了。

现在想来，当初在人类调查所第一次见到银夜源的时候，那个叫做川上风宝竹的人好像就告诉过我，银夜源是恶魔吧？

当时我觉得他的话太荒谬了，所以根本就没有理会，可是现在看来，这一切好像都是真的。

看着那双黑色的翅膀，我实在不知道现在还能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

我被吓得呆立在原地。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恶魔！原来银夜源就是恶魔！

如果银夜源真的是恶魔，那川上风宝竹说银夜源会出现在我身边的原因也都是真的了？

我的大脑忽然变成了空白。仿佛有一把小刀刺进了我的心脏，我的心好痛，好痛……

如果川上风宝竹的话是真的，是不是就代表着，银夜源接近我，仅仅只是因为当时我在推开人类调查所大门的时候，不经意间许下的那个愿望呢？

那个“我想有个男朋友”的愿望。

眼睛好酸，鼻子也好酸。

为什么，为什么一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我以为银夜源是真心的……

在大雨之中等我，担心我，为我过生日……

我以为，他做的那些事情是因为他喜欢我。

可是现在我发现，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我许的那个愿望而已。

他是因为我的愿望而出现的，我却傻傻地喜欢上他，喜欢上了一个恶魔。

我根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傻最傻的大傻瓜吧？

顾不上什么面子，我一步一步向银夜源走去。

越是走近他，我就越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

我为什么要走近他？

因为我还不死心，我还想找他问清楚，想清清楚楚地问他，为我做的这一切是不是因为我的那个愿望。

听到我沉重的脚步声，银夜源忽然转头看向了我。

就在看到我的一瞬间，银夜源脸上冰冷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不知所措。

我观察着他那张俊美到了极点的脸，灵魂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一个灵魂停留在我的身体里，感受着那种痛彻心扉的难过。而另外一个已经分离了出来，冷冷地看着我和银夜源，冷漠地分析着一切。

银夜源被吓到了吗？他的不知所措是因为心虚吗？因为他对我的好都是出自我的那个愿望？他只是帮我完成那个愿望，他为我所做的一切根本就不是出自真心。

“小雅……”银夜源用颤抖的声音叫出了我的名字，不可思议的是，就在他叫出我名字的一瞬间，他身后的翅膀竟然消失不见了。

他在闪躲吗？

“我都看到了。”我看着他，语气比我想象的更平静一些。

“小雅，我……”他低下了头，让我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他现在会是什么表情呢？或许是那种谎言被戳穿之后的紧张和不安吧！

“是因为那天我许的愿望，所以你才一直跟着我吧？”我看着他，看着他低着头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缓缓地露出一个惨淡到了极点的笑容，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真的真的好希望，我听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哪怕银夜源此刻告诉我，一切都是为了给我生日惊喜，或者直接跟我说“愚人节快乐，刚刚其实是假的”，我都接受。

然而，银夜源一直低着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每一个恶魔都是为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做的，从打扫煮饭，到杀人放火，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情。”银夜源并没有开口，反倒是一直站在旁边的韩天明开口了。

听到韩天明的话，我不由得有些僵硬。

我想要尽量忽视韩天明的话，可是眼前的银夜源什么话都没有说，没有解释，甚至连一个借口也不给自己找。

这个浑蛋，难道就不知道这样的沉默只会让我更伤心吗？

我看着低头沉默的他，心痛得要命。

我是个傻瓜吧！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喜欢上了这样一个恶魔，然后又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仍对他抱有希望。

我是个傻瓜吧！因为是个傻瓜，所以才会牵挂他；因为是个傻瓜，所以才会对一个恶魔抱有幻想。

“我知道了……”我低声说着，转过身，想要离开。

可是一转身，我的手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

这是银夜源的手。

他抓着我的手，我没有挣脱。

说实话，我在等，我在等他给我一个答案；我在等，等他的解释。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那么拉着我。

一时间，我们僵持着，直到……

“你放开她。”韩天明将银夜源拉开。

我回过头，看着被韩天明拉扯的银夜源，他始终低着头，让我没有办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大雨打在他的身上，顺着他的头发一滴一滴地落下。

看着这样的银夜源，我觉得委屈，又觉得有些不知所措。我想要跟他说些什么，可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最终，我带着低落的心情离开了。

我的脚踝很痛，我走得很慢。而且因为我想要听他的解释，所以更是故意放慢速度。

然而，直到我走回家，银夜源也没有追上来。

我们大概就这样结束了吧！

我打开门，看到家里的一切，所有的力气忽然从我的身体里流失了。

我软软地瘫倒在了沙发上，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放了气的气球，变得干瘪，变得空虚。泪腺就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源源不断地将泪水送出眼眶，而伴随着我的眼泪，我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某种东西也慢慢地流失了。

我很久没有这样大哭，这么难过了。

我趴在沙发上，眼泪将沙发浸湿了。

银夜源为我所做过的事情像走马灯一般在我的脑海里回放着。

我努力不去想。

我觉得很可笑，银夜源对我那么好，却不是出于真心。

更加可笑的是，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正是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他的时候……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再也没有力气了。意识渐渐模糊，我慢慢进入了梦乡。

02

清晨的阳光格外耀眼，似乎是在提醒着我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我揉着有些红肿的眼睛从沙发上爬起来。

房间里还是昨天那个样子。墙壁上依旧挂着气球，只不过有些气球已经跑了气，变成了小小的一个。桌子上依旧摆着各式各样的食物，只是食物太多，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十分难闻。

银夜源写给我的那张卡片被丢在地上。

我捡起那张卡片，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原本有些红肿的眼睛有种疼痛的感觉。

我不敢伸手去擦眼泪，因为眼睛太痛了。

虽然那个家伙只在这里待过两天，却好像他在这里待过很久。他一走，我竟然觉得房间里空荡荡的。

我究竟是怎么了？

我用力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穿好校服往学校走去。我的脚步无比沉重，脑海里像放电影一般播放着前一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事情。

我不愿去想，可是不行！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走到学校的，只知道灵魂好像被抽离了一样。

在学校门口，一群女生拦住了我。

我抬起头，发现拦着我的这群女生并不陌生，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学生会的成员，还有一些应该也是韩天明的拥护者吧！

我看着那些女生，心里竟然没有害怕的感觉。

以前我见到她们，总有一种老鼠见到猫的感觉，今天我实在是没有心情去担心什么了，所以我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们。

“听说你昨天和会长在一起？”我本来想要绕过她们，然而她们竟然非常有默契地站成一排，完全堵住了我的去路，其中一个穿着粉红色短裙的女生开口质问我。

“只是偶然遇到而已。”我有气无力地说。

“偶然遇到？如果是偶然遇到，有必要一起去看电影吗？看完电影，韩天明还背着你回家？”那个穿着粉红色短裙的女生咄咄逼人地追问着。

去看电影？背着我回家？她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十分怀疑地看着眼前这个女生。

，她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怀疑，露出了心虚的表情，然而这些心虚的表情很快便被愤怒掩盖了。

“你管我们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你就是勾引了我们的会长是吧？”那个女生说着，竟然伸出手用力地推了我一下。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根本没来得及闪躲，直接被她推倒了。

什么时候，我变成这么虚弱的人了，竟然被人这么一推就摔倒了。

我苦笑着，想从地上站起来。可因为昨天扭到的脚踝还没有好，所以站起来有一点困难。

然而那些女生看见我没有站起来，丝毫没打算放过我，她们慢慢向我围了过来。

看到她们不断靠近，我终于有了害怕的感觉。

就在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了我的前面。

“你们不可以欺负她！”一个充满了担忧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猛地抬头，看到此刻挡在我前面的这个人的背影。然而这个背影足以让我崩溃。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昨天让我哭了一个晚上的家伙。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这丫头的男朋友啊！”那个穿着粉红色短裙的女生声音里满是嘲讽。

男朋友？

我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银夜源现在还在这里做什么呢？昨天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现在却突然跑到这里，还摆出一副要保护我的样子，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你难道不知道你女朋友很花心吗？和你在一起之后，还勾引我们的韩天明。”那个女生语气里的嘲讽更浓了。

听到她的话，我的第一反应是担心，而不是因为她的那些莫须有的言论而生气。

我不自觉地看向挡在我前面的银夜源，能感觉他整个人明显僵住了。

他误会了吗？

我到底是怎么了，他那样对我，我为什么还要担心他会不会误会呢？

我真是个白痴！

“只要她和我在一起就好了，别的我并不在乎。”他的声音很轻。

只要她和我在一起就好了！

只要她和我在一起就好了……

他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回响着。

银夜源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他是恶魔，他是为了完成任务才来到我身边的恶魔！他是恶魔这件事情一直提醒着我，要我不要相信他。

我这是怎么了，一方面我的心想要将那些话理解为他是喜欢我的，另一方面，我的理智告诉我他不值得相信，这样下去只会让我更像个傻瓜而已。

那个穿粉红色短裙的女生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突然露出了恐惧的表情，那些围着我的女生也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这个时候我才突然注意到银夜源，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我觉得他周身都笼罩着一股让人很压抑很紧张的气息，那种气息让人连话都说不出来，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我此刻看不到银夜源的表情，想必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可怕吧？

“滚！”突然，毫无预兆地，银夜源喊出了这么一个字。

那些女生都后退了一大步，有的甚至直接逃走了。

“以后不允许你们欺负她！”他像是发布命令一般，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转身看向我。

我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明明是同样一张脸，只是换了一个表情，为什么我觉得此刻的他那么可怕呢？很冷酷，很陌生。

“你还好吗？”他走到我的身边，蹲下身来。

他低着头查看我的脚踝，就在一瞬间，他那可怕的表情消失了，有的只是关切。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他呢？

算了！不管哪一个他都和我无关了。我并不想继续当个傻瓜。所以我推开了他抓住我脚踝的那只手，然后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

“小雅，你……”他叫出了我的名字，却欲言又止。

“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我想了很久，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包含了很多意思，说给他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以后不要再这个样子了，不要再轻易给别人承诺，虚假的承诺！

以后不要再这个样子了，对一个人那么好，却没有办法永远都对她那么好！

以后不要再这个样子了，没有感情就不要给予希望！

以后不要再这个样子了，就连一句违心的挽留的话或者解释都没有！

以后不要再这个样子了，轻易相信一个恶魔的话，对他抱有希望，等待着他，明明知道是假的，还是不停想着他！

“小雅，我……其实……我是真的喜欢你啊！”银夜源焦急地开口。

我沉默地凝视着他，等待他给我一个确切的解释。可是，我等了很久，除了银夜源那焦急的目光，我没有等到任何解释的话。

他说他喜欢我。

他喜欢我？

他喜欢我？

他是真的喜欢我吗？

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非常痛苦。

我几乎想要冷笑了——既然这么痛苦，又何必要说出这样的话呢？既然不想说，大可不必说啊！虽然我也幻想如果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这个家伙应该还会很安心地待在我身边。可是谎言迟早有一天会被揭穿的，到时候再伤心，还不如现在就说清楚！

“那个任务对于你来说那么重要吗？”最终，我无力地说。

为了那个任务，他可以向我告白，可以对我说出那样的话，一切都只是为了他的任务。

“啊？”他听到我的话，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不是的，小雅！我，我是真心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看着我，言语之中有着说不出的悲伤。

“银夜源，在你眼里我是傻瓜对吧？”在他的眼里我一定是个傻瓜吧？因为是傻瓜，所以才会在我明明知道是假的的情况下向我表白。

我看着他，看着他脸上带着的悲伤表情。如果是在没有知道真相之前，我一定会很担心现在这样的他，然而现在我只是觉得好可笑。

“小雅，不是的，我……”他支支吾吾地说。

“我以后永远都不想看到你。”我握紧拳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小雅！”他叫着我的名字，站在原地，血色一点一点从他的脸上退去。这一刻，他苍白得就像一尊石像。

而他眼里的痛苦深沉如同大海。

“丁零零——”

就在这时，上课铃突然响了起来。

我狠了狠心，一瘸一拐地朝教室走去。

这一次，银夜源依旧没有拉住我。

我想，以后我应该再也不会和他有任何关系了，也再也没有什么交集了吧？

我的心情很奇怪。

比起知道他是带着目的而接近我的，此刻我的心情好像更加不舒服了。

我究竟是怎么了？

03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胡思乱想。

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就像缺了一块呢？

直到下课铃响起，我的思绪也没有能从关于他的回忆之中抽离出来。

“岳小雅！岳小雅！”就在我对着桌子上的课本发呆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气喘吁吁地叫着我的名字。

这个声音很陌生，我抬起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教室门口跑了进来。

这个人是谁啊？

我看着气喘吁吁出现在我眼前的人，很迷茫。

莫名地，我有一点失望。

我在期盼什么呢？那个声音明明就不是他的，我竟然还抱有期待。我一定是脑袋坏掉了，今天早上明明是我自己说的，再也不要见面了，现在我却……

“你找我？”我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迷茫地开口。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穿着一身很奇怪的熊猫装，比起他的那张脸，这件衣服似乎更眼熟一些。

会穿这么奇怪的衣服的人，除了银夜源那个家伙之外，似乎就只有人类调查所的人了吧？

“你不认识我了吗？”他似乎注意到了我迷茫的目光，开口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应该认识他吗？

他究竟是谁啊？

仔细一看，确实觉得很眼熟，再回忆一下之前在人类调查所里见到的那些人，我突然想到我见过他，不过也仅仅是见过而已。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我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也没有打算认识他，所以直接岔开了话题。

“哦！对了！我是要跟你说，小源，小源他受伤了。”他听到我的话之后，突然露出了紧张的表情，然后用十分着急的口吻对我说。

小圆？小圆是谁啊？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着急的模样，我一时间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所以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小源，小源他快要死了！你快去救救他吧！”他拉着我，企图将我直接从位子上拉起来。

小圆要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我认识小圆吗？

等等，小圆？小源？银夜源？

“你说的是银夜源吗？”一瞬间，我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从位子上跳了起来，十分紧张地追问。

银夜源受伤了？为什么？他不是恶魔吗？

不对，那个家伙本来就是个惹祸精，淋了雨还会晕倒的家伙，受伤也不难理解啊！

“他，他是怎么受伤的？”我紧张地追问。

“你先跟我来！我们边走边说。”穿着熊猫装的男生说着拉起我就往外走。

我连包包也没有顾得上拿，就跟着他走出了教室。

“你知道我们学校有一个叫做韩天明的人吗？”他一边迈着大步，一边十分着急地说。

“韩天明？我知道。”

他怎么会突然提到韩天明呢？难道银夜源受伤和韩天明有什么关系吗？

我不自觉地有些担心。

韩天明……他应该不是普通人吧？他知道银夜源是恶魔的事情，他知道银夜源是因为任务才接近我的。那个雨夜，他看到了银夜源的黑色翅膀，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他到底是谁啊？现在仔细想来，他对我的态度突然变得很好，好像也是从银夜源来到我身边时开始的。

他究竟是谁呢？

不论我怎么想，我都想不通……越想不通我就越害怕。

“他是天使，刚刚他突然带着满身是伤的银夜源出现了，说银夜源任务失败，所以受到了惩罚，还让我赶紧找你过去。”熊猫装男生十分着急地说。

会长是天使？而银夜源是恶魔……而且因为任务失败，银夜源受伤了？

这一刻，我完全没有计较“韩天明是天使”这件让人震惊的事情，心神全部放在了后面那个消息上。

银夜源受伤了。

他是因为我的拒绝才受的伤吗？

我和“熊猫装”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了人类调查所，想早点看到银夜源。我真的快要急死了，这种心“怦怦”乱跳的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可是，在人类调查所的门口，我突然停住了脚步。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点害怕。我害怕看到银夜源受伤的样子，害怕看到他虚弱的样子。

“不进去吗？”穿着熊猫装的男生十分着急地说。

我看着那扇大门，不敢想象在大门另一边的银夜源是什么样子。

我早上才说了那样的话，才说了再也不要见面的话，结果现在我就跑来看他，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呢？

“小源！你不要死啊！”就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大门的另一端突然传来了惨叫声。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我把所有的顾虑都抛到了脑后，推开门闯了进去。在推开门的一瞬间，我看到了满天飞舞的黑色羽毛。

这是什么情况，这黑色的羽毛从何而来？

我环视教室，在教室的角落，我看到了满身伤痕的银夜源。

人类调查所的那几个人围在他的身边，脸上都带着悲伤。

他……他怎么了？

我一步一步走向他，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加沉重。

我很害怕，害怕如果银夜源真的死掉……我该怎么办呢？

我越走近他，就越能看清楚他身上的伤痕，一看到那些红红的伤口，滚烫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在我的眼眶里打转。

明明早上才见过银夜源，他那时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却满身伤痕呢？

如果知道他会因为我的拒绝而变成这个样子，我一定不会说出那些话。比起被欺骗，我更讨厌看到他受伤。

“银夜源……”我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

人类调查所的那几个人看到我过去，十分识相地让开了，让我能够站到他的身边。

“银夜源……”我用颤抖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然而他像是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一般，没有任何回应。他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安静得好像没有呼吸一般。

我在他的旁边站定，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他，他身上到处都是伤口，黑色的衬衣被划破了，白皙的脸颊上也有一道长长的血痕。

我伸出手，手指不自觉地有些颤抖。我想要触摸他的脸颊，可是还没有碰到他，就被另外一只手拉住了。

我抬头，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发现韩天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他此刻紧紧握着我的手，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些烦恼，有些痛苦。

“别碰，小心伤到他。”韩天明的语气之中带着紧张。

“你……”看到韩天明，我一瞬间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他，却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

他究竟是谁？他真正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是他带银夜源回来的，那么他一定知道银夜源是怎么受伤的吧？他一定知道恶魔受伤了要怎么办吧？

“我是天使，爱天使。”韩天明好像看出了我在想什么似的，开口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学长是天使，那么他……

我的脑袋里突然出现了他带我去看的那场电影，天使和恶魔本就是势不两立的，银夜源受伤难道是因为他？

我紧张极了，望向韩天明的目光也变得尖锐了。

而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我情绪的转变。

“他之所以受伤，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他看着我，十分认真地说。

“是我的拒绝造成他任务失败吗？”我低声说。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样，那我就真的是世界上最坏的人了。

“不是。”韩天明摇了摇头。

韩天明的答案虽然是否定的，但是我的心一点都没有因此而轻松下来。

“那他……”我看着躺在那里没有半点生机的银夜源，眼泪不断地往外涌。

“他是因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动了感情才会这样的。召唤恶魔是不能对召唤者产生感情的，否则就会受到非常严厉的惩罚。”韩天明低声说。

对召唤者产生感情……

难道他是真的……喜欢我？

我一瞬间呆住了。

他是真的喜欢我，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应该是很开心的事情，可是此时我没有丝毫喜悦。因为我竟然不相信他，在他今天跟我说他喜欢我的时候，我竟然……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大傻瓜吧？他对我说出了他的心意，可是我……我竟然不相信他。

“他今天跟你告白了，这件事情被恶魔事务所里的人知道了，所以他受到了处罚。我知道这件事情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是这个样子了。”韩天明的语气之中带着无奈。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你”。

他一定知道对我告白的后果吧，所以那个时候脸上才会露出那么为难的表情！

现在想来，我才知道，那个时候他究竟为我做了什么。

他为了拉住我，宁愿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而我……我竟然完全不相信他。

我不相信他的话，不相信他的感情，不相信他……

天啊！我究竟在想些什么，在做些什么啊！我真是一个大傻瓜！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几乎要号啕大哭起来。

不过，现在不是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里的时候！

“那，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吗？他会好起来吗？他会好起来吧！”我流着泪，抓着韩天明的胳膊使劲摇晃。

韩天明看着我，没有说话。

面对韩天明的沉默，我的心瞬间凉了。

他……不会好起来了吗？

我看着一动不动的银夜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有一个办法可能可以救他。”良久，韩天明终于开了口，可是他的声音十分低沉，夹杂着淡淡的忧伤。

“什么？”我惊喜地开口。

不管让我做什么，只要可以救他，我都愿意去做。

“让他忘了你。”韩天明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转身，不看我。

“啊？”我原本惊喜的表情瞬间僵住了，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如果他不喜欢你，如果他收回对你的感情，那么恶魔事务所的人就不会再追究这件事情了。感情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收回的，所以……只能让他忘了你。”

忘了我……不喜欢我……忘了对我的感情。

如果他忘记了我，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我看着奄奄一息的银夜源，眼泪再次决堤。

“要怎么做……”我轻声开口。

“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忘了我？”我伸手擦掉脸上的眼泪。

“用你的吻，加上我的咒语。”韩天明轻声说。

我看着安静地躺在那里的银夜源，心痛得快要昏厥了。

“如果他忘记我，那个任务是不是就结束了呢？”

他忘记我了，是不是就会从我的身边消失呢？

他忘记我了，是不是我们就再也见不到彼此了呢？

就算他忘记我了，我也希望他在我的身边。

“是，一切会从头开始。”韩天明背对着我说。

从头开始……

一切会从头开始……

从头开始，就代表了我们不可能再见面是吗？

“你必须做出一个选择，再犹豫，他可能支撑不下去了。”韩天明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决。

我深呼吸，握紧拳头，开口说：“好。我做……”

我慢慢靠近银夜源，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他的脸距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我的唇贴上了他的唇。

这并不是我和他的第一次亲吻，却是第一次我们在明白我们喜欢彼此的情况下的亲吻。

不对，他还不知道我喜欢他，他再也不会知道我喜欢他了……

银夜源……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喜欢到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理解的地步。可是……我喜欢你这句话，我却没有机会告诉你了！

对不起……

我闭上眼睛，一滴眼泪因为闭眼而滴落。

会长在我耳边念着我听不懂的咒语，而我只是吻着银夜源……

银夜源，谢谢你一直以来都在我的身边，你对我的好，你为我做的那些事情，会成为我最重要的回忆。

银夜源，我很喜欢你，我真的很不想让你走，可是……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你。

他的唇由冰冷变得炙热，然后慢慢没了温度。

我睁开眼睛，发现原本躺在地上的那个人不见了。

那里空荡荡的，好像之前还躺在那里的那个少年从来都不曾出现过。

我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银夜源就这样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脑海里无比清晰地出现了这个念头——我的世界，从此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我喜欢你……”我对着空荡荡的地板轻声说，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银夜源，我很喜欢你……”我重复着这句话，然而，让我想要说这句话的人，已经彻底地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我趴在地上，趴在他曾经躺过的地方，放声大哭。

我很难过，因为以后再也不能见面，因为最终我连一句我喜欢他也没能说出口……

然而，我已经不能改变什么了。银夜源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我却还在这里，去不了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