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意外到来的幸福

“希望这一次不要倒霉！”

第二天早上，我嘴里叼着三明治，脚下疯狂地踩着自行车。

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早上一睁眼，我就再次绝望地发现自己快迟到了。

为了节约时间，我只好再次拐进了那条当初遇到峪知秋他们的小胡同。

很好，胡同连接的大马路就在眼前。

刚刚冲出胡同口，还没来得及高兴，我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迎面驶来。

危急关头，我勉强扭转车把，自行车擦着轿车驶过。

“砰！”

自行车撞到了墙上，而我，再次和大地亲密接触。

这条胡同肯定跟我有仇！

我头晕目眩地坐在地上，臀部火辣辣地疼。

这时，车上下来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他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快步朝我走过来，弯腰轻声问道：“小姑娘，你没事吧？”

“先生，对不起！”我一边爬起来一边真诚地道歉，希望车主能够因为我良好的认错态度，降低赔偿要求。

“是你！”看清我面容的车主突然眼睛一亮，“你是……小姑娘，你姓西对吧？”

啊？

这位陌生的大叔是怎么知道的？

我小心翼翼地点点头：“嗯，我是姓西。这位先生……”

“啊！真的是你！对，你叫西果，我想起来了！”

没想到听到我肯定的回答后，大叔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地拉住我的手：“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尤利斯叔叔啊！那年你爸爸带你一起去巴黎，我还抱过你。”

什么？爸爸的朋友？

我在脑海里苦苦搜索有效信息，然后，瞪大眼睛惊讶地望着他。

竟然是尤利斯叔叔！

我赶紧站起来鞠躬道歉：“对不起，尤利斯叔叔，刚才我赶时间，我……”

“哈哈，叔叔怎么会怪你呢？”话音一落，他的脸上露出了感伤的笑容，“知道你爸爸的事情后，我也一直很伤心。这次能见到你很高兴。你现在还在继续读书吧？在哪所学院？”

听到他提起爸爸，我很努力才控制住自己的眼泪，连忙故作平静地回答道：“我现在在利比斯特学院上学。”

“啊，我要迟到了！”一说起学院名字，我才想起这件“要事”，连忙嘀咕道。

“咦？”想不到尤利斯叔叔听到利比斯特学院的名字后一脸惊奇。然后，他慷慨地表示：“我也正要去那里呢，刚好可以载你一程。”

“不用了，尤利斯叔叔，我没关系的。”

可尤利斯叔叔不顾我的婉拒，把我的自行车放进了车子后备厢。

轿车很快到达了学院门口。

下车后，我礼貌地向尤利斯叔叔道谢，又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飞快地向教室跑去。

我一路冲进教学楼，看到了正站在教室门外翘首以盼的雪子。见我出现，雪子冲过来拉着我就往礼堂的方向狂奔。

“雪子，怎么了？”

气喘吁吁的雪子扭过头说：“果果，你忘了吗？今天就是巴黎来的那位教授演讲的日子，大家都已经去了，再晚就找不到座位了哦！”

啊？原来演讲的日子是今天？

想起刚才尤利斯叔叔在车上和我聊起魔术的事情，我忍不住有点难过。当时，尤利斯叔叔问我是不是依然喜欢魔术，我神色黯然地沉默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回答。

我说不出讨厌魔术的话，可是想到爸爸，我没有勇气说出“喜欢“两个字。

想到这里，我问雪子：“雪子，你真的想好了要去巴黎学习魔术吗？”

“是啊！”雪子一边跑一边回答，一双眼睛因为谈到梦想而闪闪发亮，“果果，你不知道我私下练习过多少次，现在只希望之前的努力都没有白费。上帝保佑让教授一定要挑中我哦！”

“嗯……”看到雪子兴奋的样子，我没再说什么，因为我相信，如果律也知道了雪子的决定，他一定会支持她的。喜欢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为对方着想，不是吗？

等我和雪子赶到，礼堂里已经坐满了人。

我们正发愁地四处找位子时，居然看到前面有个身影在朝我们招手。

居然是律也，他知道我和雪子要来，已经为我们在前排占了两个位子。

真是太好了……

终于在位子上坐定，我一转头就看到律也正望着兴奋的雪子，一脸宠溺地笑着。

察觉到我在看他，律也回过头来冲我眨眨眼：“我已经都知道了，没关系的，如果雪子去了巴黎，我也会去巴黎。”

“嗯，果果，你不要担心我和律也会因为这件事分开。要不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巴黎吧，我们三个永远不分开！”听到律也的话，雪子兴奋地说道。

我正准备说话，礼堂里突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我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过去，看到校长正陪着一个人走进来。哇，他就是那位教授吧？

雪子兴奋地站了起来，我也朝那个人看过去。

啊？那……那不是尤利斯叔叔吗？

我惊讶极了，尤利斯叔叔就是那位德高望重的教授？

尤利斯叔叔似乎也看到了我，他温和地冲我这边挥挥手，缓步走了过去。

“啊！果果，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教授冲我挥手了！”雪子激动地说道。

“是啊！”我顺着雪子的话鼓励她，“所以，你一定要努力！”

“嗯！”得到肯定的雪子点头如捣蒜，双眼熠熠生辉。

尤利斯叔叔的演讲很成功，接下来就是他去每个班级分别讲授的时间了。

可能是因为我的关系，尤利斯叔叔对我们班特别关照，来班上讲课的次数也最多。

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向尤利斯叔叔推荐雪子，又害怕雪子抱太大希望，也没敢告诉她我认识尤利斯叔叔的事情。

“果果，你看我这样做对吗？为什么老是找不到感觉呢？”课间休息，雪子抓紧练习魔术，有个地方实在是弄不懂，她苦恼地朝我抱怨道。

看来，我一定要尽快找机会和尤利斯叔叔提一下雪子的事情。

很快就到了尤利斯叔叔宣布结果的时候。

因为前一天我已经拜托过尤利斯叔叔，请他认真看一下雪子的光碟和自荐信，尤利斯叔叔答应会认真考虑，所以第二天下午，当我和雪子一起去往礼堂听结果时，我宽慰了忐忑的雪子好久，还告诉了她我认识尤利斯叔叔的事情，让她放心。

“同学们，和大家相处的这半个月我非常开心，但还是到了要离别的时刻，”尤利斯叔叔环视了一下四周，微笑着说，“今天，我会选择自己满意的学生，跟我一起去巴黎。”

周围响起同学们的欢呼声和口哨声，大家都很期待能成为这位著名教授的学生。而去巴黎深造，对于这群喜爱魔术的人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个人选我已经决定了。”尤利斯叔叔顿了顿，才慢条斯理地宣布，“她就是——西果！”

随着尤利斯叔叔的话音落下，礼堂里炸开了锅。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带微笑的尤利斯叔叔。

他刚刚说了我的名字吗？

怎么可能？我明明没有表达过自己想要去巴黎的意愿，反而是雪子十分努力，尤利斯叔叔明明也很看好雪子的，怎么……怎么最后会选择我呢？

“雪子……”我下意识地想要解释，可雪子躲开了我伸向她的手。

“果果，恭喜你。”雪子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眼泪却迅速溢了出来。她用力擦了擦眼泪，转身跑了出去。

“雪子！”

我看着她的背影，想要追出去，却听见周围的同学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怎么是西果？我一直以为会是雪子呢！”

“是啊，雪子很努力啊！不过……我好像看到过雪子拜托西果帮她去给教授送资料，会不会是……”

“一定是，肯定是西果想要去巴黎，自己却没有能力，就把雪子录制的光盘说成是自己的，拿给教授看！”

“怎么会这样？亏她们还是好朋友呢！”

……

听着周围的同学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我紧紧地攥着拳头，狼狈地坐在位子上。

“你们在胡说什么？”坐在不远处的峪知秋看不下去了，他站了出来，张开手臂挡在我前面，遮住了其他人恶毒的视线，“这是教授的选择，关西果什么事？你们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西果，你刚才为什么不追出去？”见羽非和艾维安忙着疏散看热闹的同学，峪知秋转过身，抓着我的肩膀让我面对他，认真地问道。

“什么？”我茫然地望着他。

“刚才，你为什么不去追雪子？为什么不去解释呢？”峪知秋皱着眉，“为什么每次遇到事情，你都选择逃避呢？这样只会让对方更加误解你。若霏霏故意针对你时，你也是这样，为什么？”

看着他夹杂着担忧的表情，我的心里顿时翻江倒海，再也不能平静，回忆再次如海啸般袭来——

观众的掌声、惊奇的尖叫声，然后变成惊恐的大喊声，救护车、警车刺耳的鸣笛声。

“西先生！西先生你要振作啊！”许多观众的声音夹在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里，虽然微小，却十分清晰。

……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故。警察先生，请相信我们，这些设备一开始都是检查好了的！”有人慌乱地解释，因为紧张，连声音都变调了。

……

“你这个恶魔、扫把星！是你害死了你爸爸！”最后，是女人熟悉却恶毒的吼叫。

……

“不是我！不是我！妈妈，妈妈！”看着表情狂乱的女人，我惊慌地跑上前想要解释，却被她狠狠地推倒在地。

……

“离我远点，你这个恶魔！”

为什么？我真的是因为一直害怕重蹈当年爸爸出事的覆辙，所以才会在每次被误会时都下意识地躲开吗？

“和雪子说清楚吧，她会理解你的。”峪知秋严肃地说，语气强硬得不容我辩驳。

“对啊，果果，去和你的好朋友谈谈吧。”尤利斯叔叔也在这时走了过来，用鼓励的目光看着我，“我这次的选择有私心，实在对不住她。你告诉她，我可以专门给她做指导，并欢迎她毕业后去巴黎找我。”

看着眼前像父亲一样包容我的尤利斯叔叔和一直默默支持我的峪知秋，我用力点了点头：“我会的，我现在就去……”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反复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后，我朝雪子走过去。

“雪子，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我一把将雪子拉到角落里，然后把事情经过解释了一遍。

“可以相信我吗？”我拉住雪子的手，望着她的眼睛，诚恳地说道，“我已经告诉尤利斯叔叔了，我不会去巴黎的，所以他会重新宣布一次结果，从之前他看好的几个学生中选一个，其中有你。”

说完，我不由得紧张地望向雪子。

良久，雪子突然笑了，她轻轻抽出手，温柔地抱了我一下：“不，没关系的。其实昨天我只是太震惊了，后来律也找到我时，我就想通了。我们是那么好的朋友，你肯定不会害我的，所以我也不该误会你。不管这次能不能被尤利斯先生选上，我都会一直喜欢魔术，也会一直喜欢你的。”

听完这段话，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感觉一片温暖。

“果果，雪子，和好了就快过来吧！”这时，远处的律也夸张地挥着手朝我们喊道。

我和雪子不约而同地抚额，发现彼此的动作后，又忍不住相视一笑。

“走吧！”雪子笑吟吟地主动伸出了手。

“嗯。”我点点头赶紧伸出手，然后拉着雪子朝峪知秋和律也走了过去。

“这样不是很好吗？”峪知秋挑了挑眉，看起来也在为我开心，然后，他指指手机说，“刚才你的手机响了两次。”

我连忙查看来电记录，是姑姑打来的。

姑姑一定是想劝我跟她一起去看妈妈。

这样想着，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峪知秋不解地看着我。

怕他追问缘由，我连忙结结巴巴地说：“是……是骚扰电话。”

“真的吗？”峪知秋疑惑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认真。

“当然啦！”我一边故作坦然地回答，一边东张西望。

果然，回到家后，姑姑再次劝我，希望我能跟她一起去医院看望妈妈，可是我仍然小声拒绝了。

我也很想见到妈妈。

可是……我不想再让妈妈伤心。

对不起，姑姑。

我在内心无声地道歉。

三天后，尤利斯叔叔又来学院宣布了新的选择结果，雪子当选了。下个学期，她将正式前往巴黎进行魔术训练和学习。

虽然很替朋友开心，可是分别这个残酷的事实让我的心情有些低落。

我几乎和律也、雪子形影不离。

一开始峪知秋非常不满，可是最近很奇怪，他不再埋怨我只顾陪雪子，而且，他几乎这一个月都在躲着我，似乎在忙着什么事情。

怎么回事？难道又是因为生气，所以故意这样做吗？

“真是太幼稚了……”我单手撑着下巴，忍不住嘀咕道。

“丁零零——”

今天一下课，我就赶紧去花园找峪知秋。可是到了梦露花园之后，我并没看到他的身影。

往常这个时间，他都会在这里看书，可是今天怎么不在？他去哪里了？

“丁零零！”

正当我疑惑不已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姑姑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喂，姑姑？”我疑惑地接听。

电话那头，姑姑的声音非常着急：“果果，你向老师请个假，跟我一起去一下疗养院。”

“怎，怎么了？”听到“疗养院”这三个字，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拔高了。

“刚才疗养院打来电话，说今天你妈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姑姑的声音更加急切了。

我低落而无奈地小声回答：“今天是妈妈的生日，妈妈不会想看到我的，她一定是在房间里思念爸爸，我去了，她会更伤心的……”

“可是……唉，好吧。”姑姑没有勉强我，只是叹息着匆匆挂断了电话。

我凝视着手中的手机，心情依旧不能平复。不知不觉，我一步步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疗养院里，我一步步艰难地走到了妈妈的房间门前。我很想跟妈妈说一声“生日快乐”，可是，妈妈会生气吧？她一定会讨厌我的……

想着想着，我难过地低下了头。

突然，耳边响起“咔嚓”一声，门竟然突然打开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我面前。

“峪知秋？”我愣愣地望着他，不安地后退了一步。

“别傻站着了，进来吧。”

峪知秋看到我手足无措的样子，淡淡地一笑，然后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他拉着我走进了房间，我一眼就看到了窗前的椅子上坐着的中年女人。在看清那张熟悉的脸时，我一愣，脱口而出：“妈……妈妈？”

妈妈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清秀的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惊讶、恼怒、愤恨……最后慢慢地归于平静。

“我……”我有点不知所措地回过头，求助地望向峪知秋。

峪知秋握了握我的手，又松开，然后轻轻在后面推了我一把，开口对我妈妈说：“阿姨，之前我已经跟您说过西果这几年的事情，不管以前她做错过什么，或者被您误会过什么，都请您今天能够心平气和地和她聊一次天。”

说完，峪知秋对我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妈妈两个人，尴尬和沉默弥漫开来。

我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身体，恨不得屋子里能有个神奇的空间，让我藏起来。

“听刚才那个男生说，你一直都在通过做兼职赚疗养费？”妈妈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

我有点惊讶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不需要，你以后不用这么做了。”

“妈妈……”我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要替爸爸照顾您……”

“我说过，不需要。”我的话还没说完，妈妈的声音陡然提高。

再次听到妈妈满含怨恨的话，我再也控制不住：“妈妈，那天我真的检查好了绳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问题，真的不知道。我已经没有了爸爸，不能再没有您……”

我低着头想掩饰眼里的泪水。

“你……”妈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她又迅速沉默下去，过了好长时间，我才听到她叹了口气说，“那年你才十岁，我不该为了自己上台表演，而把后台的工作交给你……”

我惊讶地抬起头。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妈妈扭过头说道。

我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连连点头。

走出门后，我激动地扑向峪知秋，脱口而出：“峪知秋，谢谢你，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我妈妈在疗养院？”

峪知秋笑着把我拉到疗养院的小花园里，把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原来，上一次姑姑打电话给我时，我的异样引起了峪知秋的注意。他多方打听，知道我跟姑姑住在一起，便主动约姑姑见面，了解了事情真相，然后去疗养院找我妈妈。

前几次，他都被狼狈地赶了出来。努力了很多次后，他才勉强被我妈妈接受。然后他努力地和她交流，之后，一点点地说着关于我的事，我的努力。

渐渐地，妈妈不再抵触我的名字。

不知不觉相处了一个星期，峪知秋的付出让她心软了，同意了和我见面……

听完这一切，我久久说不出来，我想不到竟然有一个人为了让我不再伤心这么努力地付出。

“峪知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轻声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回答，我蓦地抬起头，才发现峪知秋正低头用温柔如水的目光看着我，琥珀色眼眸里好像闪烁着点点星光，是那么迷人。我傻傻地张嘴望着他，心又“扑通扑通”地加速跳动起来。

他俯身过来，一个温柔的吻落在我的额头上。

“没关系，因为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这一刻，我的心被浓浓的感动占据了。

我想，有一天我会和妈妈彻底摒弃前嫌。而此刻，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